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忽然就想到数日前怡红院里发生的那件事,陆炳禁不住勾起了嘴角。
当时那柳如烟反复问他---为何执着地要给第四个小妾请封诰命夫人?
夫君有本事,这是他的妻子应得的荣耀呀。
嫣红无意中抬头,恰看见陆炳唇边未泯的笑意。
一双妙目顿时含羞带娇冲他一瞪,咬着唇,羞愤地诘问道:“你笑什么?是不是笑话我做事笨拙?”
她是第一次给陆炳脱衣服,做得并不熟练。
比如他腰上的玉带该从侧旁解开还是背后解开?飞鱼服贴里的系带又在什么地方藏着呀……她研究了好一会儿。
陆炳笑,乃是笑眼前服侍他的女人便是那柳如烟口中的第四房小妾。
他当时就跟柳如烟说过,外面所传的,不足为信。
就比如第四房小妾,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嫣红传成了他的第四房小妾了。
身为锦衣卫的大佬,想要查出谣言的来源其实并不费力,不过他懒得去做。
回忆完过往相识的点点滴滴,情之所至,陆炳又抓住了嫣红的手,禁锢在自己掌中不轻不重地握着:“你一个人背井离乡去找妹妹,找了这么多年也没结果,要不要我帮你?不然,你娘家一直没个人,孤苦伶仃的。”
他要娶她,形式上还是希望她有个娘家人看着她出嫁。以后他公务繁忙,类似这段日子这样,十天半月也没法回府,那她便可回娘家去小住几天,或者把家人接过来同住,以此排遣无聊和寂寞。
嫣红听了,霎时眼眶一红,脸撇开:“还是不了吧。你的锦衣卫办事那么利索,相信一定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可是……陆郎,我始终相信一句话---找不到,就是好消息。”
陆炳:“……”
当年,嫣红从诏狱里放出来,才知道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妹妹李桃英已被继母发卖与人为奴了。
李桃英比她还小两岁,买她的那户人家是行商出身,家族的人常年在京城和陕西之间往来做茶叶和皮货生意。不是京城人士,大本营在陕西,京城只有个临时落脚点。嫣红找过去,那户人家院门落锁,已经收拾包袱回老家陕西修养去了,她于是决定往陕西跑一趟。
李家原本也是锦衣卫世家,嫣红的父亲还是百户,家庭条件还可以。可是经过一场继母同继女之间的夺产官司,死的死,流的流,卖的卖,家破人亡,一贫如洗。嫣红要万里迢迢去找妹妹,还是陆炳赠与了两百两银子给她做盘缠。
陕西靠近边关,近年鞑靼部落越发频繁地劫掠大明朝的边城,死、伤和被劫走为奴的大明的百姓不计其数。
嫣红去找了几年,最后却孤身一人回来。
此时她又这样说,只怕暗含的意思是---已经对妹妹还活在世上这件事情,根本不报什么希望了。
陆炳后知后觉戳到了女人的痛楚,十分内疚。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柔声道:“那就什么都不要去想了,反正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嫣红感动得眼眶里的盈盈泪水瞬间包不住。
陆炳胸前的衣襟很快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嫣红不好意思,又哭又笑又嗔怨道:“瞧,都怪你,突然说这些来招我!”
“好好好,怪我,怪我。”陆炳莞尔。
“当然怪你啊!”
嫣红不解恨,仗着男人宠她,干脆揪起他的袍子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
陆炳任由她弄湿弄皱自己的官服,手抚在她背上轻轻抚摸,柔情缱绻道:“要不,玉英,年前我把你的家重新修葺一遍?房子建得高高大大的,三进三出,到时候那宅院肯定比你以前的家大好几倍。外面红墙黛瓦,有威猛的石狮子在门口镇宅。门楣上我们还挂块匾,写上李府二字如何?气派又庄严。”
陆炳有些冲动地打算干脆年前就将嫣红迎娶过门,故而有此一说,毕竟新娘子都是从自己家被抬进夫家的。他得在过门前将嫣红安置到别处,肯定不能在陆府。
但此刻先保密。
到时候李府修好了后,他再下聘求婚。
至于诰命的事情,他争取多立些功劳。总有一天,皇上会达成他的夙愿的。
嫣红却想岔了,抬头垂泪看着他道:“你嫌弃我了,要把我赶走?”
“瞎说!”陆炳哭笑不得,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这不是表达歉意吗?我惹你哭了,就送你一座院子赔罪啊。”
陆炳喜欢置办物业,凡是他看中了的宅子院子山庄之类的,就会用各种方式弄到手,明买暗抢---这可是京中人人皆知的事。
送给她,还不等于是他陆炳名下的产业?用了个好听的名头而已。
嫣红就信以为真,哽咽道:“当年继母到处说我与野男人私通,把我的名声都败坏光了,我恨不能永远隐姓埋名地生活。你现在却要大张旗鼓地在原来那地方重修李宅,那不是唤起父老乡亲对我的不好的记忆吗?我可不想被人再度嚼舌根儿。”
“这……”陆炳倒没想到这点。
尽管那件案子审理的结果是---嫣红乃清白之身,私通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可是脏水已经泼了,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世人就是这样,宁愿相信假的,也不愿相信真的。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嫣红又道:“还有,陆郎,你也别叫我玉英了吧。我不想李玉英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就让我的过去同我的名字一起,统统埋葬。以后我要以嫣红这个全新的身份开启新的人生。”
“可是我喜欢的人是叫李玉英的女人啊。”陆炳摇头,“当年那个李玉英,她的才情、她的坚贞不屈、她的勇毅……都令我折服。所以,你来了后,我立刻将这个地方改名叫落玉轩了。”
“……”嫣红望着陆炳呆住,脸色变幻,最后慢慢变得绯红。
低头,声若蚊呐道:“那,你人前不要叫,只我俩的时候,我允你喊我的真名。”
“好。这个名字,也只我一个人能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