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裴云轻一个人……不,一只鸟在床头沉思。
如果他没有看错,时桃也跟他一样,绑定了自己的字幕。
而且那字幕就像之前指认自己和谢行舟有一腿一样,说时桃想向花泽告白。
他鸟脸上有一丝疑惑和烦闷:这字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时桃怎么会喜欢那种人!
先是谢行舟,再是花泽,最近身边扰人的苍蝇未免太多了些。
他低头看向时桃。
时桃提到过最近偶尔会睡不好,但他没想过睡得会这样不好。
平日里再神采飞扬,到晚上也还是被梦魇侵扰。就算睡着了,那对眉毛也是紧巴巴地皱着,一张脸褪尽血色,额头上渗满汗珠。
看着时桃的模样,裴云轻也觉得有点闷得慌。
怪可怜的。
时桃在做梦。
这梦太真实,空气里都是泥土的气息。
似乎下过雨,泥土软趴趴的,里面隐有水汽,带着植物茎梗滑溜溜地黏在手上。
时桃手中结印,破开前方障术,又凝起一道灵气,用力刨下一抔土。
两管加强剂下肚,她只觉得胃里酸液翻涌,心脏的每一拍跳动都不在点上。
她继续结印。
时桃知道自己又梦见了那一天,只是依然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动作。
噩梦难醒,她不知道除了往前爬,还能做些什么。
一如秋猎那天一样。
在通道里爬得越久,身上的灵气就越弱。力量在流失,时桃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等到撑不住了,就能醒来了吧。
但下一击打穿屏障后,竟然让她在这黑暗通道里看见了光。
时桃攒起最后一丝力量,用力扒开眼前的石块,那头却并不是出口。看见眼前场景时,她觉得浑身力量都被抽离。
通道打入暗室,让密闭空间里的空气微微流动起来。
暖色火光映照下,有人在石棺里躺着。
火把上的火苗轻轻跃动,让打在那人脸上的光有些模糊。
但时桃认出那是裴云轻。
然后粉色字幕带着错乱的文字开始滚动。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应该有更广阔的未来。】
【躲不过,我躲不过。到底什么warning是对,什么是错?为什么每一条路都不对?warning】
【9867464,我warning来看你62。】
【0011101000111100】
在闪烁的红色警告中,字幕破碎成一列列代码,最后代码归位,在方框里凝成一串字符。
【weletothebadending】
时桃脑中轰然响起嗡鸣。
在不住的战栗中,时桃感觉到头发被谁扯了扯。
那扯动的动作很大,让她在沉溺恐惧前再次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
窗外月明星稀,一道冷风打着旋吹了进来,让时桃打了个颤。
时桃猛地坐起,才发现背部的病号服和床单已经被汗濡湿。
她缓缓平复呼吸,看向身前站在被子上的小鸟。月光下,它黑色的羽翼寂如死海,却让时桃觉得有些暖意。
是小黑将她从梦里扯了出来。
见时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小黑将掀开的被子往前叼了两步,示意她继续睡。
时桃轻轻抱过小黑,将头埋在它的羽毛里。
“谢谢你。”她轻声说。
小黑似乎真的能通灵性,乖巧地被她抱着,甚至张开翅膀拍了拍她,像在安慰她似的。
从绝望的情绪里缓冲过来后,时桃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能从一只鸟身上找到安慰。
但她没能再睡着。
时桃知道自己不可以再逃避了。如果不去直面恐惧,它就会成为扎根于自己的心魔。
夜晚很适合思考问题,思绪起伏不停,一个按下去,另一个就冒出来。
剧情到底会怎样走?石棺代表着什么?她现在应该做什么?
时桃觉得自己像在脑子里打了很久地鼠。然后她决定抓起这地鼠里的一只,好好想想现在的处境。
凌晨四点,她在小黑的注视下打开了手机。
时桃拨开小黑挡在屏幕前的翅膀:“别吵!”
但小黑还是张开翅膀使劲往手机上蹭,让时桃烦不胜烦。一人一鸟缠斗许久,时桃决定以智取胜。
在小黑的阻挠下,她艰难地点开了上次只看了一半的新闻。
呵,你能拦住我看屏幕,还能拦住我听声音吗?!
空荡荡的病房里,女主持人开始播报。
“据了解,池雅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在住院疗养中。食梦魔、石棺、魔兽突袭,这些关键词激起了三界专家对秋猎的热烈讨论——”
“——也不禁引发群众猜测,难道三界又将重蹈百年前的覆辙?”
