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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望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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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大婚礼成之后的第三日,便是云南王的老母亲七十大寿。云南王周锐明知宴请会让言官逮着这个机会参他一把,却还是请了大齐的其他边境四将,西南王胡康永,东南水上飞周海喜,东北边境的冯至甚,戍守西部边境的卢蓝。

    云南王次子周文轩在幽都喝酒玩乐的几个朋友单独坐了一桌。夏秋辰赶到的时候,屋里的几个人已经喝起来了,他伤后初愈,面色还惨白着,脸较之先前又瘦了一圈,穿着月白衣袍的身形实在是单薄了些,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怜惜之情。

    夏秋辰避开了李禹恒的目光在罗玉清的身边坐下,在座的人像是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隔阂,都心照不宣的闹着喝酒。

    “镇抚使大人伤口尚未痊愈吧?还是不要喝酒的好!“坐在他对面的李禹恒突然开口道。

    一句镇抚使大人更是将席间这两人隔了万水千山。想到他们先前的情深意笃,众人内心不由地感慨,再惊天动地的感情也经不起太后的棒打鸳鸯啊。

    夏秋辰也不抬眼看李禹恒,垂首将空杯子推到周文轩跟前,道:“来云南王府不就是来喝酒的么?”

    周文轩哈哈一笑,道:“谁说不是呢?夏公子,喝尽兴了再回去。“

    罗玉清则没心没肺地说道:“夏公子,饮歌且纵歌,就差你的琴声了。我府里的那架古琴带来了,再教我抚一首如何?”

    “还是用先前胡凤喜送我的那把古琴吧。”夏秋辰转身唤跟着他一起来的云哥,“过来见见各位爷。想必大家对云哥也不陌生,在望云阁时他师承前宫廷乐师首席教官夏沁,今晚就让他为大伙抚曲助兴如何?”

    云哥搬着那架古琴进来的时候,席间所有人都瞧出了李禹恒脸色一下子很难看,就怕他一下子掀了桌子搅了场子。纷纷私底下又觉得夏秋辰的确够狠,在座谁不知道云哥曾经是望云阁的兔儿爷,夏秋辰说翻脸就翻脸说换人就换人,一点回旋余地也没有给李禹恒留着。

    “抚什么琴啊?今日不是胡老太太七十大寿么,大伙玩个热闹的。”李禹恒说着剥了一只虾扔到了嘴里。

    “击鼓传花?别了吧,这些日子读书读的都累死了,本来就想着借周老太太七十大寿为由喝酒放纵一下的,这会儿又来个作诗猜谜,想想脑仁都痛。”罗玉清揉着眉心道。

    “你呀!也不知道胡筱文先生听了作何感想?还有这些日子把你视为紫薇星下凡的罗国舅爷,估计气就要被你气死了。”吴逊杰磕着一粒瓜子笑道。

    自端午射柳罗玉清拔得头筹之后,罗修文突然对儿子充满了期待,不但让他拜了国子监胡筱文为师,自己也日日不忘督促儿子的功课。

    李禹恒看着夏秋辰垂着的眼帘,咬了咬牙,道:“不玩你们文人作诗猜谜的那一套,来个简单粗暴点的,鼓声停了,绣球落在谁手里那人就喝酒一杯。周文轩,你们云南王府最不缺的就是药酒吧?”

    此话不假,云南王府要别的没有,自泡的药酒可是备了满满一地窖。云哥负责击鼓,虽然他总算计着别让绣球落在夏秋辰手上,但这哪是他能控制的了的,绣球落在夏秋辰手中也没有比其他人少几次。一边的高绪峰有几次想替他喝酒,夏秋辰却是不领他的情,一杯不落的全部饮了个干干净净。

    一身酒气的李禹恒突然从他的座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拉了夏秋辰的手就往外面跑,云哥吓的在后面跟着,李禹恒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院子里有几棵桂花树,金色细碎的花朵开满了枝桠,桂花的香气清丽绝尘,闻之沁人心脾。夏秋辰双脚发软,让他拉的踉踉跄跄,要不是李禹恒手上带他一把力还不知道要摔几跤。

    李禹恒不由分说地拉下他的衣领,查看了一下他肩膀上的伤势,却是因为内伤他什么也看不出。李禹恒拂去落在他发间的金色花朵,气势汹汹地说道:

    “还想喝么?还想喝我们单独去一个地方喝。”

    “想喝。”夏秋辰抬着雾蒙蒙的双眼看他,道:“但不想跟你单独喝,我只想单独跟云哥喝。”

    李禹恒将他抵到树干上,压住他柔软无力的双腕,道:“你又发什么疯?如果演戏要演成这样,那我情愿不演。”

    夏秋辰眼角尽是红色,凄惨地笑了一下,道:“谁跟你演戏?离我远点。你靖王府还有冯大小姐在等着你,你不回去陪着倒在这里跟我纠缠不清。你让开,别挡我的道,我要回家!”

