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暗涌
在看到比赛场中第十一台机甲出现后, 原本因为数次失败而堆积的沮丧一扫而空，这两支队伍再一次在比赛中焕发出了新的活力，重新燃起了斗志。
喷射的子弹尽可能地覆盖了坐标点所在的整片区域, 然而刚才那台属于联邦第六军事学院参赛者的机甲，在这之后就再没因为他们的攻击而被迫露出马脚显出身形。
叫人一度怀疑他们那些隐匿于暗处的对手在看到这阵仗后, 是不是趁势不对, 直接就在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扭头离开了。
只是坐标点尚未刷新, 他们也没办法确定他们的对手是否还在附近, 担心自己会因为错误的判断从而错过攻击的恰当时机，回想着不久前被接连骗过两次的经历, 手上操控机甲不断开枪的动作依旧不敢停下。
又尽可能地保持着高密度射击输出了一会儿，片刻后，任务目标的坐标点再次刷新。
同样是一个看着依旧毫无变化的坐标点, 回忆着刚才他们的射击范围和子弹密度, 尽管手上的动作同样不停, 可心里却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困惑。
“他们跑得还真快, 今年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操作水平真的有这么好么？”
“就看我们之前的操作, 就算是因为人数不足存在着寻找漏洞穿梭于枪林弹雨的可能，但保持这么久的高精度操作, 这就算是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在这样的情况下怕是也有点悬吧。”
“……我看着也有点悬, 之前都被骗两次了。会不会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 我们这次又倒霉上当了。”
“确实, 今年的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特别擅长并喜欢用全息投影来欺瞒对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反正被骗了那么多次后, 我现在已经开始看不出来目前采用应对方式的对错了。说句难听的, 说不定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就是假的, 而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 绝不可能，许久不变的坐标，除了我们刚才肯定的类似操作外，压根就不可能还有别的可能！稳住，别上了那群家伙的当，或许他们这么做就是想搞我们心态，让我们在后续一次次出于猜忌，和正确答案背道而驰！就那些人过去的操作，他们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对，我们要稳住，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们就看这附近，这里压根就没有其他可供藏身的躲避点，他们除此之外还能有还是什么办法，他们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做。相信自己，我们决不能再次被他们带歪思路了！”
“不管怎么样先这么打着吧，反正我是想不到别的办法，除此之外肯定是没别的可能了。”
“那他们怎么能坚持这么久……这个要怎么解释。”
“有没有可能，他们其实只是在每隔五分钟快到刷新坐标时的那个时间点才赶回来，特地让坐标在同一个地点刷新，就是为了搞我们心态。而在坐标刷新期间，他们实际上则是偷偷摸摸跑远了，远远看着这边的动静？”
“有可能，之前我看过他们四打五的操作，如果只是坚持几秒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是，他们真的会为了特意搞我们心态，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么？这要是跑远了，用这样的办法，我们压根就没可能找得到他们的人影，而他们甚至也不用额外冒险。”
“那群心脏的家伙，无论干出来什么都正常，就我想象中他们的人品，我现在就觉得他们都做得出来。”
“想想刚才，刚才就有人猜测我们之前猜想是不是又错了。如果我们真的当真，他们这会儿完全能做到在未来什么都不做摸鱼到结束，简直一本万利。”
“就他们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人，谁能理解那群弯弯绕绕的阴谋家的内心追求。万一他们就觉得刺激非要这么做呢？反正我们这就俩队伍，危险性也不高……啧，他们绝对这么想过。”
“挑衅，这就是挑衅！你想想今年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作风，我之前可是看到他们一边对打一边嘴炮骂人。这种性格，绝对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们说得都好有道理，我信了。”
这一串队伍交流内，简直有理有据叫人信服。
