第二百二十章 痛殴
看着远去的马车,林有满心都是愁绪,对着大鱼叹气道:“才大病了一场,人还软腰还酸,都这样了,不回去歇着,倒上赶着给日本人办事去,我就不明白了,哥儿给日本人当差,咋就这么来劲呢?”
大鱼想了想:“或者,哥儿也是不得已。之前大痛还没缓呢,他已经说不去佳木斯,有要事,看来,是被日本人限定了要今天过去。”
“不得已,不得已就不干了呗,没了差事才好呢,反正他又不是吃不起饭!”林有嘟嚷:“一般的事倒还算了,这啥事啊,缺德带冒烟!”
大鱼深深看林有一眼:“有哥,如果这种事,以后成了常事,你会怎么样?”
林有眼神一暗:“那就不是怕他踹我了,是我踹他!我回春江饭店,颠勺。”
大鱼歪着头:“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
“日本人的天下又怎么样,路是自己选的。我就不信了,不帮日本人做事,会饿死!”
大鱼诡笑:“我觉得,有哥到时,会舍不得离开哥儿……怎么样,刚才给哥儿抹身换衣服,哥儿的身子,白不白?嫩不嫩?是不是绸缎一样滑溜?”
林有狠狠的白大鱼一眼:“连你也拿我开涮是不,我做啥了?刚才你们几个也在,从头到尾我都用被子挡着盖着抹的,衣服是被子下摸索着套的,你们几个坏犊子,眼又不瞎!”
“好了,不说笑了,”大鱼收了笑,凑近林有:“我给你交个底,如果哪天,有哥你离了哥儿回春江饭店,那么,我肯定也走的,到时,我还是给你们春江饭店送鲜鱼和鱼干的鱼把头。”
大鱼话锋忽然一转,一脸严肃:“但有哥,我劝你,第一别急,慢慢看定了再说,第二别硬顶,别还没看到压轴,就被哥儿把你给踹了。”
“硬不硬顶,得看啥事,别的都好说,帮日本人做伤天害理的事,不行!”
这天下午,富锦县警务局新任局长张慕轩,带了个随员,到了宋家屯,找宋世安。
为什么是“新任局长”?
因为开拓团太狠,原局长看不下去,撂挑子不干了,被张慕轩捡了个现成。
张慕轩原是个混混,在“九·一八”事变前,曾经因为赌钱斗殴伤人坐过牢,日本人来了,走门路当了名警察,和日本人走得近,表忠心拉关系做事卖力,年初时,被他混到一个科长的职位,现在成了警察局长,正春风得意。
虽然因为开拓团,不但原伪县长被“暴民”打死了,警局里的警察也大半撂了挑子,张慕轩手下就还剩下十几个人,差不多就一光杆司令,可毕竟是“局长”啊,张慕轩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局长还小了,原县长不是死了吗,这会子,他已经不满足当“局长”了,想当县长,局长虽然快活,可上头还有县长啊,要能当上县长,那可是一方诸侯啊!
可惜,虽然他对日本人又是溜须拍马,又是残害同胞以表忠心,可日本人似乎瞧不上他,先是动员县中学的校长出任县长,那校长不肯,不知怎么的,日本人又看上了宋世安。
张慕轩大概知道,日本人之所以想让宋世安出任县长,是出自明心堂堂主李纳的推荐,这个李纳,后台很硬,听说既是生意人,也是满铁的人,脚踩黑白两道,在本地也和日本参事官交情深厚,办罐头厂时,县里的警察都不敢去他门前敲诈勒索。
张慕轩来找宋世安,就一件事,敦促他赶紧答应出任富锦县长,不然就摊上大事了:“别以为你这大院有多坚固,日本人可来了一个中队!”
宋世安对张慕轩不冷不热的:“张局长,你再吓我,也没用,别说你了,那个开罐头厂的李纳,帮日本人来聒噪我,都不知多少回了,总想说服我出任这个县长,好平息民情摆平市面,让他好做生意,我今天和你说的,也就还是和他说的那一句话:我是一个中国的老百姓,不乐意做日本人的官!日本人要顾着日满亲善呢,就让我继续当个安分守己的良民,要不待见呢,要抓要杀随便,只不要连累我家里人就好。”藲夿尛裞網
“好,你的话,我一定帮你带到。”张慕轩也干脆,应承一声就走了。
张慕轩是巴不得宋世安不肯就范,宋世安不当这个县长,他才有当县长的希望。
张慕轩走后,宋世安立即安排人向北去寻他娘,宋老太太一早去佛寺烧香,这钟点还没回来,加上已经探知屯的外围有日本兵,宋世安担心他娘的安全,吩咐人要寻着了他娘,不要带回屯,立马送到外嫁在同江的妹妹家,先躲躲。
傍晚时分,日军一个中队两百多人,加上“满洲国军”二百多人,还有十多个警察,包围了宋世安家的宋家大院。
宋家是大户,人丁又兴旺,高筑围墙炮台,雇有职业炮手看家护院,宋世安又是附近庄屯的联庄会会长,有枪有炮又有人,实力不弱,一直以来,别说一般小股的土匪不敢对宋家起意,就算有点实力的土匪,也要掂量掂量,不敢对宋家轻举妄动,之前不是没有土匪到宋家砸过窑,但每次都没砸响,打不下来。
宋家对土匪没怕过,可今天这阵势,看得宋家人个个惊心,警察没什么,国军也能对付,可那些日本兵吓人啊,日本人驻富锦就一个小队才几十人,可今天不知从哪里突然来了这么些日本兵,有好几挺机枪不说,竟然还配备两门70㎜九二式步兵炮,这大炮一响,还不把宋家大院炸上天?
