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杨顺你这奸贼！”陆炳怒吼。
转眼奔到近前，但是杀人的令箭已掷在地上，刽子手高举起大刀。
楚楚骇得不敢看，红着眼眶扭开了脸。
陆炳心急如焚，无意瞥见高台下一兵卒手挽着一把流星铁锤。他眼睛一亮，横过身身子去便将其暴力夺了过来。
握住铁索一端，陆炳将铁锤甩向台上。
那枚生满了铁刺的金瓜便如离弦的箭般，径奔刽子手而去。
只听见赤膊大汉“啊”的一声惨叫，楚楚睁眼看去，见其已丢了大刀，明明高大威猛的块头，却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被陆炳甩出去的流星锤缠住脖子轻易就给拖下了高台，躺地上痉挛了两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围观的百姓惊叫连连，转瞬就作鸟兽散。
列于高台前的兵卒，亦骇得虽手执刀戟却往两旁纷纷退去，无人敢上前阻拦，无意中就给楚楚和陆炳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陆炳手一抖，面色如常地将那枚粘着淋漓血肉的铁锤收回来夹在腋下。
这一甩一收，干净利落，又气势如虹。
楚楚忘了反应。
那杨顺同样如此，良久才扶着官帽从地上爬起来，口中大叫道：“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劫法场啦，众将士听令，立刻将这个叛贼捉拿归……”
陆炳眼眸一眯，射出两道寒凉的目光。
楚楚惊魂甫定，就见整个流星锤飞了出去，杨顺嚷嚷的叫嚣戛然而止。
他连□□都没发出一个，南瓜大小的铁锤深深嵌在他的脸上，他整张脸都凹了下去，烂成一滩泥，辨不出样貌，仰头倒地的瞬间便去见了阎王。
随后陆炳狠狠一拍马屁股，他胯~下那匹毛色油光的黑马神俊非凡，原本在台下打转，此刻接受到了主人的指令，登时扬起前提纵身一跃，便飞上了五尺高台。
楚楚瞧到沈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流了一滩的血，触目惊心，登时惊慌失措地翻身下马扑过去，“沈炼，你怎么了？！”
陆炳迟了半步，有几个兵卒胆敢靠近，他只得先解决了来。完事后奔过去，霎时一身寒凉。
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金瓜飞到的时候，刽子手手起刀落，好巧不巧正砍在沈炼的背上。
行刑前刽子手都会磨刀，刀刃锋利异常，吹毛断发。
沈炼半边脊背破开，后背全给鲜血染红了。
“沈炼……”
楚楚跪在沈炼身前哭得六神无主，手伸出去想为他捂住流血的伤口。可是那条伤口太长了，整个后背从上到下都被划拉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头无助地喊陆炳。
陆炳只得红着眼将沈炼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微微别开眼，也不忍再看，只因为很快他的前襟也被鲜血染红了。
已无力回天……
“炼，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陆炳哽咽。
楚楚听见这话，热泪滚涌而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手……”沈炼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哦哦。”
沈炼的双手还背剪着，楚楚反应过来，抖着手要为其松绑。
“我来。”陆炳道。
他亦不好过，手同样抖着。
他多少年不曾如此慌乱而不知所措了。
楚楚把手撤回来，看见沈炼的脖子亦被刀刃划伤，此刻还在汩汩往外流着鲜血，忙伸过去死死摁住。
