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日后其七
很多年之后, 在伊妮德·斯塔克出生之前的某一日。
克林特·巴顿的第一个孩子,库珀·巴顿出生的那一天,他和好友娜塔莎·罗曼诺夫都恰好没有任务, 在产房外安静又紧张地等到了护士拉开手术室的门,说出了那句“母子平安”。
克洛特和娜塔莎同时松了口气。
在确认一切程序搞定之后, 克林特连一直关系很好的娜塔莎都顾不上,毫不犹豫地直接去找了自己刚经历了巨大的痛苦的妻子与刚出生的孩子。
娜塔莎下意识地就抬起脚跟着走了过去,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门口, 刚好能看到半躺在床上的劳拉面色有些虚弱,脸上的笑容却非常高兴,而抱着刚出生的男孩、坐在床边的克林特更是高兴极了, 跟妻子低声笑着说话。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 给他们一家三口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膜,衬得他们笑容更加灿烂、眼中的幸福更加耀眼。
娜塔莎无声地凝视着他们,就这么很是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养父, 还有……
还有, 属于她的家。
她曾在心中发誓:【从此以后, 那个孩子就是她的家。】
而现在,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她的家, 自然也没有了。
更何况,在1983年圣彼得堡的红房子基地之中, 为了阻止被控制住的伊凡继续对其他人下手,叶莲娜本想打晕了他, 却没想到红房子留下的另一个杀手适时地出现, 顿时让叶莲娜处于下风。
那场战斗的结局也只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虽然都活了下来, 但伊凡被红房子带走之后,娜塔莎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养父。
说到底,她最亲近的两个人,唯一能让她称之为家的两个人,都已经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了。
在1983年伊凡的失踪开始,她与叶莲娜·贝洛娃同行了四年有余,却从不能找到关于他的消息,她却执着地仍然在寻找着他的踪迹——
直到后来的那一天,她收到了那一朵风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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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朵风信子为开始,她恢复了记忆。
以那朵风信子为结束,她失去了一切。
……
可她怎么可能轻易地、这么简单地,就接受这件事?
还没有正式改名为娜塔莎·罗曼诺夫的娜塔莉娅·罗曼诺娃决定去找卡玛泰姬,去找那位神秘莫测的至尊法师,去找关于她心爱的娜斯佳在这世界上的所有痕迹。
她先赶去了尼泊尔,但不知为何,明明她还记着关于卡玛泰姬所在地的记忆,却始终在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那座小小的城市之中来回绕圈子,始终没能再次找到那扇踏入魔法圣地的门。
——直到那个她和娜斯塔西亚一起捡到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一个全身脏乱、头发又长又乱地能遮住脸的男人穿着一身干净又服帖的衣服,黑发整齐地往后梳理成背头,整个人看上去稳重又可靠。
自称是卡西利亚斯的男人看着她,透着一股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俯视与怜悯,像是神明一样俯瞰着她这个将他救回卡玛泰姬的人。
他说:“离开吧,古一法师不想见你,卡玛泰姬也不欢迎你。”
她在尼泊尔打转了三个月之后,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
下一站,她回到了苏联,回到了乌克兰的首都基辅的那栋房子里。
那时恰好是冬季的寒夜,她穿着一身棉服走到了一开始她和娜斯塔西亚居住了四年有余的那个房子,却发现里面隐约地闪烁着温暖的橙黄色灯光。
这个被他们废弃的安全屋,已经被其他人入住了。
那一夜,一个不算高挑的身影在那家屋子的门口伫立了很久,久到她的身上都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久到漆黑的夜幕边缘处闪烁起晨曦的微光。
最后,她一个人独自踏着厚重的积雪离开。
这一次,她身边再也没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幼小身影牵着她的手往房子里面走去了。
……
下一站,她选择了伏尔加格勒。
她回到了一开始伊凡将娜斯塔西亚交给她的那个房子附近,看着周围与记忆中大不相同的城镇,一瞬间只觉得格格不入的陌生。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陌生街道上,按着记忆中的门牌号找到了那个房子,却感到了深刻的迷茫。
这栋房子已经被彻底地翻新过,无论是铁质的门窗还是加高的栅栏,都提醒着她物是人非的这个冷漠现实。
最后,她依然是一个人离开了。
……
下一站,她选择了英国伦敦。
这一次的她没有画当初与十七岁的娜斯塔西亚来到伦敦时的伪装妆容,而是以自己最原本的样子出现在了这里。
她走到了贝克街里面,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在当年将她从咖啡馆接到福尔摩斯庄园的管家先生显然没有认出她,只是维持着礼貌性地笑容对她微微欠身:“这位女士,我家的夫人有请。”
她一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一辆小车内微笑着朝她挥着手的福尔摩斯夫人,而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小男孩——
微卷的深棕色头发,有些不耐烦的神情衬得他稚嫩的五官更加可爱,那双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眼睛却异常锋锐。
这并不是她当年遇到的迈克罗夫特小先生,但这种极其相似又有决定性的不同的气质差距……看来这位就是迈克罗夫特小先生当年曾提到过的弟弟了。
但与他们对视了之后,清晰地意识到了尽管换回了原本的样子依然被这位精明的福尔摩斯夫人一眼看破,但在过了那么多年之后,连她身边的孩子都已经换了一个……
