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天色阴沉得可怕连同气压也让人觉得昏沉，空气粘上水汽沉重地撑着力气，深色的绣球叶半蜷，水滴凝着顺着枝叶的纹理往下落，蓝紫半渐的花水雾氤氲下糊的略带妖媚。
光线明暗掺杂着涌入衣疏房间，透过米白色纱帘在榻榻米上散出阴影，光线延伸房间才有了颜色。
衣疏颤动着俏长的睫毛微睁眼，没有强烈光线干扰产生的不适感，拉窗外雨打枝叶叮咚作响，她听见雨水拍打在木质的屋檐上向下滚落的声音，淅淅沥沥，清晰缓慢。她迷糊着再闭上眼。
这时门外传来拍打声，姚伊柔和的声音清晰得像窗外缘廊上雨声，“衣疏，起床了”
衣疏的意识逐渐清醒，脖子上的触感不像被子，她伸手去抓它，是纱巾，有丝凌乱了。她从塌上起身，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在纸门上，她应该是乖乖的坐在垫子上，胳膊肘撑在一旁的矮桌上。
衣疏嘴角上扬笑意从眼底透出，她起身穿衣，配着纱巾选了一套淡蓝色的衣服，她不喜化妆每天只做基础护肤。做完这些，衣疏转头看向拉门外的人影，还在，她的笑意更深。
“小衣汝！”，衣疏拉开移门叫她，顺势蹲下身。
衣汝眼睛亮了，迫不及待支着软垫摇晃地起身，扑进她怀里，“姑姑！”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呀？”
衣疏抱起衣汝带她出门轻放到餐厅的凳子上，姚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热腾腾地摆放在桌子上，衣铭宇懒散地从楼梯上下来，歪扭着不走直线，春风得意心情很好的样子，黎江涵也从院子里进来，姚伊招呼着他们吃饭。
一切都正常有序地进行着，忽的，衣汝瞪大眼睛很生气地盯着衣铭宇，嘴不高兴地往上撅，衣疏觉着可爱忍不住偷看几眼，暗想自家哥哥怎么惹着女儿生气了，她边喝粥边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衣铭宇不紧不慢的往衣汝嘴里喂粥，可女儿怎么也不让他喂，“乖乖吃”，他脾气上来了。
“不要！”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对他喊，衣汝没这么大胆她看着衣铭宇的脸逐渐沉下来心里害怕极了。即便这样，她还是说出了让在场所除了衣铭宇所有人都惊讶的话，她朝他吼“以后不许你欺负妈妈！”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衣汝，只见她气呼呼地对着衣铭宇，像个小怨妇，闹得她爸有些头疼
这小孩又怎么了？
衣汝想尽量解释地清楚些让所有人知道她爸爸有多坏，她打开抿唇的嘴，“昨天晚上有什么东西在震动的声音从你们房间发出的，爷爷奶奶说爸爸妈妈要给我生弟弟妹妹了，可是以前我问妈妈她说是你在欺负她”说完她嘴一横，提出质问，她骂他，“你为什么在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妈妈！”
此话一出惊天动地，衣疏和黎江涵都听懂了，不约而同尴尬地愣住，脸也红了。
衣疏:为什么一大早要我知道这么羞耻的事情！
她不敢转头看衣铭宇，她觉着这辈子都不敢看他了。这哥哥好不要脸的，明明过两天可以回自己家的做的，偏偏在家里搞这种事情，还被自己女儿听见了，还好隔音好没听见什么少儿不宜的叫声……少……少儿……不宜……
简直难以启齿！
衣疏脸烧了一片，头晕昏昏的，鼻子一热，血竟无法控制地喷涌出来。
黎江涵眼疾手快抽了张纸按住她鼻子，衣疏顺势仰头，她脸还热着，黎江涵瞧着他的样子有些无语，太夸张了。
“呵”
衣铭宇懒散地靠近她，他没有悔过的意思，他认为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但他妹妹此时的表现让他觉得好笑。
“怎么脸皮这么薄？”，衣铭宇撑在衣疏坐着的凳子的椅背上看着他，“哥哥和你嫂子感情好这种事不挺正常的嘛！习惯就好，衣汝也是”
他还无所谓摆了摆手继续道“大不了你以后结婚了带姑爷回来晚上做给我们听嘛”
“哦，叫得娇羞一点”
好不要脸！
这种话！
衣疏没想要听的，可衣铭宇的声音好似有魔力，明明她此时脑子混乱可话入耳能正确组合她一下就能明白意思。
偏生衣汝还来了句以后不许姑父欺负姑姑的话，衣疏听得鼻部血管膨胀，
衣铭宇居然还在那里笑
完了，我不纯洁了！
衣铭宇还想逗逗她，好在姚伊及时阻止，黎江涵拖着衣疏赶紧出去，姚伊还不忘把昨晚打包的饼干递给他们。