沈炼疼得吸气，楚楚慌得又放开：“对不起对不起。”她无力地道着歉。
沈炼靠在陆炳怀中艰难地摇了摇头，然后冲她咧嘴一笑，发亮的双眼只望着她低低道：“依娜楚，你，你把手给我。”
“哦，哦哦。”
楚楚将双手都伸过去。
沈炼努力抬起右手，楚楚立刻将其一把紧紧抓住。
沈炼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儿，笑着冲她又轻轻摇了摇头。
楚楚脸上挂着热泪，茫然地又将手松开。
低头看去，沈炼伸手将她的手拉住，食指微动。
很快，楚楚微感诧异。
手板心有轻轻的划痕。
他正在她手心里写字……
楚楚忘了哭泣，惊疑不定地用着一双泪眼紧紧盯着沈炼——沈炼，你不能直说吗？
啊，他定然是顾忌陆炳在旁……
抛开杂念，楚楚忙用心仔细去辨别他所写的东西。
好似一个字……木……杨？
又是杨？？
可刚才陆炳就杀死了一个杨姓大官，她并没有得到系统弹出的《告岳武穆疏》啊。
难道不是这个杨大人吗？
还有哪个姓杨的？
杨守谦？！
沈炼力竭，垂下手来。
“沈炼？！”陆炳瞧到沈炼要闭眼，忙喊。
他又努力睁开眼来，“呵呵，大人，我，我……”
陆炳眼眶发红，“你这番，又是何必呢？”还是忍不住苛责他没能隐忍克制住，以至于招来了这杀身之祸。
沈炼轻道：“扫除奸恶，天理。”
他散乱的目光重新凝聚，望着楚楚：“依娜楚，你过来些，我还有话给你说。”
楚楚回神，捉着他肩膀，“告诉我你是谁？沈炼，你到底是谁？”
“我……”沈炼嘴唇蠕动，气若游丝。
楚楚努力靠近他，耳朵贴在他唇上。
“好久不见了啊，依娜楚，我是阿波罗。”楚楚喜极而泣，却听他气息奄奄，不无遗憾道：“对不起，我，我，我好像……来……来晚了。”
吹在脖子里的他温热的气息不知何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漠北寒冷的风呼呼地灌进来。
直到他的嘴唇都变得冰冷。
“不……”
“沈炼？沈炼？”陆炳揽着人轻摇。
沈炼嘴角的笑容凝固成花。
……
有白莲教徒在漠北起事，欲要响应即将在河南起事的张寅，谁知道事情提前败露，参与的负责人尽数被逮。
严嵩父子对沈炼深恶痛绝，宣大总督杨顺原本顾念沈炼是陆炳的人不敢下手，但严世蕃指示巡察保安州的御史、同为严党的路楷，协助杨顺一同罗织沈炼的罪名，恰好就碰上了白莲教一事，遂将沈炼的名字添在已抓捕的白莲邪~教妖人的名册中一同上报。兵部尚书亦是严党，将这批囚犯判了个斩立决，沈炼因此蒙冤而死。
“我不如炼。”陆炳低头看着蹲在墓前给沈炼烧纸的楚楚，神色哀痛。
“虽然我对严氏父子亦是深恶痛绝，恨他们乱政祸国，恨他们欺压良善，恨他们只手遮天搅乱朝纲，恨他们……可恨的实在太多了。可我却从来只秉持着明哲保身的原则，有时候还会为他们为虎作伥，此时又有什么脸面面对沈炼？我这一生，难道就这么无功无过的碌碌而为了么？”
楚楚知道后世史书上怎么评价的陆炳，他哪里碌碌了？
只好奇地问他道：“沈炼他到底上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奏疏，让严嵩父子令杨顺一定要对他痛下杀手？”
“《十罪疏》。”陆炳望着天边残阳如血，“……今大学士嵩，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顽于铁石。当主忧臣辱之时，不闻延访贤豪，咨询方略，惟与子世蕃规图自便。忠谋则多方沮之，谀谄则曲意引之。要贿鬻官，沽恩结客。朝廷赏一人，曰：‘由我赏之’；罚一人，曰：‘由我罚之’。人皆伺严氏之爱恶，而不知朝廷之恩威，尚忍言哉！姑举其罪之大者言之。纳将帅之贿，以启边陲之衅，一也……揽吏部之权，虽州县小吏亦皆货取，致官方大坏，三也……妒贤嫉能，一忤其意，必致之死，六也。纵子受财，敛怨天下，七也……久居政府，擅宠害政，九也；不能协谋天讨，上贻君父忧，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