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陆炳嘴角微勾，紧紧盯着面前人只露出来的那双漆黑杏眼儿，“如果本官只想看你的模样，却不想娶呢？”
楚楚：“那恐怕不……”
忽而一道尖刻的男人声音插了进来：“陆兄，你说不想娶谁呐？”
两个人倏地分开。
竟如此默契……
他刚才那么说，她本是觉得好没面子。野史里不是说他是风流权臣么？都是逢场作戏，哄哄她又如何？没必要当着全场男人的面说只想看她的模样而不想娶啊。原来他也是强撑面子，不想被她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楚楚微微有些惊讶，不禁看向对方。
却不想，陆炳也正看着自己。他眼底有一丝怔然和失意，似乎也没想到她刚才不过是故意那样说的，而，只是说说而已。
楚楚调转视线，泰然自若地走到陶仲文身边落座。
陆炳亦转身，向来者迎了上去：“东楼？呵，你是主人家，怎晚到了？”其实动作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刻意。
场中客再度哄笑起来。
严世蕃没有回答他，只将独眼儿一轮，将场面扫了眼，便猜到了六七分前情，一边往主人位走去，一边大笑道：“难怪要频频在外置办豪宅了，怕不就是家中嫣红姑娘驭夫有道，才致我们的陆大人只能将女人养在外面。只是你这男人太坏，人家姑娘一心想要嫁给你，可不想被你金屋藏娇做个外室啊。”
众人哄堂大笑。
一官员道：“陆大人风流又多情名不虚传。”
另一官员道：“难得看到陆大人失态得跟个不醒事的毛头小子一样，真正三生有幸啊，哈哈哈……”
陆炳端坐食案后，耳听着众人取笑自己，摸了摸鼻子，看到跟在严世蕃身后走进来的仇鸾，便笑着转移话题道：“来的时候听说东楼派人去刑部大牢接一人出来，多问了句，那人竟然是仇大将军。陆某说不得要亲自去刑部走一趟，将仇兄接了一块儿过来，结果仇大将军早已被你接了出来，我便赶紧过来赔礼道歉。”
严世蕃瞥了他一眼，语气讥诮：“你现在成了大忙人了，我着人去请你五回，能来一回我都要额手称庆。今儿终于来了，却原来是为这？看来我的面子还是不够大啊，请不动你。”
陆炳笑道：“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既然都说了我是大忙人，哪里有空常来陪你寻欢作乐？”
严世蕃哼了声，望向一人道：“仇兄，还不快坐下？就等你来了好开席啊。”
他的左手位置处安了张食案，正空着。
才出狱的仇鸾一脸晦气状，严世蕃叫他坐，他方才冷着脸走过去，在严世蕃的左手位置处坐了下来。
楚楚看这位通敌卖国、畏敌如虎的咸宁侯、平虏大将军仇鸾，居然长得很是人模狗样的，颇为不忿。
他在严世蕃的左手位置处坐了，左为尊，比之右手边的陆炳还要尊贵一个档次。这样一来，今晚的来客便都知道了这位仇大将军攀上了严家，更加得罪不起了。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谁也没再说话。
严世蕃敲杯，叫上酒上菜。
美丽的姬妾和丫鬟侍女托着木盘鱼贯而入，厅中凝滞的气氛稍稍回暖了些。
仇鸾似乎憋着一股怨气，美姬才给他倒了半杯酒，他便抢着端起来一饮而尽。谁也没理，客套更不讲了。
严世蕃那只独眼儿精光一闪，笑道：“父亲特别交代我，仇老弟在狱中受委屈了，要好好安慰一下。哥哥今晚开这宴，正是特地要为你接风洗尘除秽的。你慢点喝，酒和女人都有的是。”
仇鸾听了，方才高擎起酒杯道：“多谢义父和义兄的照拂，我先干为敬。”又独自闷了一杯。
这句话叫满座皆惊。
义兄义父……
仇鸾不止简单地跟严家攀上了关系，这都直接成一家人了。
严世蕃既开了口，仇鸾又自爆了他出狱的真相，来客尽都懂了，纷纷端起酒杯上前去向仇大将军敬酒，恭贺他出狱。
仇鸾一边应酬众人，一边漫不经意地环视了一眼厅中的来宾，忽的道：“今晚有新面孔啊。”
可见他对于严家的常客是了如指掌的。
