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游仙舫
第10章
“大师姐。”
看见几个人都安然无恙,温瑟心头一块石头落地。付青青向她讲述了船舫被掀翻后的事,楚兆衡虽不明显,但看着她硬挺的眉眼渐松。
谢望生倒是一脸欣喜,只不过这欣喜中怎么瞧都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心虚。
辞别镜阁后,游仙舫再次摆渡。
温瑟回到厢房,总有种心绪不宁之感。但细思来,却找不到这份不安的源头。
【滴——,检测宿主记忆存在扭曲,请问宿主是否进行记忆恢复?】
久违的系统音于脑海中响起,温瑟一愣,没理系统。
记忆有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闭眼,自游仙舫被掀翻开始回忆,直到默之间镜面破碎结束。
唯一的违和之处就是那面镜子。
照守镜人所说,默之间需受三问才能出去,但那镜子一副巴不得他们赶紧走的模样。
出来后,她向守镜人寻证,守镜人弟子也一脸困惑,不明白他们家镜子出了什么问题,温瑟只能将不解暂且按捺。
是什么篡改了她的记忆?又是什么促使镜子产生那般变化?
温瑟食指轻扣桌面,心下推敲,很快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只是,若真是他,怎么做到的?
他绝不仅仅只是凝气这么简单。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温瑟质问系统。
系统毫无感情:【宿主如果想得知全部前因后果,需和本系统缔结契约,完成反派感化任务。】
温瑟转而道:“那我要进行记忆恢复。”
【宿主需先缔结契约以启用本系统部分功能。】
就是怎么都要先缔结契约才行喽,那还说个屁!
温瑟没好气,沉思半晌,将剑佩于身侧,推门出去。
与其和系统磋磨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问正主来得更快。
房门紧闭,浑浊的光映在雕花木窗上,却穿不进室内。
墙隅屋角的黑暗中,隐约传出窸窣的动静,恍似有什么在慢慢滋生。
突然,门口传来“咚咚咚”清晰的三道叩门声,暗中的动静猝然停止,屋内万籁俱寂。
“苏道友,在下季荣,有些话想同你说,可否进屋一见?”
苏子仓安安静静坐于桌旁,闻言眼珠微动,脸上肌肉左右扯开,唇角咧到后耳根。
笑得诡谲而邪恶。
门无风自开,季荣踏进室内,背手将门关上。
一道结界悄然蔓延。
他一步步,转过山水墨画的屏风,便看见少年上半身隐于黑暗中,瞧不清脸上的神色。
“季兄有何事,我有些饿了,但没有什么吃食,怕是不能招待季兄。”
这话说得奇怪,听起来更奇怪,季荣浑身鸡皮疙瘩竖起,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变得阴冷起来。
他念着自己的目的,不以为然,语气一唱三叹:“在下对道友的师姐一见倾心,此后旅途漫长,想借此机会与温师姐亲近亲近,所以”
黑暗中的少年似乎歪了歪头。
“能否请道友给我这个机会呢?”
话音刚落,季荣小指一弹,一根透明的丝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苏子仓的身体。
苏子仓巍然不动:“季兄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点没露怯,季荣有些意外,阴恻恻道:“道友还不明白么?我还以为道友早就发现了。”
他嗓音愈发低沉沙哑,自额际往下突兀地出现一条细线,而后一只手猛地探出,浓烈的腐臭弥漫。
季荣的脸被那只手往两侧扒开,眼珠从眼眶中掉落,随后从中伸出一只沾满血液的脑袋:“我想要道友的身份啊。”
“然后呢?”苏子仓的声音平淡无波。
季荣略感古怪:“自然是把你做成人傀,再把那金丹也”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截止。
黑暗中的人站起身,没入他身体的透明丝线绷得更紧,微微的血气漾开,一股馥郁的甜香渐渐充斥室内。
季荣鼻翼翕动,喉咙自然而然干渴起来。
丝线越绷越紧,而后“啪”地断开,他终于察觉出危机,然而大脑像被沉入水中,思考滞涩。
黑暗中的人一步步朝他走来,每走一步,浓郁的黑也跟着逼近一寸,直到两人间再无空隙。季荣缓慢抬头,对上一双全黑无一丝眼白的瞳。
他听见自己紧张而急促的心跳,脸皮下的肌肉不断抽搐。
这是什么?!
“无趣。”苏子仓评价,他背后阴影中传出嘈杂的咯咯笑声。
季荣看见对面的人也跟着笑了,他舔了舔唇,半张脸上的往生花开得绚烂,全黑的瞳浸透腥气殷红的血:“无趣的人做不了我的玩具,正好,”
“我饿了。”
温瑟敲响苏子仓的房门,出来的却不是苏子仓。
她惊讶挑眉:“道友怎会在此?”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那说书人脸色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木然,闻言看向她:“今晚我会在茶室讲书,正来邀请苏兄,是否有这个机会请温道友也赏光?”
