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故人归
他们晚了十几分钟,到山下的时候看见大家已经等在那里。
周清怡一下车就看见傅咏庭和爷爷奶奶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她一脸尬笑地和孙奕恒走过去,努力忽视对面扫过来的太过于直接和期待的目光。
“中途接了个重要电话,晚了一些。”孙奕恒抱歉地向大家解释,同时看周清怡,两人默契又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这一幕被对面的人看在眼里,倒像是小情侣之间甜蜜的暗语,奶奶和傅咏庭互相递了一个眼神,一脸欣慰地笑了笑。
“不打紧的,医院的事更重要。我们一把老身子骨,坐车坐久了不舒服,刚好边等你们边活动活动。”爷爷边说边牵着奶奶往前走。
由于天气太热,爷爷奶奶直接去孙奕恒外公姚鸿斌家避暑,几个小辈将老人送过去,见姚轩和妻子李悠已经等在那里。
“你们来得这么早?”孙奕恒一开门见哥哥嫂嫂已经到了,坐在那里和外公喝着茶,表示很惊讶。
“昨天晚上下班直接过来的。”姚轩和李悠站起来,向周家二老走去,“好久不见,二老看着越来越年轻。”
“被你们年轻人这样说,我们听了可开心。”周爷爷笑呵呵地换好了鞋,伸手扶着妻子,弯腰替她将鞋子摆好。
“周爷爷周奶奶感情真的好,每次见到都像热恋一样。”李悠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叹,上前扶着他们一起往客厅走。姚轩则接过二老的东西,跟在后面。
“哎哟,老夫老妻几十年了,怪不好意思的。”周奶奶听到夸奖心里很受用,但还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拉着李悠坐下,又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慈祥:“你们结婚两年多,也是甜甜蜜蜜的。”
“他们感情好,我们看着也开心。”姚鸿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同时将茶满上,递到大家面前。
“什么时候准备让你爷爷抱到曾孙呐?”周奶奶这句话问到姚老的心里去,他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小两口。
“计划明年,今年工作还是有些忙,打算明年调整一下安排。”姚轩从厨房又端来几盘糕点。
“好!好!”姚老听到笑得合不拢嘴,转头看着周知达和傅咏庭,“你们有没有计划呀?”
傅咏庭和周知达刚刚一直不说话,就怕问到他们,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我们还早呢,才刚新婚不久,先让我们过过二人世界。”傅咏庭打趣道,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周清怡。
“我们工作也忙,等再稳定一点再考虑。不过我们都结婚了,奕恒还什么消息都没有。”周知达怕再被追问,直接将战火转到孙奕恒身上。当然,也接到了孙奕恒飞过来的一记眼神飞刀,周知达赶紧低头看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不过这招确实有用,三位老人齐齐向孙奕恒看去,两位小夫妻暂时躲过一劫。
周清怡坐在孙奕恒旁边,正喝着茶,突然感受到对面扫射过来的目光。
嗯不是在聊孙奕恒吗,一直看着我是怎么回事只好慢慢喝着茶,希望能用茶杯挡住她的脸以避免自己被误伤。但是对手太强大,她在对面太过于炙热的目光中怂了下来,求救似地瞄了孙奕恒一眼。
“我自己有安排。”孙奕恒接到指令,将战火往自己身上转移,“况且都要看缘分的,你们催也催不出什么来。”
“是啊是啊,我们自己都有安排,你们老人就不要操心啦。”周知达赶紧接着孙奕恒的话来转移话题,“你们今天好好休息,我看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要收拾一下去野餐了。”
大家连连点头,三位老人看这样子也不打算追问,只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不催,你们赶紧收拾下去玩吧。”
仿佛如临大赦,六个人急忙拿好了东西,一溜烟没影了。
在草地上铺好了野餐垫,几个人将提前做好的三明治和水果饮料拿出来,惬意地或躺或坐着聊天。
“长辈就是喜欢催婚催生,还好我跟李悠早就计划明年要个孩子,不然也要天天被念叨。”姚轩挑了一杯橙汁给李悠倒上,看了眼旁边的孙奕恒,“接下来你的苦日子要来了。”
“老人催就让他们催,随便敷衍一下,含含糊糊的就过去了。”孙奕恒倒是不以为意。
“你想得倒是很开,话说你上次说有喜欢的人,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周知达躺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望着天。
“什么喜欢的人??”姚轩和李悠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看着孙奕恒。
孙奕恒从篮子里捡起一个橘子往周知达肚子上一砸,没好气地说:“你先管好你自己不要被催生。”
周知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坐了起来:“哎哎哎,小心点,当心扔错地方我跟你拼命。”
“那还不好,直接给你省事了,家里长辈从此都不会再催你。”孙奕恒满脸坏主意地调侃他。
“你不是金牛座的吗,怎么这么闷骚又腹黑,惹不起。”周知达把那个扔过来的橘子剥开吃了。
“你还研究星座哪,没看出来啊周知达。”姚轩调侃他。
“咏庭最近在看这些,还有什么人格测试,我天天听已经能背出来了。”周知达吃完橘子又躺了下来,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
“不错,老公你也学着点。”李悠想趁机对姚轩进行一番爱的教育。姚轩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打断,拿孙奕恒当挡箭牌:“欸,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呀?”