新闻到这里戛然而止,女主持人平静地开始播报下一条新闻。
时桃:?
她拨开小黑的翅膀,倒回去又听了一遍。然后确认这条新闻真的就这样没了下文。
怎么说话只说一半?现在的新闻媒体都这么没有专业素养吗?
时桃本想浅尝辄止,但在看完这条新闻后,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况且池雅走之前,那修女分明也是不想让池雅往下再说。
所有人都在避开那话头,好像那事情在不吉利中又带了点危险,凡是提上半句,就会触了霉头。
虽然“石棺”这个关键词,的确怎么听怎么不吉利。
时桃将小黑按在一旁,再次坚持不懈地搜索起来。
出乎她的意料,网络上的各大论坛倒是对石棺毫不忌讳。秋猎后,关于石棺和池雅的话题热度一直很高。
时桃大致浏览了一些,发现网友们十分热衷于在这种神秘事件上发挥旺盛的想象力。
无人机在暗室里的转播视频被剪切得稀碎,一次好好的狩猎活动只在互联网上留下密室逃脱的轮廓。
池雅在石棺里的照片被p出无数版本,更是有不下二十个投票贴在猜测凶手。
时桃觉得自己不愧是恶毒女配,哪怕亲手将池雅救了出来,她还是位列嫌疑人排行榜前三名。
总之,热度很高,但有效信息很少。
只有少数帖子为她提供了为数不多的线索。
其中一位网友猜测得头头是道,认为这次的石棺事件是百年前的模仿犯罢了。
只是这模仿犯到底模仿的是谁,却扭扭捏捏地不说清楚。
时桃感觉自己的最后一丝耐心被耗尽了。
如果非要形容现在的感觉,那就是全班人都在传小纸条,而她是教室里唯一一个不知道八卦的人。
她愤愤地放开被按了好一会的小黑,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重新躺了回去。
在小黑扑棱翅膀的声音中,时桃暗暗定下了行程。
正逢下课时分,学生们纷纷从教室里走出,平静的走廊很快嘈杂起来。
但这嘈杂的声音与平日里有些不同,走廊不仅没有随下课时间变长而逐渐安静,反而愈发吵闹了。
滞留的学生在教室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张奇拿着教案艰难地挤出人群,跟人群正中的时桃对上了眼。
时桃穿了件桃红色毛衣,衬得脸上气色不错。要不是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还能让她再亮眼几分。
古怪的是,她肩上还站了只黑色的鸟。
那鸟的品种看起来并不常见,有些像鹦鹉,但比起鹦鹉又要飒爽几分,看起来像什么珍奇品种。它乖巧地站在时桃肩上,竟然丝毫不显突兀。
时桃穿过人群,对张奇礼貌微笑:“老师,方便耽误您一些时间吗?”
在学生的注视下,张奇没有拒绝。
领着时桃进了办公室,张奇指了指沙发:“随便坐。”
“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听说你伤得有些严重。”张奇循例寒暄起来。
时桃将小黑从肩上抱下来,摸着小黑的羽毛:“谢谢您的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没等张奇寒暄出下一句,她看向张奇的眼睛:“老师,我知道您在历史上很有造诣,这次来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
——“我想知道,石棺为什么这么特别?”
张奇胡子颤了颤,不知为何,时桃觉得张奇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起来。两人沉默一会,张奇才开口:“石棺,很不祥。”
然后反问时桃:“……你知道玄戾鸟吗?”
时桃轻轻摇头。
见此,张奇像是感叹学校历史教育的疏忽似的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说了起来。
“人间常说妖魔鬼怪、斩妖除魔。也许你们妖族会反对,但实际上有些妖和魔之间,泾渭的确并没有那么分明。”
“玄戾鸟就是介于妖与魔之间的大妖。玄戾世代镇守妖界至宝,一脉只有一只,前一只死了,后一只就从前一只的尸骨里涅槃而生,以此作为传承。”
“生老病死,世间寻常。本来玄戾应该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但是就在上一脉,出了些意外。”
张奇说起话来速度极慢,时桃按捺下心头躁动,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什么意外?”
“他太强了。”
时桃更加疑惑了:“那又如何?”
张奇看时桃的眼神十分怪异,像是看一桩不可雕的朽木。
“玄戾是镇宝大妖,本应世代传承此业。但这一脉的玄戾活了上千年,资质太强,野心太大,妄图将至宝和三界都占为己有。”
“你问我石棺有何特别之处,我现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