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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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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喃到的时候已至深夜,是柏易给她开的门。

    别墅很安静,静得听不到一丝人声。偌大的客厅里只开着壁灯,昏黄的光线打在墙裙上,裹了层灰蒙蒙的光影。

    玄关处很干净,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双拖鞋。

    凤头巷那边都是些坑坑洼洼的土路,下了场雨,到处是泥泞的水坑。一路过来,行李箱的滚轮上沾了不少泥巴和灰尘。

    倪喃很自觉地把行李箱放在门口,在柏易的眼神示意下换了双一次性拖鞋。

    柏易领着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往她面前推了份文件。

    “你想了解的都在这里了,薪资待遇和工作要求罗列得很清楚,今晚你可以慢慢看。有什么疑义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们这边会尽量满足。”

    和白天一样,他依旧挂着张公式化的通用笑脸,看起来像个假人。

    倪喃低眉瞥了眼,白纸黑字,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只是,怎么看怎么像人口贩卖加高薪诈骗。

    不过倪喃没功夫去探究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口中那位先生选了自己做助理,她把这一切归结为四个字,人傻钱多。

    “清扫的活你不需要做,别墅里每周会有专门的人来收拾,你只需要照顾先生的起居便好。”说到这里,柏易顿了下,表情突然浮现出一种无奈,“或许这些你也不用做。”

    “什么?”

    “没什么。”很快,柏易的神情恢复如常,“还有一些琐碎的东西,白天我已经告诉你了。这里事情不会多,你如果有课,可以先回学校。”

    柏易指了下头顶,“二楼左数第一间是你的房间,先生住在三楼。”

    交代完一切,柏易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有事联系。”

    在柏易快迈出玄关时,倪喃突然开口问,“你那位先生…怎么称呼?”

    突然被提醒了一遭,柏易才意识到还没做介绍,脸上罕见地露出些窘迫来。

    “他姓时,叫时卿。”

    言毕,柏易刚要转身,侧了一半的身子又再次扭了回来,“修正一下。”柏易扬起唇,笑容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不是我的先生,是我们的先生。”

    -

    住在这里的第一晚,倪喃睡得还算不错。

    常年的营养不良和作息混乱让她有轻度的神经衰弱,凤头巷嘈杂混乱,有时候半夜还能听到隔壁夫妻传来的打骂声。

    而这里则安静的多,半夜鸦雀无声,倪喃入睡得很快。

    这天是周六,倪喃不用去学校。行李箱里的东西不多,前一天晚上就全都收拾好了。比起在凤头巷的那个破屋子,这里的房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谁能想到她前一天还在为还那五百块而忙前忙后,而今天就能直接拎包入住别墅。

    早上七点,倪喃准时睁开眼睛。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当然,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只是她不吃不要紧,楼上那位需要。

    柏易和她说好了,除了工作日之外,其他时间的三餐她来负责。

    别墅的生气弱得可怜,除了她这个看起来气息尚存的活物之外,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初次来这里时见到了几位黑衣大哥此时也不见了踪影,看起来他们并不在这里住宿。

    厨房里东西很齐全,倪喃烤了几片吐司,热了牛奶。解决完自己的那份后,她端着早餐上了楼。

    三楼只有两个房间,倪喃很容易就找到了卧室。

    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倪喃伸手敲了房门。不轻不重的两声,缓缓两下,发出沉沉的闷响。

    推门进去,她才发现里面比屋外黑得多。厚重的深色窗帘阻隔了大部分光线,只有遗落的几缕透了进来。

    房间被一落地隔断分了内外两间,外间放着张桌子和沙发。倪喃轻手轻脚地把早餐放在桌上,手还没从餐盘上移开,就听见里间传来个男人的声音。

    “出去。”

    简短低沉的两个字,满是不耐烦。

    倪喃的手因为突然的动静而抖了下,牛奶险些洒出来。她朝里间的方向看了眼,若有所思地收回眼神。

    “好,过会儿我来收拾。”