    李禹恒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恨的牙痒痒,左手揽过他的腰,右手捏住他的下巴拉向自己,俯身便要来吻他。不料夏秋辰抽出一只手,“啪”的一声,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滚开,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夏秋辰胸部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又喊躲在不远处的云哥,道:“带我回家!我要回家!云哥……”

    李禹恒在这刹那间差点崩溃了,正欲强行把人带走,却见李析从五将喝酒的屋子跑了出来,喊道:“主子,冯帅喝醉了,让你背他回帅府。”

    冯帅府中早就有人煮好了醒酒汤,李禹恒想让李析给夏秋辰送去一碗,却又不知道夏秋辰现在居住何处。吾漠琢磨着一盘新棋局,叹了一口气道:“想当年在书院读书我略逊于冯云鸿,现如今他的学生竟也胜过我的学生一筹!你过于意气用事,比不得那个夏秋辰巧谋深算啊。”

    “这戏我演不下去了!”李禹恒负气道。

    “你个兔崽子,爱演不演。我女儿配你我现在还觉得委屈。”冯至甚还没有醉到不醒人事,让李禹恒的一句话说的满肚子气。

    “什么叫演戏?你们现在要做的是顺势而为!冯帅不是我说你,你以为太后不想找个借口夺你的兵权么?或者故意让户部拖着军饷不给或者只给一小部份,哪个不是致命的?”吾漠转身又问李禹恒:“你疑心那天去太子府行刺的有军中的人?”

    “下盘稳,刀法掌法刚猛,身材也魁梧。项歌是这么判断的。”李禹恒一提到夏秋辰,心尖就不由地疼的打颤。

    吾漠看着他摇头笑道:“孽缘啊……那几个人后来去了哪里你查过没有?”

    当时李禹恒分派了一些禁军挨家挨户地去查了,商铺茶楼客栈一个也没有放过,但那几个黑衣刺客就是沓无踪迹。当时禁军和锦衣卫的精干全分布在太子府和江侍郎府,但他派的也是些有经验的老兵,更何况当天夜里整个幽都都有禁军在巡查。他们跑的这么快,太子府在西城,这就让李禹恒不得不怀疑西城兵马司。

    “以前他们刺杀你不过是派些江湖上的人士,现在却玩大了,直接用到了军中的人。像是见不得太子将储君之位坐稳哪。陛下当年是以非常手段登基,到了他的儿子,你们弟兄几个,又都想效仿他当年,也算是因果报应了。”吾漠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肢体,“你那个项歌,明显是站在太子阵营里的人,望啸,这个你想清楚了么?”

    李禹恒沉思片刻,道:“太子登基不是最好么?他贤能守礼,不会残害手足,姑母的长公主府也会平平安安,当年血洗午门的惨烈场景也不会再现。”

    吾漠呵呵笑了两声,道:“做太子是需要贤能守礼,可坐到那个至尊之位上,没有一些非常手段,是制衡不了文臣武将的。太后在前十年能够稳稳地把持朝政,并且国泰民安,少有匪患,无外敌敢入侵,就是因为把制衡权术用到了她能力范围的极致。”

    “你先生想的就是比别人周全点,但太子的确优柔寡断了一些。”冯至甚道,“晚上吃酒的时候,西部的卢蓝说兵部答应他的二十五万军饷,直至目前户部才分拨下去十万两,朝廷让他体谅朝廷的难处,能自己想办法就自己办法。”

    “周海喜两个月前不是从苏州弄了些丝绸去西部,让卢蓝把那边的互市开起来了么?”李禹恒道。

    “杯水车薪罢了。”吾漠捊了捊胡须,道:“西部还好,暂时没有战事。可我们东北军今年军饷也只到了一半,眼看就要入冬了,军需物资是笔大开销,八个部落操练了那么久,早就在那里蠢蠢欲动了。”

    “打仗打的就是银子,以前有银子底气足,拖的过他们。”冯至甚叹了一声,道:“今年冬天的仗还要算好了打,这么一来就比较容易陷入被动。”

    冯至甚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喊来一个小厮去他睡觉的屋里把那只从北境带回的木箱子拖了出来。

    冯至甚一边打开箱子一边说:“臭小子,后天一早我们就要回东北边境了。怕你禁军明天又有忙不完的事情,无睱来到我这里,这三件宝贝是我之前就答应送你的。”

    一根八十来斤重的皮革马鞭,一把冯至甚师父传下来的霸王弓,还有一只百来斤重的鬼头刀。李禹恒将鬼头刀拿在手里挥了挥,即使身在幽都他也没忘了天天拉强弓,臂力自是一般人所不能及,一百多斤重的刀他拿着正好趁手。

    “朔月是你十二岁跟我去北境时长公主找人给你打的,刀娘刀名也娘,实在不配你。这把鬼头刀是我特地请了边境的名匠专门为你锻造的,以后北境还是得靠你镇守,在幽都不要尽想着对酒当歌,千万不要丢了功夫,兵书也要研究。”冯至甚面部略带向往之色,道,“我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行啊。”李禹恒手握着刀爱不释手,道:“你回了北境最好日日烧高香,祈祷上苍保佑让老妖婆早日废了我跟盼儿的婚约。”

    冯至甚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了过去,李禹恒身形一闪躲开了,嘻皮笑脸道:“师父你别啊,这样好吧?只要盼儿妹妹愿意,我娘丧期一满,我就跟她拜堂成亲,如何?”

    “臭小子。”冯至甚又是一脚踢来。

    四合院里的夏秋辰半夜突然惊醒。他做了个梦,梦中李禹恒站在他的对面,一阵流矢飞来,一只只竟绕过了他,全部飞向了李禹恒。顿时血色漫天,似是一堵墙挡住了他看向李禹恒的视线,他惊恐地一声又一声地叫着李禹恒,血色却是越来越浓……

    夏秋辰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裹紧了被子,下巴让李禹恒捏痛的地方这会儿还有点疼,似乎还残留着李禹恒指尖的温度。床旁小几上的油灯让谷星河换成了琉璃灯,知道他怕黑,所以也没有吹灭。灯光是柔和的,夏秋辰却又感觉几分孤寂清冷,夜风除来,屋檐下的两只铁马又发出丁丁当当地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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