……因为实在跟不上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计划安排，今年对方的风格又和过去截然不同，加上过去才经历的接连失败，担心自己再被误导，他们已经不敢再从如今展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中，再一次推翻之前不知真假的猜测。
当然，主要也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就今年的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这些参赛者而言，以他们在不久前展露出来的品性，绝对会做出当着他们的面挑衅的这种事情来。
不只是在之前比赛中展露出来的队伍风格，那个持续不动的坐标同样也是最好的铁证。
……毕竟要是换做是他们，有这么好的计划，还有对全息投影使用的熟练度，这会儿早就逃之夭夭在赛场上满世界乱窜了，被对手逮到的可能性更小。
他们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为了保持射击的精准性，他们甚至也开始卡着五分钟刷新坐标的那个时间点，朝周围射击。
然而最后直到比赛结束，他们依旧没成功哪怕一次。
而那个固定坐标也从未有过变化。
眼见比赛的倒计时结束，本轮比赛的任务目标在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队伍手中满打满算地呆满了一个小时，这局f星域的星域预选赛至此算是落下了帷幕。
这两支队伍跟着压低枪口，在比赛结束后停下了自己攻击的手。
老实说，经过了这么一轮比赛，如果说最开始对联邦第六军事学院躲躲藏藏的作风不满，在对方多次的算计下心力交瘁，那么经历了之后的比拼后，他们也算是对自己的这些对手的操作心服口服。
在他们极尽全力营造出来的枪林弹雨下也能保全自己的机甲，最狼狈的场景也是在移动时和其他队友存在操作上的脱节，为了躲避子弹愣神间脱出了全息投影的覆盖范围，显示出机甲的模样。
面对着这样的对手落败，这也能算作是实力上存在差距的结果了。
“行了，比赛至此结束，过会儿飞船就该降落把我们都接回去，你们也能出来了。”两支队伍中，其中一支队伍的队长代表着自己队伍中的全体成员，发自肺腑地接受了本轮星域预选赛的结果，“我承认，这场比赛是我们输了。”
“你们是值得敬佩的对手，希望明年还能遇到你们这样厉害的对手，我们再一起比上一局。”
另一支队伍的队长闻言也想出声附和一声。
不说别的，除了联邦第六军事学院往年一直出色的战术外，今年这些对手的操作同样不差。
这足以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然而话在喉咙口打了个转，还没说出口，公共频道传来的拉塞尔的声音打断了他原本的动作。
“好的，你们尽量让让，我们现在就出来。”拉塞尔说话的语气依旧温和，他确实是全队中最适合对外和其他队伍交谈的人了。
这位正想要开口夸赞的队长猛然从句短短的话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他这点不详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下一秒，他们脚下的雪地突然有了异常的动静。
伴随着从雪地下发射出来的子弹，在尽可能打散了这片要被这两支队伍踩实了的雪地后，五台沾满了雪的机甲当着所有人的面，慢吞吞地从雪地里爬了出来。
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么一个意外发展的两支队伍：……？？？！！！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群中，也不知道是两支队伍中的出声说的话，一个颤抖到叫人从音色难以辨认出说话者本人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
“等等，你们刚才不会一直就藏在雪下吧？！”
……那我们刚才究竟是在和谁战斗？！
这话问了都能算是没问过一样，发生于他们眼前的这些事足以无声地说明真相。
都不用等到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这帮人给出确切答案，就看这片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半点掩埋痕迹的雪地，再回忆刚才这些人从雪地下爬出来的画面，指不定就在他们到场前，这几个人就一直都偷偷摸摸地躲在他们脚下，悠闲地靠在椅背上静静旁观他们的表现。
至于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躲到雪地下的……在他们到这附近前，这边发生过一场雪崩，对方应该就是凭借这个机会趁机躲到了雪中，没留下半点明显的痕迹。
……亏他们之前还以为这边发生过什么大战。感情不是为了保证参赛者安全的工作人员及时将落败报废的机甲救助上飞船，而是那些他们想象中的落败队伍压根就不存在。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取代原先发自肺腑的夸赞，当即就有人绷不住破防骂人了，“简直卑鄙无耻！”