关于【孩子】这个词语让她感觉到了彻骨的痛楚。
所以她勉强地微笑了一下,歉意地微微弯腰示意,转身离开了。
那位管家先生没有拦下她,只是在接到自家夫人的示意后侧身让开道路,让她就这么离开了。
她来到这里的理由,并不是为了见这一家智商非凡、却又意外和善的福尔摩斯,而是想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当年的那家马戏团。
但最后,在她的探查之下,她遗憾却又意料之中地发现,那家曾经常驻在伦敦、引得十七岁的娜斯塔西亚想与她一同去看的马戏团已经离开了伦敦。
怀抱着莫名的执着,她跟着这个马戏团的游行路线一路往下,发现在这十年以来,这个马戏团竟然远跨重洋,常驻在了美国的爱荷华州里。
……
她跟着来到了爱荷华州,终于找到了那个继承了原本在伦敦的马戏团的名称与技能,但却也改进得大不相同的马戏团。
她走到那个马戏团附近的时候,恰好是刚做完一场表演之后,所有表演者与后勤人员都一起收拾着东西的时间点。
因为这个马戏团的规模很大,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流非常杂乱,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人发现她并不属于这个马戏团。
漫无目的地顺着人流四处走去,她眼前全是花花绿绿的各色服装、形形色色的各样动物,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奇怪的森林仪式里。
就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之中,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感觉一样,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正好迎面撞上了被堆砌得高高的箱子堆上。
“哗啦”一声,本来费力地举着这些箱子的瘦弱双手晃了几下,还是没能支撑住这个超过他承受范围的重量,一下子松开手,把手上的箱子全都摔了下去。
她反应极快地伸出手接住了两个箱子,但其他的箱子也是无能为力,只能跟那个男孩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打翻在地,落出里面装着的花样道具。
“啊……”她听到这个小男孩苦恼地抱怨了一句,“不好,又要被骂了……”
说完,他下意识地抬眼,以较低的视角清晰地看到了戴着帽子的她的整张脸。
被她没有做任何伪装措施的美艳脸庞一下子冲击到视觉,这个男孩顿时就这么愣在了原地,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啊,那、那个,你,你好……”
对着这么小的孩子,她很是有耐心地微笑了起来:“你好。不过现在可不是打招呼的时候,快收拾一下吧。”
那个男孩顿时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开始收拾起了这片残局,偶尔还抬起眼偷看一下她,对上她的视线之后又满脸通红地低下头继续。
小男孩啊……她在心中这么感叹着。
后来,她和他一起把这几个箱子搬到了该放的地方,竟是有闲心聊起了天。
“我叫克林特·巴顿。”小男孩,不,克林特这么自我介绍着,“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个问题,她停顿了一会,这么回答道:“我叫娜塔莎。这么小就在马戏团里,你现在是多少岁了?”
克林特回答:“十三岁。我是孤儿,是被马戏团里的大人捡来帮忙、培养赚钱的。”
十三岁。她为这个熟悉的年纪恍惚了一瞬,一时间没再开口说什么。
但安静了一会,只有十三岁的克林特忍不住开口了:“你呢?你多少岁了?你为什么在这里?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在马戏团见过你。”
她微笑了一下:“我?我想想……我应该有四五十岁了吧?具体的年龄还没算过。我不是这个马戏团的人,只是……跟某个人约好了要来看看这个马戏团而已。”
她看上去别说四五十岁,可能连二三十岁都没有,所以对这个世界不甚了解的克林特只当作她不愿意告诉自己正式年龄,撇撇嘴就又好奇地问:“你跟谁约好了?男朋友吗?”
她笑着摇头,轻声道:“是……我的女儿。”
克林特一惊:“你有女儿了?”
她:“是啊。看不出来吗?她已经十多岁了。”
克林特诚实地摇头:“看不出来。既然你都说你们约好了,那你的女儿呢?”
她垂下眼睛,安静了一会,又呢喃:“是啊,我的女儿,她在哪呢……”
从她的神情与话语中看出了一些东西的克林特顿时说不出话,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对不起,我是不是问到不该问的事情了?我收回!”
她抬起眼,看着这个瘦弱却又透着朝气的男孩,又笑了起来:“要听听吗?关于我的孩子的故事。”
克林特犹豫着:“……可以吗?”
她干脆地坐了下来,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拍了拍她旁边的地上:“来。”
克林特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抗拒住自己的好奇心,凑到她身边坐下,开始听起了她的女儿的故事。
“我的女儿,她叫娜斯佳……”
一开始,克林特听到不解的地方还会插嘴询问,到后面,他已经基本不怎么开口,只是安静的听着,直到最后,她的肩膀上突然被靠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克林特靠着她的肩膀,已经睡着了。
她停下了嘴中的话,微笑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又伸出手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头顶:“谢谢你,克林特。”
谢谢你,愿意来听这么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话,愿意来听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的一生。
——真的,非常感谢。
没错,这就是娜塔莎·罗曼诺夫与克林特·巴顿的初次见面。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进入了神盾局的鹰眼愿意主动招揽归属不定的黑寡妇,而后者也难得愿意真的加入一个组织。
他们之间的故事,也有着那么一个,从未与克林特见过,却贯彻了他们今后的相处的存在。
——娜塔莉娅·罗曼诺娃线bad ending线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