宋家当家的宋世安,在炮楼上瞧着,和几个本家叔伯兄弟商量,这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啊,打是不能打的,打不过。
宋世安叫人把拉起的吊桥放下,大门打开,然后跑到门楼上,远远的对张慕轩喊叫:“张局长,这一院子里上百口人,可都是良民,我们不对抗,你们那边也不用摆上炮吓人吧?你们要抓我呢,只消说一声,不劳动手,我自己儿走出去,只是,日本人是讲日满亲善的,总不能因为我不当这个县长,就把我们宋家灭了族吧?”
张慕轩和几个看上去是头头脑脑的日本人嘀咕了几句,就走到吊桥前,对宋世安道:“宋会长,太君说了,今天既不想抓你杀你,也无意攻打宋家大院,只一条,你必须承诺,出任县长一职,并且明天一早,必须到任!”
宋世安笑:“哎呀张局长,牵马近水易,逼马饮水难,牛如果不喝水,你能把牛的头按水里去?抓,我不怕,杀头,我也不怕,你们就算是把我绑在县长的宝座上,我不肯做事,你们也白搭啊!我说,你替我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让你当县长,别再来烦我,成不?”
张慕轩听了,干笑两声:“我倒是想帮你这个忙,可人家看不上啊,只看上你,谁让你是联庄会的大会长,有名望有地位,能号令全县啊?”
宋世安有点急:“你们到底要咋样?你等着,我下来,你把我绑了带回县城关号子里好了,这里的兵就撤了吧,省得在这吓人。”
“别!”张慕轩得意洋洋:“人家日本人几百号人都在等,你咋就等不及了呢,别下来,继续得瑟,继续油盐不进,用不了多久,就有好瞧的!”
宋世安警觉了:“你说他们在等?等什么?”
就在此时,外围似乎有了动静,一架马车正由远而近,马车前后,还有四个满洲国军的骑兵护卫。
张慕轩仰头对门楼上的宋世安阴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好好等着!”
说完,张慕轩跑回队伍里。
宋世安瞪大了眼睛:那马车停稳,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西装革履,走到日本人那些头头脑脑中间,又是躬身行礼,又是低声嘀咕交换意见,和张慕轩不同,完全不用翻译,显见日语极好,不是李纳李善德,又还会是谁!
日本人等的,就是他?为什么要等他?
很快,不是张慕轩,而是李善德,走到了吊桥前站定,夕阳满天,不仅为他投下长长的身影,还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金红暖色,晚风拂动着他的衣襟和头发,看得宋世安一时间,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玉树临风。
“宋大哥,我又来了。”志远微笑。
“那又咋地?”宋世安嗤笑:“你来得还少?人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你烦不烦?”
“最后来烦你这回,我保证!”志远笑意吟吟的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只玉手镯,托在手上展示给宋世安看:“我想,明天宋大哥就会就任县长职,对吧?”
志远笑得得意,宋世安却是触目惊心,从门楼上飞跑下来,冲过吊桥,从志远手里一把抓过那只玉镯,看了几眼,其实他在门楼上,就已经认出了这是他娘的镯子,这镯子,他娘从来不离身的,娘年纪大了,身子发福骨头变硬,光是想想这镯子是怎么被人硬撸下来的,就已经心寒。
宋世安一把揪住志远的衣襟,厉声喝问:“你把我娘咋啦?”
“没咋地,令堂好好的,喏,那不是?”志远回头一摆下巴。
就见日本兵队伍那边,有人赶着马车出来,把一个麻包代子,撂在了宋家大院大门和日本兵队伍之间,然后就把马车赶走了。
那麻包袋子距吊桥约二十多米,可距日本兵队伍,只有十多米。显见如果宋家大院有所行动,日本兵那边,可以更快处理或结果掉人质。
“瞧见没,那麻包袋子,里头的东西,是会动的,我可没伤害令堂,可是宋大哥,你娘年纪大了,可受不得惊啊,太君说了,给你五分钟考虑,如果你还不答应出任县长,他们一会要在麻包代子四周插小旗子作靶进行实弹射击,这不仅会让令堂受到惊吓,万一误中,令堂可有性命之忧啊……”志远一副担忧的模样。
“你!你竟然敢绑我娘?!”
宋世安两眼冒火,他是真的暴怒了,扑上去就打,志远是练家子,无奈才肾绞痛了一场,身体虚弱,加上宋世安武功好身体壮,几个回合下来,志远就落在了下风,被宋世安摁在地上痛扁,几无还手之力,要不是日本人那边响起警告性的一声枪响,让宋世安停了手,只怕是从此再不能靠颜值吃饭,用眼神撩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