在这样遍地覆盖着厚重雪层的赛场上，雪地就相当于常人认知中的地面。
现在有人和你说机甲躲在地面下，这谁能想得到？！
……更别说为防他们猜中真相，联邦第六军事学院这帮阴险狡诈的参赛者甚至还额外给他们提供了一些假消息，并让他们对此而深信不疑。
这特么谁能想得到？！
果然，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队伍心就是脏，今年更是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这也算是达成了另一种层面上的心服口服。
面对着比赛结束后心态崩了开口骂人的对手，联邦第六军事学院这些未来的指挥官们个个无动于衷。
唯一一个不会成为未来指挥官的键修，作为全校嘴炮文化的始作俑者，对这一切更是觉得无所谓。
众所周知，在比赛中，在战场上，卑鄙无耻一直都能算是一个褒义词。
这象征着最后的胜利，以及对手愤怒之下对自己计划方案高度的认同。
边上，另外两支队伍看着他们毫无所动的模样，心态算是彻底崩了。
要不是还记着遵守规则，知道此时比赛已经结束，手里的枪都要开始再一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
搭上工作人员的飞船回到与赛场出于不同星球上的临时住所。
一下飞船，宋世安一行人就被不少提前等候在这里记者围住了。
整支队伍人人个性十足，平时商量计划方案也是群策群力，但为了方便登记，也算是为了能安稳进行队伍于队伍之间的交流，在这五个个性各异的成员中，其实也有着名义上的队长。
那正是看上去性格相较温和的拉塞尔。
一下飞船，话筒便直接怼到了拉塞尔嘴边。
“恭喜你们成功晋级，取得f星域星域预选赛的胜利。”
“在你们比赛的同时，我看到不少可能是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学子说起了今年的校内比赛。他们说那是一场足以用作招生的比赛，请问事实当真如此么？”
因为附近的记者人数不少，大家都想取得一手情报，一时间，人群拥挤，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开口问的话。
拉塞尔看了一眼宋世安，见对方扭头回避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想要发言的意思，迅速收回视线回答道：“当然，那足以被称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战斗，完全配得上这样的评价。”
另一个记者迅速见缝插针报出了自己的问题：“您好，请问在比赛中时，就像是你的对手想象的那样，借用全息投影装置隐匿自己的踪影。”
“你们完全能选择更为轻松的获胜方式，为什么要采用另一种冒险藏到雪中隐匿的方式呢？是相关的操作还是有难度么？”看得出来，和前一位提问的不同，他认真看了一眼比赛，并真诚替所有憋屈出局的队伍发出质问。
拉塞尔毫不心虚，像是那个在雪地中临时商议后续计划的场景从未出现过：“您的用词或许存在些许问题，不是冒险，这对我们来说从来就不是冒险，那显然是一个具有成熟体系的计划方案。”
“当然，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我们这也算是为了致敬宋神在校内比赛中运用的各类新奇战术。”说到最后，他还不忘调侃活跃气氛，故作严肃道，“未来的学弟学妹们，相信学长，那几场校内比赛的精彩程度，绝对配得上你们为了考上联邦第六军事学院后做的努力！”
压力再一次给到了宋世安身上。
有记者忍不住问了几句，询问宋世安是怎么看待自己被称呼为“宋神”，但宋世安的反应看着实在冷淡过头，和先前接受采访时支支吾吾的样子看上去几乎没什么太大区别。
想着他们想问的答案在比赛弹幕上想必都能得到其他热心群众更加详细的解释，这些记者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能套出更多消息的其他队友身上。
采访有条不紊地继续，眼见着能问得都问得差不多了，有记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您好，关于在比赛结束后，有不少人在看完了你们的比赛后，给你们取了一个‘嘴炮王者队’的爱称，请问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呢？”
拉塞尔面色不变，回想着现在学校里的情况，觉得从今年开始至少四年内，甚至于宋世安毕业几年后，他们的参赛队员都会或多或少带上一点嘴炮行为。
“当然，我们绝对会回应大众的期待，成为今年机甲联赛上胜到最后的王者。”这也没什么好逃避的，比赛进行时也不是没开过嘴炮，拉塞尔直接把话应了下来，还巧妙二次翻译遮掩事实。
好像观众取了这么一个外号，真的很期待他们最后获得机甲联赛的胜利，而不是看比赛看麻了后，觉得他们骂人天下第一。
……
结束采访，短暂休息了几天后，很快就迎来了之后的机甲联赛星域淘汰赛。
全联邦境内一共有十六个星域，于是在第一轮星域预选赛后，成功晋级的队伍也一共有十六支。
