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仓促结案
回到西亳两天后,有虔醒了过来,可他口眼歪斜,言语不清,半边身体不听使唤——他也得了“偏枯”之病,也就是偏瘫,用现在医学的解释就是脑溢血,失去了自由行动和说话的能力。
过了一段时间,有虔让儿子仲检代替自己上奏商至:自己年事已高、身体已废,不能再担任司马之职,请君上任命新司马。
这下商至毛了,要赶快任命新的司马。
咎单奏道:“根据大商宗法,司马可以父子相继,所以司马一职可以由司马大人的次子仲检继任。”
本来这个继承权应该是有虔的长子孟统的,孟统在大商与东夏的战争中阵亡了,所以就轮到仲检。
黑颠却又提出异议:“君上,仲检大人不合适吧?我听说仲检大人是庶出之子,怎么能继承司马之位?”
原来,有虔的正室夫人不能生育,没有子女,两名侧室夫人和几个妾生了孟统、仲检、叔粤等几个儿子,另外还有两个女儿,所以孟统等兄弟三人都是庶出,而不是嫡子。
伊尹很不痛快,拉着脸对黑颠说:“黑颠大人,你是只看了上半句,忽略了下半句。宗法规定,有嫡则立嫡,无嫡则及庶,这是我大商一直以来的制度,仲检大人继任司马有何不可?”
“唔……右相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失言。”黑颠急忙服软。
“那么好,右相大人就颁诏,予一人任命有氏之子检接掌司马之职。”商至下了王命。
于是,仲检成了新司马,称为“司马有检”或“司马检”,接替有虔的职务,主管大商军队的事务。
他在军中多年,也参加过和东夏的战争,所以料理军务倒也有两下子,最主要的是,如果有不明白的,他还可以回家问父亲有虔。
有虔偏瘫了,言语不清,脑子还没问题,能表达自己的意思,司马检遇到不好办的难事儿,就问有虔,有虔就给予指导,所以司马检干司马还算得心应手,但他是晚辈,自然不能位列“三公”。
这样大商朝廷的“三公”就少了一位,成了“二公”了,伊尹少了一个掣肘的。
伊尹对发生的一切心理明白,可他不说,黑颠也不说,双方就这么心照不宣。
商至害怕坏人,坏人能谋害司马有虔,自然也能谋害自己,所以勒令司寇臣扈和理官咎显,无论如何都要破案,把那谋害司马有虔的坏人给抓起来,这责任自然都落在咎显身上。
咎显就发出人去四处打探,同时也根据相应的线索追查。
他想到元妃纴巟让自己追查宫正黑颠的事儿,开始怀疑这事儿和宫正黑颠有什么关系,可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到黑颠头上。
过了不到一个月,这案子就告破了。怎么回事呢?
司寇署的都士莱轸带着两名下士和十几名胥吏、徒人出差,到西亳城外去抓捕两名逃犯,逃犯没抓到,要回亳邑交差。
中午了,他们在一个林旁酒肆外面的席棚下吃饭,这时来了四个带武器的壮汉,其中那个领头的拿着把青铜钺,走路还一拐一拐的。
四个壮汉要酒要菜要饭,也在席棚底下大吃大喝。很快就喝多了,开始说醉话吹牛,讲自己的“丰功伟绩”。
在神吹海侃中,那个领头的壮汉说秃噜了嘴:“你们杀人放火那点事儿还叫事儿?老子把三公之一的司马有虔的车搞坏,把他摔残了,怎么样?你们谁有这个胆子?谁人能比?”
莱轸一听,立刻暴跳起来,大喝一声:“拿下!”
呼啦从坐席上跳起十几个来,都是大理署的胥徒,相当于捕快,拔出刀剑扑上来拿人。
那四个也急忙跳起来应战,自然寡不敌众,两个被杀,一个跑了,本来那领头的大汉也想跑,可他腿脚不方便,跑了没几步,就被胥徒们扑翻在地捆起来,生擒活抓。
仔细一看,这厮的右脚上带着个木踊,就是假肢,他的右小腿胫骨中间以下没有了,看茬口像是被利刃切断的。
壮汉被押到司寇署,不由分说,噼嗤啪嚓先是五十“杀威棒”,把壮汉打个半死,然后司寇臣扈和大理咎显亲自审问。
“你叫什么名字?”咎显问。
“老子叫施叔期。”这厮虽然屁股都被打烂了,可依旧硬气得很。
“哦,原来是有施氏的人。”咎显接着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老子本来在西邑夏,可不想当夏公革那个窝囊废的属民,所以到西亳来混混。”
“你为什么要谋害司马有虔大人?”
“为什么?这还用问?老子本来是夏人,是有施氏人,是夏后元妃妺喜的族人,商汤、有虔带领军队灭了西邑夏,赶跑了夏桀、妺喜,老子的老婆、孩子还有两个兄弟全死乱兵之中,被弄得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必定要找机会报仇。”
“那么,你是怎么干的?”
“那还不容易?老子参加了狩猎的民众队伍,趁着晚上摸进司马的车场,杀了两名守夜的胥人,拔出车辖把辖键砍掉,再用鱼胶粘在辖口上就得了。嘿嘿,果然有效。”施叔期很得意。
“你怎么杀的两名胥人?”
“那两个窝囊废,在老子面前就是两只鸡,被老子一钺一个,全砍死了。”施叔期一边说一边用戴着木梏的双手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你的同伙呢?他们在哪里?”
“已经死了两个了,一个跑了,你们抓不到他。哈哈哈……”施叔期大笑起来:“要杀要刮都冲老子一个人来吧!”
咎显看看臣扈,臣扈捋着胡子叹口气,摇摇头,又点点头。
咎显本来还想接着往下问问,可看臣扈已经点了头,自己又深思熟虑了一番,就具表上奏,告诉商王至谋害司马有虔的凶手抓到了。元宝小说
商至看了大喜,下令把施叔期杀了,车裂以徇,同时重赏了咎显和莱轸,并让他们继续追查施叔期的同党——有虔被谋害的案子等于仓促了结了。
咎显、莱轸拜谢王赏,对扬王休,可咎显脸上一点没有高兴的样子。
从莽宫大室里出来,莱轸很高兴,可咎显皱着眉不吭声。
莱轸说:“大理大人,破了这么大案子,受了王赏,您怎么好像不高兴呢?”
“唉唉,看都士大人说的,受了王赏怎么能不高兴呢?我高兴,可是,”咎显咂了下嘴:“我总觉得,这案子破得太容易了点儿。”
“容易?嗯,好像是有点……可这又说明什么呢?”
“我怀疑是有人为了隐藏自己,故意让施叔期出来顶缸的。施叔期是那人的死士,愿意为他而死,可实际上作案的不是他。”
“不是他?您怎么知道?”莱轸奇怪地说:“当时审问的时候属下也在旁边,他口供的那些,好像和我们知道的那些都对茬,没毛病啊。”
“他其它说得都对,可唯独说杀人那个不对。”咎显苦笑了一下,自己举着双手做了个劈砍的动作:“他用的武器是钺,用法的确该这么劈砍,可是那两个胥人其实是被人斩断了颈子。对于直立的人,那必须得用横斩才能做到,根本不是用钺劈的,除非那两个胥人乖乖地弯下腰、伸长了脖子让他劈,而这根本就没可能。”
“哎哟我的天,好像是啊。”莱轸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唉唉,我怎么当时就没想到。这么说其实还有别人……”
“算了,暂时先这样吧。这样结案,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唉……”
咎显叹口气,摇摇头,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