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给我开枪
要说娜塔莉娅·罗曼诺娃和塔拉斯·罗曼诺夫的渊源, 也就是间谍培养那几年罢了，而如果要说起德雷科夫这个掌控红房子多年的男人——
说到底，大概也就是想利用的工具与想杀死的人这样的关系吧。
但是, 现在对她来说, 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个男人的死活, 而是身边这个孩子的存在与安全。
想到这一点，娜塔莉娅因为那个熟悉的声音而瞬间握紧的双手顿时松开了一些，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红发少女的地方。
紧接着，身边空无一人的场景映入娜塔莉娅浅绿色的瞳孔时, 她几乎是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下。
但在这空旷的工厂空间之内，那慢条斯理的声音依然自顾自地在她耳边响起：[这个时候，我要向你提出第一个问候，我亲爱的娜塔莉娅。]
[你最爱的那个小女孩……你觉得, 她现在在哪里？]
在迟钝的意识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娜塔莉娅恍惚地往前踏出了一步, 抬起手朝着前方轻轻地抓了一下，最后只抓到了一手的空气。
她咬紧了牙关，愤怒得浑身都在发抖, 但却只能勉强地从牙缝之中挤出徒劳的话语：[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到底, 想要对她的孩子，干些什么！
下一秒，错觉一般，她总觉得自己身后似乎有人站着, 于是极快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那个让她杀心暴涨的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
娜塔莉娅的瞳孔一缩, 下意识地抽出身上带着的一把手枪，对准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对此，德雷科夫的反应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或许我该说不愧是父女吗？这个反应还真是几乎一模一样……]
娜塔莉娅已经不想深入思考他话中的具体内容，她现在正在在意、急切地想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她在哪？德雷科夫，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哪？]
……她的娜斯佳，去哪了？
听到她的话，德雷科夫却冷笑了一声：[娜塔莉娅·罗曼诺娃……你真的把那个实验品当成了你的孩子？]
娜塔莉娅握着枪往前走了几步，逼近眼前的男人，厉声道：[别废话，德雷科夫，她是不是我的孩子我比你更清楚，所以你只要给我乖乖回答就好了——]
但不听她的狠话放完，德雷科夫却像是懒得听她继续说了一样，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也不说话，只是略微侧过身，向她展示了他身后的场景。
娜塔莉娅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按理说，就算德雷科夫不知道用了什么花招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但她记得很清楚，他们所在的地方分明应该是圣彼得堡里的那个工厂。
可此时此刻，浮现在她眼睛之中的场面，分明是在一间空荡的房子之中，一名穿着芭蕾舞装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扬起下巴，展露自己脖颈上的美丽线条，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中翩然起舞的样子。
——这分明是二代黑寡妇记忆之中，红房子灌输给她、作为芭蕾舞者的虚假场景。
为什么她会看到这个？明明就算真的是她记忆之中的场景，无数次噩梦之中辗转的画面，她也应该是其中起舞的主角，而不是看着自己跳。
来不及深想，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孩跳舞，忽地觉得有些奇怪。
噩梦之中的场景与动作一向固定，而眼前这个少女做出的几个动作，她似乎并没有在梦中做过，让她感觉到一股突兀的陌生感。
她的心脏重重地搏动了一瞬，幻觉一样响彻她的耳边。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男人道出了恶魔般的低语：[你再看看，娜塔莉娅，这是谁？]
——这是谁？
被红房子日夜训练、灌输虚假记忆、作为武器、作为间谍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孩子，是谁？
剧烈的不详预感在她的大脑与灵魂之中震荡，让娜塔莉娅的嘴唇忽地颤动了一下。
下一秒，她眼前的场景随之一变。
依然是那名少女，但这次她却是被放在了一张移动的床上，被几名面容冷漠的女性一同推往了一间大开着的手术室大门——
[……不，]娜塔莉娅的唇舌非常轻地抖动了一下，几不可闻的话语飘散在了半空之中，[不，不可以，你们……]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德雷科夫又笑了一声，竟是同意了她说的话：[好，既然不可以，那么，我们让她做点其他的事情吧。]
紧接着，场景又一次变幻。
这一次，跟前两个的多人场景不一样，娜塔莉娅和德雷科夫面前只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刚刚跳舞、躺在床上的少女，一个是红色卷发、五官相似的女人。
后者被绳子捆绑在一张椅子上，嘴也被一条白布紧紧地绑住，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睁大双眼看向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手握着一把枪，手势非常标准，是一个可以减轻大部分开枪后坐力的姿势，表情冷静地看向眼前的女人。
娜塔莉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做不出任何反应，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安静地看着她们呈现了分裂且对峙的场景。