不同于星域预选赛的混战，作为从一整个辽阔星域中脱颖而出的最后胜利者，每支队伍实力相当，都有自己的特色和长处，对战的观赏性和破坏力也远超星域预选赛。
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将这十六支队伍混在一起进行混战显然是一种极大的浪费，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过于混乱，而使得最后的胜利者获胜相比起实力更多的是运气。
在星域预选赛之后的淘汰赛中，不同于星域预选赛的混战，这十六支队伍将分别抽签两两对战，进行十六进八的淘汰赛。
而在这场十六进八的淘汰赛中，他们抽签抽中的对手直接就是在a星域星域预选赛中出线的联邦第一军事军校。
出色卓绝的战术对决接近极致的操作。
这个抽签结果才一出现，就瞬间点燃了观众的热情。
特别是去年的机甲联赛中，联邦第六军事学院就是在八进四的淘汰赛中，遇到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后被淘汰出局，倒霉错失了进入半决赛的可能。
……联系今年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突然变化的战斗风格，以及队伍显然比往年有所增强的机甲操控技术，这让观众不得不思考这和去年的落败是否存在联系。
新仇加旧怨，可以想象到这局比赛将有多精彩。
而不同于观众们热情过头的反应，宋世安的队友们表面上看着倒是依旧平静。
仿佛他们即将面对的联邦第一军事学院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只有在看到自己这些队友加进日程表内的有关速度方面的加练，才知道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面对着另一所凭借操作出名的老牌军校，他们实际要面对的压力显然并不算小。
……
时间很快就到了比赛那天。
本轮比赛的地点被设置在一颗属于m星域内的边缘荒星上。
因为星球上的本土物种具备相对的危险性，即便星球上的气候和环境适宜人类居住，但因为这些本土物种处理起来太过麻烦，联邦也实在不缺这么一颗居住星，荒星上也没检测到什么珍贵资源，这颗荒星上至今还维持着原有的样貌。
唯一能显示这颗星球隶属于联邦的证据，除了它被赋予了联邦的星球编号外，便是被加进了机甲联赛的选择星球列表中，随机成为机甲联赛的赛场，考验参赛者在各类各异环境下能否迅速适应当前条件，发挥出自己本就具备的实力。
而在本轮比赛中，他们必须要在这个荒星上足足横跨小半颗星球的赛区内，按照提示深入赛场取得任务目标。
宋世安在比赛前还试着通过光网简单搜索了一下这颗星球的具体情况。
只可惜联邦境内星域宽广，各种稀奇古怪的星球比比皆是。作为一颗没有原生智慧物种的星球，他还真搜不到什么与这颗荒星相关的信息线索。
比赛开始前，所有参赛者都在直播开始前提前坐上了星舰，去往了赛场。
……和之前的情况不同，因为这颗荒星离附近最近的居住星有点距离，再加上本土物种存在危险性，可能会对比赛的机甲造成额外伤害。为防救助不及时，本轮比赛还专门给他们配备了一艘战斗力不低、功能齐全星舰在旁辅助。
一落地，宋世安就被周围仿佛末日般的景象吸引住了。
遮天蔽日的树木，体型庞大样貌各异、看着都开始叫人觉得古怪的动物，这一切都是宋世安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象。
正观察并适应周围的陌生环境，然而就在此时，宋世安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说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感觉，他只恍惚间觉得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突然切断了。但细细回想，又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只是他自己的错觉，事后想起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宋世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在宋世安的紫府中，修为不低的恶龙却清楚发现了问题所在。
“幻术？这个世界里难道也有修士么？有点意思啊。”云游抬头，视线隔着紫府瞬间锁定了术法出现成型的位置。
……将所有人都困于阵中……在这个连一个炼器师的寻常炼器手法都要研究这么久的世界里，突然遇到这种出格的事情，这要说没问题他都不相信。
与此同时，在荒星上空待命的星舰内，负责保护比赛平稳进行的工作人员察觉到了不对劲。
星舰驾驶室的表盘上，星舰上的信号有那么一瞬间和光网短暂失联。
还没来得及细究刚才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下一秒，一艘表面印有乌鸦标志的星舰陡然出现在了他们所有人眼前。
那正是在联邦境内臭名昭著的乌鸦星盗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