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第48章
老夫人神色依旧轻慢, 只是见一个商家子也敢在她侯府的地界放肆,很是不虞:“你笑什么?”
云立远看了眼侯府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靖宁侯身上, 脸上依旧带着如出一辙的温煦笑容,像是没有听见那些轻贱贬低的话一般,道:“我云家不过是江南一区区商户人家, 自然是比不过靖宁侯府一根指头的, 只不过……”
侯府老夫人还未将你知道就好说出口,余光便不经然的看见那商家子身后下人手中突然打开的紫檀木匣子里玄黑绣金色丝线一角……心中陡然一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圣旨?!”靖宁侯站着,比老夫人看的更快更清楚!却也更是不可置信!他知道云家富有,所以当初看在永兴伯府以及其他考量上才会答应这门亲事!这些年在外面自然也是受到过不少云家行的方便,可是!不过区区云家如何会有圣旨?!
老夫人脸色微变, 却也并不慌乱,“原不知你云家竟然还曾有此际遇,不过,即使有圣旨又如何,我侯府多的是!难不成圣上还会特意下旨管一个妇人和离之事?”
江晚虞看着那看着不怎么起眼的紫檀木匣子, 一双眼睛也不由得睁了睁, 有些惊讶, 难道这就是云嬷嬷执意要她等云家人上京的缘由?可一份圣旨能代表着这一族现在或者曾经的荣耀,但于此事也应该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吧?除非, 这圣旨……
云立远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没有在多费口舌, 只是将圣旨拿了出来,不疾不徐的面对着两人展开。
半晌,整个大厅内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 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
云立远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两人从头至尾的精彩变脸,直到有些欣赏够了,这才不紧不慢道:“侯爷,老夫人可都看清楚了?”
江晚虞不知道那圣旨上写的什么,但就只是看着那两人的脸色就猜了个大概了,一时心中的感触有些复杂……为原主也为云家。
“五表哥……”
靖宁侯脸色难看,“你们云家疯了不成?就为了区区江氏,就要将这份圣旨给用了?!”
侯府老夫人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此时倒是记起来了,“原来这才是你们云家一直以来的倚仗!当初你们云家老祖拼上全部身家为太祖皇帝献上钱粮,帮太,祖皇帝度过难关,才得了这样的恩荣,怕是也料不到后辈子孙竟然会被用来解决一个外姓妇人的和离之事吧?!你们云家的家主知道你们这些不孝子孙做的事吗?”
被这般明朝暗讽,云立远脸上依旧带着笑,不咸不淡的道:“这就不劳老夫人操心了,侯爷,现在可能让表妹收拾东西了?”
“嘭!”的一声,老夫人一巴掌将上好的沉香木拍得砰砰作响!
“哼!东西可以收!但老身现在倒是要和外面说说,当初江氏这个做人儿媳妇究竟是如何不敬不孝,还意图谋害婆母的!”
江晚虞皱眉,云立远闻言脸色也淡了下来,眉头微拧,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侯府老夫人竟然这般胡搅蛮缠。
明明有和离书却还依旧将最后的筹码拿了出来,无非就是想快刀斩乱麻而已。
之前威胁要对簿公堂之事双方都知道不过是那么一说,谁也不会真的将此事闹上公堂,他顾及的是江晚虞自己尚未出阁的江家四表妹的声誉,江晚虞虽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在乎原主妹妹的名声自己江家出阁或者未出阁女儿家的声誉。
而侯府则完全是觉得此事丢了侯府的脸面,和离也就算了,若最后还要闹上公堂,那最后成了什么了?靖宁侯府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至于最后圣旨只是拿出来,却不曾去圣上面前兑现,也不过是因为有着白纸黑字的和离书在,侯府无可辩驳,若真闹到了圣上面前,这圣旨还用不用得上都是个问题!
因此,侯府也只有将和离之事咽下了,只是老夫人就算认了此事,看起来也并不想让江晚虞好过!
要是真要让那样的污名传出去,不说江晚虞会遭受到世俗什么样的非议,江家还未出阁的几位小姐婚事怕是要艰难了。
“老夫人,你这是想要鱼死网破了?”江晚虞只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老夫人冷笑,道:“鱼死网破?你们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就是你们现在拿着圣旨去找陛下又如何?我侯府又没说不放人?不过这京中何时会起的流言,又会波及到谁,这可不是老身能决定的!”
云立远眉心微拧,上前一步刚要说话,江晚虞便快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臂,一双杏眼微眯,看向靖宁侯道:“靖宁侯可是忘了……”
靖宁侯看着她的眼神心中骤然一跳,猝然间想起什么来,只感觉不过一瞬便心如擂鼓!自然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大厅里的异常。
“住口!”