    房间里再次沉默下来,无人回应。就好像方才那两个字,是倪喃的错觉一般。

    她关上了门,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

    在这之前,倪喃对于时卿的想象还处在一个极为模糊的阶段。或是大腹便便的神秘商贾,或是脾气古怪的孤僻老头。而刚才那个声音,生冷得多,也年轻得多。

    不过有一点她猜对了,这位先生的脾气不太好。

    倪喃把早餐盘取出来的时候,才真正感知到这位先生的难搞之处。盘子里的吐司被撕得七零八落,吐司边孤零零地放在一旁,中间的部分被挖了去。

    吃吐司不吃吐司边,本质上和吃番茄炒蛋不吃番茄是一个道理。

    实在难伺候。

    从早到晚,时卿都没从房间里出来过。倪喃敲两下门,把吃的放进去,过会儿再来收拾餐具。日子过得像在蹲高配版局子,只不过当事人好像还蹲得挺乐意。

    双休两天,同住一个屋檐下,倪喃连时卿的人影都没见过。倒是见了次来打扫的阿姨,来者很陌生,并不是张梅,倪喃也没有打问的兴趣。

    周一唯一的课被临时调换到了周四下午,倪喃干脆待在别墅没出门。她辞去了家教的工作,准备兢兢业业在“保姆”岗位上发光发热。

    安逸了两天,失眠在周一的晚上不期而至。

    半夜,喉咙顿觉涩得厉害。倪喃下了楼,打算去厨房喝点水。然而刚准备下口,便听到楼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还撞到了硬物。

    倪喃条件反射地警觉了起来,她扶着楼梯往上看,试探性地问了声,“时先生?”

    回应她的是熟悉的沉默和黑压压的空气,上去看看的念头仅在她脑海中存在了几秒便付诸了实施。

    倪喃敲了两下门,听着里面没有动静,握着门把的手往下一沉。

    房间里比白天的时候更黑,光线在这个空间几乎彻底消失,伸手不见五指。

    稍顿,倪喃仍是走了进去。没几步,便听见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只是这呼吸的节奏有些不对劲儿,或沉或轻,听起来满是不安。

    声音成了唯一的向导,倪喃慢慢挪进隔断后面的空间,适应了黑暗,隐隐感受到面前的床铺上有个明显凸起的人影。

    模糊的视野里,那人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看不清路,倪喃只能磨蹭着拖鞋底部,沿着床角向前移动。突然,足尖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倪喃低头一看,盯了半晌,才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个空水壶。

    耳边的喘息越来越重,倪喃的手摸着床角,缓缓俯下身,轻声问,“时先生?”

    凑近的时候,倪喃手指触到了床头灯的开关,她没多想,利索地按了下去。然而就在她指腹下压的瞬间,手腕上突然覆上一股力道。

    用力到好似要把她的骨头折断。

    灯光乍亮,倪喃下意识侧头,目光从灯罩落到一人的脸上。

    那是种很难让人忘掉的长相。

    凌厉的轮廓,干净到没有一丝冗赘可言。然而皮肤过分苍白,平添了些病态。眉骨之下的双眼狭长深邃,墨色的瞳孔像滩死水,满是戒备。

    “关灯。”

    男人嗓子喑哑,短短两个字都像是生憋出来的。

    腕上的痛感还在,倪喃没什么反应,只沉默着把刚打开的床头灯拉了。

    方才半梦半醒,时卿喉咙痛得厉害,下意识要去拿杯子,却扑了个空。

    模糊中听见玻璃壶落到地毯上,却没有精力再管。敲门声他并未听到,可轻微的响动还是扰了他清净。奈何身体使不上力气,意识混沌,沉重的眼皮仿佛被钉死了一般。

    直到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才转醒过来。

    只是这灯光对他来说还是太刺眼了,加之倪喃的突然出现,不悦和厌烦的情绪愈涨愈烈。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的瞬间,时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感到有人朝自己靠了过来。突然的,直接的靠近,让人猝不及防。

    倪喃在离时卿还有几公分的距离处停下,逗留片刻便又重新退去。

    少女的呼吸在下巴上掠过,似茸毛轻抚,转瞬即逝。

    在倪喃打开灯看到时卿的瞬间,她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泛青的眼窝。深深的疲惫感布了整张脸,眼角的血丝深红。

    不正常的白上有些不正常的绯红,团积在眼尾,还盖着层细汗。

    靠近是倪喃的下意识反应,不需要触碰,只离得近些,便能感知到他发烫的体温早就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时先生。”倪喃隔着黑暗望向他,“你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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