下一秒，她听到了身旁德雷科夫冷漠的命令声：[给我开枪，杀了她。]
娜塔莉娅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手指轻微一动，差点下意识地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不为什么，只是在她的前半生之中，她几乎就是在这句简单又无情的话语之中机械式地度过的，听从这句话而动作，已经快要成为她的本能了——
如果，她当初，没有从红房子与苏联军方之中成功逃离出来的话。
她逃出来了。她就在这里。娜塔莉娅·罗曼诺娃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孩子，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像一个平凡且正常的人，幸福地生活了很多年。
……如果，她当初没有逃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娜塔莉娅看着那名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少女平静地拉下了保险栓。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失语着注视眼前的少女与女人，刚想发出颤抖的声音阻止那个少女，却发现眼前的少女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
红发少女慢慢地转过头，看向了她。
娜塔莉娅与她对视了一会，不知不觉间忽地红了眼眶，低低地喊了一声：[……娜斯佳？]
是的，那名跳着她陌生的舞步、跟她一样被推向那个手术室、甚至将枪对准了她自己的少女，正是长大成年的娜斯塔西亚。
而德雷科夫看上去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发展，立刻气急败坏地提高了声音：[你在干什么，娜斯塔西亚——不，黑寡妇，三代黑寡妇，我让你杀了她！]
……如果娜塔莉娅·罗曼诺娃当初并没有从红房子手中逃出来，那么这个孩子，她的娜斯佳，后来是不是也会踏上她的后路，最后甚至走上要亲手杀了她的地步呢？
娜塔莉娅握着枪的手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地垂了下去。
——但是，如果是这个孩子选择的道路，她是不是，能够抛去其他任何理由，只是单纯地去相信这个孩子呢？
这么想着，娜塔莉娅沉默了一瞬，对着那个幻觉之中的【娜斯塔西亚】扬起了一个微笑，毫无抗拒之心地面对着她。
看到她的这副样子，红发少女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动容，最后也跟着绽放了一个温暖又柔和的笑容，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亮。
紧接着，这名红发少女迅速地转移了自己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另一边上火冒三丈的军装男人，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响亮的枪声在她的大脑之中化作一阵剧烈的疼痛，穿透了一切幻想与错觉，直直地到达了她真实的感觉。
像是溺水者好不容易从水中脱离出来一样，娜塔莉娅蓦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都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所幸，她现在正待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那个比她娇小得多，却也已经长大了很多的身影非常稳当地将她的身体支撑了起来，担忧地看着她。
一直呆在母亲身旁的伊妮德发现娜塔莉娅在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东西一样，睁大眼睛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对外界的刺激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断地流着冷汗。
伊妮德努力地抱紧了母亲，看着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了一样，于是开口喊她：[mama，你听得到我的话吗？]
娜塔莉娅一半依靠在墙上，一半靠在女儿的怀中，深呼吸了好一会之后才颤抖着声音回应她：[……娜斯佳？]
伊妮德终于放松了一些：[对，是我，谢天谢地，你终于有反应了。]
顾不上其他，娜塔莉娅下意识地抬起手抱紧了自己的孩子，躁动的心情和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身体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伊妮德愣了一下，但也非常配合地回抱住她，在她怀中小声地说：[mama，你进幻觉了。]
她的语气相当肯定。
娜塔莉娅闭了闭眼睛，平复了心情之后也低声回应：[是。而且看里面的内容，我猜跟德雷科夫那个混蛋肯定有很大关系。]
听到她的话，伊妮德沉默了一下，大概对眼前的情况有了一定的猜想，心中有了自己的思量，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看来，心灵宝石确实很有可能在那个男人的手上。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起来啊。
但现在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她们还是得要继续前进才行。
娜塔莉娅也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很快就放开了抱着伊妮德的手臂，缓了一会之后小心地往目的地的方向迈开脚步。
但一看到外面的场景时，她的视线就凝固住了。
工厂房间的门口处，好几个警卫员架着一个不省人事、五花大绑的昏迷男人正往这边走来。
而那个男人，分明是跟伊凡一个组的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