黎江涵开车，衣疏坐在副驾驶上系着安全带仰头休息，那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脸红心跳气血上涌。
黎江涵等着红绿灯的功夫，瞟了躺着的衣疏，带着痞气，桃花眼勾着丝魅惑，“妹妹什么时候找个姑爷回来呀？，衣疏听了浑身哆嗦叫他闭嘴，他才不闭，“我还等着听呢！”
靠！
衣疏:今天要血流成河了
到了乡下，雨转小了，黎江涵把车停入车库，衣疏抱着浅蓝色包装的盒子，这次他们有两把伞。
顾袭明把车停在靠近校门口的一处，打着伞往里走，学校的月季长得有人这么高，漆叶云密，千姿百态，色彩纷呈，蜷缩包裹，层层叠叠，由内而外橘色浅黄至白皙粉嫩，花瓣薄的透出光线，花蕾喷开，中间黄色的光晕散开，发光般只觉梦幻迷离，媚得温婉。
花叶间一抹淡蓝色人影，泛青的纱巾系在纤细的脖子上散漫飘逸，人影氤氲，这空气显得怠慢了。
黎江涵把衣疏扶到她位置上，顺手把桌上的纸巾递给她，他们来的很早教室里还没有学生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空荡得冷寂。
衣疏仰躺在软椅上才缓过来，似被欺负了般红着脸咬牙切齿“臭不要脸”
她没骂够，僵着脸继续道
“无耻”
她还在酝酿怎么骂出更难听的，门锁处“卡卡”响动，顾袭明走了进来，他看衣疏仰着手里拿着纸巾抵住鼻子，纸上有点点鲜红的血迹，只是流鼻血了。
他进来真切地听到了她那两句骂人的话，嘴角微抽，黎江涵看到顾袭明进来简单点头，两人没有说话，他坐到她前面，他站在她旁边。两人一起听着仰躺的人在那嘀咕。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家里怎么就出了个浪荡哥儿，这么看来小衣汝还是离她爸爸远点比较好，小衣汝居然还在家里听过，
欺……负……
不是人，她哥哥不是人！
衣疏想都没想把从家憋出来的气，突的拍在桌上像老虎对猎物怒吼
反正没人！
“大龄满脑黄色的猥琐无耻风骚男！”，她眼睛怒瞪前方仿佛衣铭宇就站在那里，猝的对上顾袭明沉静的脸，不知名液体飞溅到他脸上
她，不知所措……
刚刚这里不是还没人的嘛
那话呲溜一下冒出口收不回来，骂得太用力口水也喷出来了，衣疏看着顾袭明，她忽的觉得今天是阴霾天气……
顾袭明也是有些震惊，为什么这丫头一大早要骂他，感受到脸上湿黏，他回过神来，眸色凝住，额角怦怦直跳，接而慢条斯理地起身从她桌子上抽了张纸巾，好似刻意放缓动作好让她看清他脸上的口水是怎么被他慢慢擦干净的。
呵……还骂人？
就她？
他眼皮不自主颤动，他半眯眸看到衣疏鼻角隐隐的血迹，纱巾遮挡住昨天的伤，他对上衣疏的眼睛，严肃，深沉，还有衣疏所读出的嫌弃
“我，我不是骂你”她有点语无伦次，衣疏绞尽脑汁想去解释，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她内心深处是极度想骂他的，于是她干脆也不道歉了，想起桌上的饼干，她把盒子朝他那推了推。
顾袭明看到眼前出现的盒子，附在上面一只芊芊细手徐徐抽开，再没声音。
他有些好笑地开口，语气似有些不确定说出来很肯定，“道歉礼物”
你说是就是吧，衣讪讪点头，这样一来饼干她也送出去了。
“才不是呢”黎江涵开始在一旁嚷，衣疏心底搁楞一下，伸手去堵他嘴，还是慢了一步
“本来就是准备给顾老师你的”
话音一出，顾袭明收回看向衣疏的目光转而去打量那盒饼干
衣疏怕他误会，出声辩驳“我妈侄女她们做的让我带给你的”，言下之意不是她主动给他的，她是被迫的。她当然也不会觉得顾袭明会自作多情多想，不过简单解释一下而已。
顾袭明直视她，明显的眼睫轻动，轮廓明显的喉结上下缓慢滑动，头低了点，他忽的心口涌动了一股难言的沉闷，似忘却的伤心事又被重提，他对那股子情绪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良久，他收下盒子，温和地说了句“谢谢”
衣疏恍惚了一下然后淡然接受。想了下喷他口水的事，“对不起”，她盯着拧在他手心的纸团想起了李訇然的那张检讨，小幅度地撇开眼。
顾袭明指腹摸着盒子像是忘了神没说话。
衣疏摸不清他的情绪，有时候顾袭明反而不理她是好的，她就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坐着自己的事情。说来鼻血也下去了，难道鼻血也能和打嗝一样被吓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