大家又都安静下来。
严世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抚掌大笑道：“既问起，来来来，让为兄我亲自为你引荐引荐。那位仙风道骨的真人便是皇上跟前新晋红人陶仲文陶神仙是也，至于他旁边那位嘛，乃陶神仙的爱徒，亦是黄天教的圣女。”
严世蕃往椅中一躺，敲着额头自语道：“咦，她叫什么来着？”
陶仲文忙起身禀道：“依娜楚，小徒叫依娜楚。快快，楚楚，你快见过平虏大将军……”
话音未落，只听见“哐当”一声。
众皆循声看去。
原来是仇鸾骤然起立，丢了杯子。
酒杯倾倒，杯中的酒水顺着桌面缓缓淌了下来。
见状，仇鸾容色略有些尴尬，但很快恢复如常，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楚楚追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场中人面色各异。
楚楚见仇鸾失态，也是心中暗暗纳罕。
这仇鸾认识自己么？
怎么会？
她虽对这奸贼知之甚祥，且还在陆炳跟前告了他一状，但其实她今晚才与他见第一面啊。
惊疑不定的这一息，身旁的陶仲文看她愣神了，忙替她回话道：“啊，启禀仇大将军，这位乃是贫道的小徒依娜楚。”
“臭老道，我没问你！”
陶仲文被仇鸾的蛮横无礼吼得失态地浑身一抖。
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出糗，他整张老脸都涨红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仇鸾跟严世蕃完全就一个性子。
陶仲文碰了一鼻子灰，疾言厉色地暗暗给楚楚飞了个眼刀，示意她赶紧回话，莫惹怒了这恶贼。
楚楚只好站起身来，敛衽为礼道：“仇大将军，我叫依娜楚。”
完了后抬眼一扫，竟见那仇鸾微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她，脸上神色又惊又喜状。
楚楚愕然。
万万没想到仇鸾听罢后会是这么一副很明显认识她的样子！
莫非他是原身李玉英的旧故？
就不知他是敌是友。
她好不容易利用如今这个身份走进了大明朝的权利中心，可千万别被仇鸾一搅合，前功尽弃了啊。
楚楚隐去讶色，有些惴惴地重新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酒宴上，楚楚见那仇鸾一直无所顾忌地侧头看她，目光那么火热，毫不避讳，都快把她的脸烧出个洞来。
更可恨的是，他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恶质笑意，叫她如坐针毡。
楚楚又气又忧，可又无计可施，只得努力不去关注对方，回避仇鸾的视线，好叫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目光往其他地方随意一扫，竟看见陆炳踱步，换了个位置坐下来，而那位置……
陆炳的正对面便是陶仲文，她就坐在师父身旁，意味着，如果陆炳抬头，便可看到她了。
楚楚深呼吸，反复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人家可能只是为了方便跟亲近的同僚喝酒，不一定是为了看自己。
但是下一刻，就见陆炳自斟一杯，然后微抬眼，似笑非笑地朝她看过来了。
楚楚：“……”
前有狼、后有虎，坏人真是接踵而至。
楚楚干脆低头，做个无知无觉的工具人。
这种私人宴会，来客又基本都是男人，歌舞表演一上，然后几杯酒水下肚后，官员们便就纷纷抛却了矜持和道貌岸然，开始搂着美姬肆意寻欢作乐起来。
楚楚枯坐了一刻，那仇鸾！
他又不安分了。
起身去到陆炳那里：“陆兄，我俩换换位置。”
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