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看到那个包的刹那,时卿便认出那东西的主人就属于倪喃。躁怒常伴的日子里,他很难意识到自己是否是平静的。
可是那一刻,心底的某处感官突然喧嚣得热烈。犹如落石沉了浅海,波澜难歇。
时圃何时被人这样砸过,还是被一姑娘,暴怒瞬间涌了上来。他嗤笑了声,朝倪喃那边迈开步子,“你他妈找死!”
那瞬间,时卿掌心里的扶手几乎要被他自己生生捏碎。莫名的,他浑身上下紧绷起来,好像时圃稍有动作就能立刻掐死他。
然而,还没等他迈出两步,倪喃突然侧身朝了门外。
那张沉着的脸变得比时钟还快,她眼角憋出了两滴泪,指着时圃,不知朝门外的谁控诉着,“就是他就是他!”
瞬间,从外面冒出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壮汉,一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铜筋铁骨。四五个人往门口一站,几乎把整个玄关都挡了。
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这片别墅区的安保人员。虽然这地方偏僻了点,但安全这方面做得还真不错。
其中一个领头的率先走了两步上前,皱着粗眉,朝时圃上下看了两眼。
时圃不低,可在这群人面前却还是显得势弱。他止了步子,突然犹豫不前。
“姑娘,这就是你说的那人?”安保大哥音色厚重,音量稍大点儿,就让人感觉是在骂人。
闻言,倪喃反而哭得更厉害。她鼻尖红红的,肩膀因为哭泣而上下抽缩。白皙乖巧的脸埋在衣领里,清澈的瞳孔不住地晃动,看起来似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又在奋力掩藏自己的不安,那模样无助又可怜。
这个片区住的人少,安静,也多半是些有钱的主儿,是非不多。他们这群人每天闲来无事,正愁一身魁梧没处施展呢,就让他们遇着了倪喃。
小姑娘红着眼请他们帮忙,和看自家闺女似的,几个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儿瞬间就来了脾气,他们最见不得这欺负人小姑娘的事儿!
倪喃慌忙地点着脑袋,眼睛瞥了眼时圃,又很快收了回去。
“这人我都不认识,一回来就在我家闹事!”倪喃扭头,声音里满是委屈,眼泪掉得更多了,“闹就算了,还要逼我瘸了腿的叔叔把我嫁给他!”
“……”
这突然的离谱剧情让时圃都愣了几分,待他注意到面前几个黑衣男人越发愤怒凶狠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他指着倪喃,扯着嗓子怒骂,“你瞎他妈放屁呢!”
边说着,甚至要冲上去拽倪喃的衣领。还未碰到人,时圃便被几个大男人拦住。
有钱人家的糟心事儿,他们做这别墅区安保的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可像今儿这么离谱的,还是头一回见。所谓肥皂剧照进现实,也就是这么个理儿了。
领头的大哥自家也有个女儿,最见不得小姑娘受欺负,一听这年头居然还有逼嫁这事儿,瞬间就冒了火。
就算不是为他身为安保保护住户的职责所在,也为了他那熊熊燃起的正义感!真他娘想骂街了,这不是欺负人孤侄寡叔的吗!
瞧瞧!还是个瘸腿的叔!伤天害理啊!
“今儿兄弟几个在这儿,你就别想欺负这小姑娘和人叔叔一下!”
于是,在时圃的咒骂声当中,倪喃看着他被人拖出了别墅大门。临关门前,保安大哥还安慰着倪喃,“吓着了吧姑娘,放心!保证不让他再进来!”
倪喃抹着眼泪点头,“嗯嗯!”
别墅归于寂静,门锁被咔哒一声关上。倪喃转过身,正对上时卿看过来的眼神,她摸不透他的意思,只觉得那表情似是要将自己活吞了。
两人隔着些距离,四目相视。
倪喃也没说话,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走过去蹲下身捡东西。
有几本书摊在地上,内页朝下,折了好几个印子。包里的东西也掉落出来,滚得到处都是。倪喃蹲在地上,慢慢挪着步子捡了起来。
屋子里只有倪喃发出的轻微响动,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沉凝。
待她捡起最后一样掉落的笔记本时,时卿终于开了口,“你是不是有病。”
他的嗓音沉哑,每个字眼都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一起住了这么久,倪喃就没从他口中听过一句好话,见谁都咬,像条疯狗。
倪喃就那样蹲着,把书一本本整理好收进包里,淡淡地应了句,“可能是。”她眼睛还红着,仿佛故意膈应时卿般,抬起头盯着他看,“不然怎么还白白给人献殷勤。”
又是几秒的沉默,时卿看着再次低下头不理人的倪喃,突然就狂躁得很。他闭了闭眼,压下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他是谁。”
陈述语句,不带一丝疑问,直白地阐述事实。
“噢。”倪喃也没否认,“他是你弟弟啊。”
说到此,倪喃抬起头看了眼时卿的脸,“还好你遗传了好基因,不会让我整天对着张丑脸。”
“……”
很意外的,时卿居然顺着她接了句话,“是他那张脸你就不献殷勤了?”
“献啊,怎么不献。”倪喃答得快,完全没注意到时卿的表情变化。她把最后一件落在时卿脚边的东西放进包里,然后抬起头,手扒在轮椅扶手上看他。眸光一扫,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只不过没你让我看着舒服就是了。”
靠得近,倪喃能闻到时卿身上的雪松气,是她喜欢的味道,一时没很快退开。
时卿眸光下掠,停在倪喃的五官上。
少女皮肤如玉般白皙,眼睛澄澈,带着些红,莹润的泪滴还没完全抹掉,眼眶湿漉漉的。
一想到方才她朝时圃砸东西的场景,时卿竟觉得有些后怕,时圃不是什么君子,打女人这事儿他干得出来。
知道时圃找来的时候,时卿的第一反应就是倪喃呢。
原因复杂,一时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不想让她牵扯到时家的事来,也可能,是不想让她看到时圃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样子。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时卿必须要把倪喃支开的理由,可谁成想,还是被她撞见了。
而倪喃偏生是个胆子大的,一点都不怕事儿。
“万一他真对你动了手呢?”时卿死盯着倪喃,目光锐利到似乎要刺破她的双眸,“倪喃,你就那么有把握?”
这还是第一次,时卿叫了倪喃的名字,听起来透着股阴狠,像是恨不得撕了她。
倪喃默了瞬,突然笑道:“不是还有你吗?”她挑了挑眉尾,示意着时卿身下的轮椅,“我看你平常滑得挺快啊,带着我一起跑呗。”
又是那股不着调的劲儿,嘴巴里没一句实话。
然而紧接着,她又开了口,难得收了几分笑意,“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要非说一件没把握的…”倪喃顿了顿,“时先生,你觉得你自己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