“你才快住口!”老夫人吓得脸色骤白,只觉得背上冷汗直流,不知道这尊大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说着便一边挣扎着朝着大厅里突然出现的玄色身影起身行礼。
靖宁侯脑子突然冷静了下来,随即便立刻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尚且还有些慌乱的侯府下人们见状,一个个的不过一瞬,便跪了一大片,只看得见一片黑漆漆的头顶。
沈渊没有理会任何人,一双凤眼微垂,一动不动的直直看着某处,像是要将某人的手臂给盯出一个窟窿来。
江晚虞自看见他的身影,神色便有些怔愣,直到感觉他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的便放开了方才不自觉拉着人的手,那幽幽看过来的眼神,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正被家里正室捉奸在场的负心汉……
……什么鬼东西?!
不过短短一瞬,她便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开了,正准备跟着行礼,只是还未蹲下去,小手臂便被一只苍白修长但却十分有力的手掌给托了起来,顺带还拿走了她手中的和离书……
江晚虞:“???”
沈渊没有多言,只是寻常站着,但却没有任何人能忽略那身的冷然威势,只见他一双天生微微上挑的凤眼微睨,嗓音更是冷沉:“和离书上的官印,是孤亲手印的,靖宁侯可是有意见?”
冷静下来的靖宁侯在听见这话的那一刻起,脑子里的东西像是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清晖阁……监察卫……黎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渊平静道:,“看来,靖宁侯对孤的确是有意见。”
“……微臣,不敢!”靖宁侯将头颅低的死死的,额上青筋凸起,不敢让身前之人看见自己的脸色。
侯府老夫人几乎是立刻就道:“回禀陛下,徵儿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对陛下有任何二心!”说罢嘴上却丝毫不敢停,“江氏与徵儿不过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如今各还本道,解怨释结,只愿两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老身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渊面色平静:“如此,便好。”
言罢,转身便看向一旁的江晚虞,薄唇微动了动:“虞儿,走吧。”
江晚虞:“……”她看了眼浑身狼狈的两人,也没有兴趣再看,只是嘱咐道:“云嬷嬷,将东西归置好便带人回澧院。”
侯府门外,两辆马车先后不紧不慢的渐渐远去,江晚虞上了外表低调,内里却十分奢华舒适的马车,又看了眼亦步亦趋安安静静坐在她身旁的人,眼底不禁有些无奈以及难以言说的一点复杂。
“今日,谢谢你……”看着这样一如以往一样的人,她没有再用那个应该用的尊称,只是想像往常一般,像他道一声谢。
沈渊眼神陡然一亮,就像是漆黑暗沉灰蒙的眼里突然落了星光一般,让原本就得天独厚的脸不由得更加吸引人的目光了。
“虞儿,你……还生气吗?”他面色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眼神却无一不是小心翼翼。
要是问那日围场的江晚虞,那肯定是生气的,可……看着他这般伏低做小的模样,她早就心软了。
她身子略微放松的往车壁上一靠,张口便故意带着些没好气的道:“陛下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虽还是带着尊称,但语气却不再那么恭敬疏离。
沈渊抬眼看着她,眼底依旧藏着小心忐忑,薄唇微抿了抿,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垂着,轻颤了颤,低声道着:“我没有想着要故意欺骗你,只是一开始……尚不熟悉之时,并不想多解释什么,之后看着你误会,慢慢的……喜欢上了这样的相处,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也会像别人一样害怕我,离开我……”
江晚虞看着他,突然眉心紧皱,心底腾腾的冒出莫名的火气来:“陛下,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你知道吗?”脸色简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大晚上的装鬼吓人估计都不用伪装的那种!
她也再顾不得什么,碰了碰那露在外面的手,果然!冷的就像是从冰窖里冰冻过似的!
不过才几天,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她一时只觉得心底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陛下这几日可吃药了?”
沈渊黑漆漆的眼看着她,苍白的唇微抿,没有说话。
“我脸上有药?”江晚虞压着火气,看着他那要死不活看着随时都像是要完蛋的身子,她实在是没忍住道:“你是三岁小孩儿吗?!饭不知道好好吃!药也不知道好好吃!要不要我日日都追着喂你啊?!”
马车渐渐驶入繁华街道,但即使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之声,也掩盖不了马车中的怒骂声!
而护卫在马车周围的侍卫以及徐海,听见马车里的骂声,心底的震惊麻木让他们皆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只恨不得自己不能立刻飞身离三丈远!生怕事后被灭了口了!
他嗓音微哑,漆黑的眼死死的盯着她,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虞儿,不要离开我。”
江晚虞:“……”看着这样的他,这样的眼神,心底的火不知为何,突然就灭的一干二净。
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围场,他一人独坐在高台上,而他的亲生母亲还为那举兵造反,伤害他的庆王狡辩,护在庆王身前,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一句他有没有受伤的话。
还有……那些暗地里的各种不好,难听的传言……
“饿了没有?”江晚虞越想心底越难受,语气也软了不少,直接便道:“若是饿了,便先去吃饭。”
沈渊眼眸微动,随即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