温瑟越过他肩膀瞥了一眼屋内,对季荣拱手道:“镜阁之事对不住先生,今日我定会为先生捧场。”
得到应许,季荣点头离去,头两步走得生涩,很快变得流畅,同往常一般无二。
温瑟原想踏进室内,临门一脚却顿住。
她要如何质问他?直接问他有没有对她的记忆动过手脚?
哪有人会承认?
犹豫间,迎面扑来一股甜香,馥郁且熟悉。少年站在远处的阴影中,捂着手道:“温道友来得正好,我正想找温道友。”
温瑟警钟敲响,当即把门关上,长剑往门口一竖,清气卷起血香消弭。她面色不虞中带着警惕:“你要做什么?”
苏子仓挑眉:“温道友何必如此,我不过是磕到桌旁无意划了道口子。”他摊开手,露出食指上一小道红痕:“我想疗伤又不能出去,不然这艘船都得出事,温道友来得正巧。”
他有这么好心?
“所以?”她很是怀疑,仍没放下戒心。
苏子仓眼神闪烁:“温道友不帮我疗伤么?”
疗伤?温瑟看着那道小口子嘴角抽搐,怕再晚来一会连伤处在哪都看不到了。
但这是个机会。
她转念一想,忍痛掏出无忧真人临行前给她的伏阿胶,走到桌旁坐下,苏子仓坐到她身侧,理所当然地伸出手。
血珠已经凝固,这个距离,已经消弭的血香又渐渐浓厚,温瑟闭气,不禁暗叹这叫个什么事,不仅杀不了他,还得帮他疗伤。
真真憋屈至极。
少女的手泛着暖意,苏子仓盯着她的头顶瞧,末了若有所思道:“温道友果真不会受我影响。”
“我已闭气。”温瑟瞪他一眼。
这可不是单单闭气就能解决的。苏子仓没说,眼含笑意,贴心道:“方才我捂着,没让季兄发现,温道友可不必忧心。
“嗯,”温瑟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放开他的手,好半天才心一狠:“苏道友的手好看是好看,但这十字纹似乎有异,我懂得些许手相,不如我帮道友瞧瞧?”
这借口实在太过拙劣,温瑟老脸一红,强自镇定让面上不显出异象。
苏子仓饶有兴致地看她,好奇她要做什么,便点头应下。
温瑟装模作样地把住少年手指骨节,一根根摸下去,而后摁到掌心,再抚至腕部。她的力气不是很大,温软的指腹流连于手上,清晰的触感像一把小刷子,刷得苏子仓心底莫名泛痒。
确实是凝气。温瑟收回置于他腕部探测修为的手,难道真的不是他?
更多的疑问冒泡泡一样浮了出来。
她道:“十字纹短而促,我观苏道友人生定是坎坷不断,惨啊。”少女满脸惆怅,似乎真的非常同情手的主人,不过这神色只维持不超过三秒,便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其实我此番找苏道友是有一事相问。”
“你是散修,想来对天材地宝比较熟悉,我最近想找一种能够改变人记忆的灵器,你有没有什么门路?”
苏子仓目光一凝,随后肩膀一松,恍似在思考,许久才摇摇头:“针对记忆的灵器确实少见,我不曾听说过,温道友为何需要此类灵器?”
温瑟没回答:“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她起身,扫了一眼苏子仓的手,意有所指:“麻烦道友安分点,别随便伤着自个儿,您金贵着呢。”
至少在她动手前别给她搞事情。
苏子仓抬眸:“温道友关心我?我好生欣喜。”
呸!温瑟啐一口,嫌弃写得明明白白,谁忒么关心他?
晚上的茶室更加热闹。
人熙熙攘攘聚在一块,杂谈声、碰盏声、落子声不断,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温瑟努力和身旁的人拉开距离,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温道友,这里。”
寻声看去,苏子仓眸光澄澈,朝她招手,细碎的磷光洒落,琳琅干净,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若不是熟知他的本性,温瑟怕也会被骗过去。
光暗了。
“当”的一声,醒木撞击案面,室内静了下来。
季荣的视线穿过人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瑟总觉得他在看自己。他清咳两声,语气抑扬顿挫:“今日众道友齐聚一堂,我便讲个大家都不曾听说过的见闻。”
台上一人,台下一人,两人同时弯起唇角,面上浮现如出一辙的期待:
“不知诸位可知道,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