孙奕恒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在远处拍照的周清怡,见她坐在秋千上听傅咏庭指令变换着各种姿势,绿色的裙摆随着秋千的摆动而飘荡起来。
“等我追到了再告诉你们。”孙奕恒收回视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但是刚刚太过明显,姚轩和李悠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猜出了个大概,两个人相视一眼,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我觉得很好,非常般配,你好好加油。”姚轩拍了拍他的肩,像在给他加油打气。
“什么跟什么,你知道是谁吗,就突然般配了。”孙奕恒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反正你加油。”姚轩一副我懂你我支持你的样子。
孙奕恒懒得理他,随手拿起刚刚开的香槟,喝了一口。
周清怡和傅咏庭拍完照回来,大家一起吃了点东西,李悠问她:“清怡,你想去古寺看看吗?”
“上次来的时候逛了一次,不过还有一些地方没走过,大家等下一起去吗?”周清怡将最后一口三明治送进嘴里,接过孙奕恒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
“我们就不去了,从小到大去了太多次。”姚轩用手肘碰了碰孙奕恒,继续对周清怡说,“你让他带你去,他这几年来的也少,刚好你们再去逛一逛。”
“我们也去。”周知达坐起来,拉了拉傅咏庭,“刚好给爷爷去求平安符。”
四个人休息了会儿往古寺走去,上完香,傅咏庭拉住周知达,对周清怡和孙奕恒说道:“我们也求完了,直接回去找他们俩,刚好昨天没怎么睡好,就懒得去后面逛了。”
“没睡好吗老婆,我们昨晚好早就睡了,你是不是下午中暑了啊?”周知达赶紧凑上去摸了摸傅咏庭的脸。
“可能有点中暑,我们先回去休息会儿。”傅咏庭借着这个借口拉着周知达准备离开。
周清怡看着她亲爱的嫂嫂满面红光,一点都不像中暑了的样子,一下就猜到傅咏庭的意思。
来安城前周清怡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失落里,本以为自己已经没可能了,做好了准备要掐灭心中的希望,没想到事情居然峰回路转,今天在车上的时候她和孙奕恒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那束,从教堂婚礼上拿回来的、差点就枯萎了的礼花,在短短的时间内在她心里重新萌芽。而爱意也伴随着这朵花的生命,在她心里野蛮生长,瞬间开出一片花海,随着这夏日里的热风,吹出一阵一阵温柔的波浪。
于是周清怡干脆顺着傅咏庭的意思,让周知达好好照顾好她,自己和孙奕恒转头往后山走去。
“上次只逛了前面,后山的风景也蛮值得看看的。”孙奕恒带着她走到一片竹林,可能是因为位置比较偏,这一片的游客很少。他们穿过竹林间幽深僻静的羊肠小径,来到一座建筑前。
这座楼阁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只有两层高,很多地方隐隐能看出修缮的痕迹,但大约是因为年代太久远,墙面依然有些斑驳。走进去有个后院,在后院的中间立着一个僧人的雕像,旁边点着零散的几根香火。
“这位是谁?感觉来拜他的人不太多。”周清怡问孙奕恒。
“古寺以前的一位僧人,这座楼也是他住的。我小时候跟外公来,大人在茶室喝茶,我觉得无聊,就到处都走了走,意外走到这里来过。”孙奕恒抬头环顾着四周,自从上次来过一次,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再踏足过,楼里的各处和当年一样,几乎没怎么改变,只是更陈旧了些。
“当时只有两三个香客,我听他们说这位僧人是以前的一位名门望族,因为心爱的人遭遇变故而去世,所以下决心出家替她诵经祈福。据说他的心上人从小就体弱多病,所以在寺庙的这些年,他潜心钻研医术,曾经出过一本医术,救活过很多人,所以他死后常常有人来祭拜他。”说着,孙奕恒拿起香递给周清怡,“我们也上一柱香吧。”
周清怡接过,拜完将香插进香灰,问孙奕恒:“那为什么现在知道他的人这么少了呢?”
“因为连年战争导致医书遗失了,那些被他救助过的人也陆续离世,到最后能记得他的人可能已经不多了吧,更何况到了现在更是没人知道。很多人来这里也只是出于尊敬而上了香,没人会花心思去了解他的曾经。”孙奕恒觉得有些感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莫名悲伤,看到这座雕像的时候好像能产生极大的共情。尤其在听完老僧人的生平后,他明显地感觉到内心的一种孤寂和苦楚,而这样的心境按理说不该是一个只有十几岁年纪的少年会有的。
后来他自己认真地参观了这栋楼,当时并没有人指引,他却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无论是一花一草,还是一梁一柱。
似故人归。
孙奕恒这次和周清怡又重新走了一遍,从一楼到二楼。站在二楼的一扇窗前,他告诉周清怡当年自己参观完回到家里,当晚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位已经形容枯槁的老僧人,孤独地坐在一盏昏黄的油灯前兢兢业业地编写着医书。四周很昏暗,隐约能看见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在这样简朴的布置里,床头却挂着两只玉坠,当他想上前去看看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梦却醒了。再后来,有一次无意间他看见外公的藏品中有一只和梦里很相似的玉坠,不过只有一只,而梦里是一对。
周清怡听得入神,跟随着孙奕恒说的故事在脑海中切换着画面。
“可能是因为你白天太过感慨,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才梦见了这位僧人吧。”
“大概是这样,而且那个玉坠估计也就是巧合而已。不过我一直觉得这里太悲伤,这些年来寺里都会避开这。好久没来,没想到和以前比都没怎么变。”孙奕恒收回思绪,和周清怡走出大门。
“会不会是因为这位僧人的故事太让人意难平。”
“可能吧。”孙奕恒护着她走过一块崎岖的窄路,两个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离开前周清怡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说来奇怪,她从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显得寂寥而哀伤,明明是一派花木扶疏,与古寺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这里却是另一个世界。好像误入了时空之门,走着走着古今交叠,意外地闯入了千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