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下了大半个月的雪终于停了。
外婆永远安静地躺在了床上，刚煮熟的玉米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外婆，你再理我一下好不好？”
十二月注定是个悲伤的季节。
他们将外婆葬在了昆明那个四季如春的城市，那里全年阳光充足，微风不燥，秋天的雨没有夏天得多，外婆一向喜欢，因为有外公陪伴。
家里的气氛一时也像极了太平间，肃穆，压抑，让人喘不过气。连那种阴森好像也悄悄溜进家中，让这肃杀的十二月更添一分寒冷。
晏清倒在床上，干涸的眼睛流不出一滴眼泪。她企图逼自己进入梦中，梦里有和蔼可亲的外婆，有爸妈一起逗外婆笑的场面，有自己依偎在外婆怀里撒娇的场面，有外婆和王婆坐在门前嗑瓜子聊着谁家女儿今天嫁人的场面，有外婆向老张讨要糖人的场面，有许多许多再无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她头痛欲裂，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开始收拾房间，整理书籍，擦拭玻璃，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
“刺啦”，一道鲜血流了下来。晏清坐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不停地抽噎着，不一会儿，胳膊上的血染红了洁白的裤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太阳也被月亮代替。晏清缓缓站了起来，随便用酒精消了消毒。她坐在电脑桌前，两眼空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的，1v1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晏清死死沉浸在游戏里。平局，平局，又是平局，对面的“鲤”也在死死的攻打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晏清终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只是梦里什么都没有。
晏清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她拉开窗帘，阳光刺眼的要把她穿透。她走进客厅，依然安静的让人不由得让人心悸。
她把沙发上凌乱的衣服收了起来，把茶几上未喝完的酒放进了柜里，扫了扫地，做了顿饭。她必须振作起来，因为离开的不只是她的外婆，更是妈妈的妈妈，此时最需要安慰和被照顾的不是她。
“妈，出来吃饭吧！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豆角炒肉”，晏清一进门就看见妈妈慌乱地把照片往抽屉里塞。
晏清大大方方地把照片拿了出来：“外婆的第一个心愿是希望永远和外公在一起，我们帮她做到了，外婆的第二个心愿是，希望我们在人间快乐生活，她化作星星为我们祝福，我们也帮她做到好不好？
“如果我们如果想她了，就抬头看看星星，她一定在看着我们”
妈妈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怔怔地看着晏清：“你外婆她真这么说？”
晏清强憋着眼泪点了点头：“外婆老早就说她想变成一颗星星，想看看星星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好，我们去吃饭”
爸爸踩着月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桌子上已没有了酒的痕迹，反之而来的是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啪”，餐厅的灯亮了，晏清穿着睡衣走了进来。
“在等我啊？”，晏民江一脸疲态，没了往日的精神气儿，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爸爸现在是我们一家的顶梁柱”，晏清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晏民江吃饭的手一顿，半晌，点了点头。
晏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她上前抱了抱晏民江，抹掉了眼泪：“谢谢爸！”
“快回去睡吧！明天带你和妈妈出去散散心”
“好”
“看，小草儿破地而出了”
“哇，蚂蚁在搬家”
“小鸟儿忙着筑巢呢”
晏清走到一处说上几句。
“我们家的小燕子也要开始飞向天空了”，晏民江也跟着调动气氛。
“我才不要呢？我要一直一直一直陪在妈妈身边”
妈妈终于破天荒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我们家的小燕子可得自己展翅高飞，万一有一天我们不在你身边，我可是希望你有独自面对生活的勇气”
“就是，听你妈的准没错”
“我还有珂珂呢，她一定不会离开我的”
“对，未来的很久，你还会有小男朋友，会有小宝宝”“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妈妈好像受到了重创，语气一股淡然的低落。
很多年后想起来，当时的好多话都好像一语成谶，无论是董珂、舅舅还是妈妈。
“你们来得真巧，活动还未了，二十元一张全家福，有鲜花，有大树，有你们这么可爱的的一家人，咔嚓来一张，拍不了吃亏，拍不了上当”，摆摊大叔极力推售，在这年关做上最后的几笔买卖。
晏清拉住爸爸妈妈的手就去，说起来他们也好久没有拍全家福了。
“3、2、1，茄子!”
“这小姑娘长得真俊，以后男朋友肯定疼不及的疼”，大叔不忘嘴甜地夸上几句。
家里也慢慢有了生活的气息，各家各户都在为下个“年”做准备。
“爸，你能不能别在这里喝闲茶了，碍眼”
晏民江白了晏清一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放啥火来？”
“你有时间在这里念叨我，不就是闲的吗？”
晏清说不过，她爸爸向来就是强词夺理。
“妈妈～”
晏民江的刚到嘴的茶一口喷了出来：“你个小没良心的”
晏清喜笑颜开，“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废话”
街道里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各家各户互相拜着新年，大鱼大肉被摆上饭桌，年味儿十足。
“爸爸妈妈快来”，晏清捂着耳朵，向远处小跑，又一阵“噼里啪啦”。
“哈哈哈哈……”
可能这就是父母的魔力吧，你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只需要快乐就行。
夜幕悄悄降临，烟花四射，晏清站在楼上，眼里泛着温柔，心想这回总该是个好年头了吧！
伴随着最激烈的烟花声，扣扣里发出震动，“新年快乐！”四个字弹出来，原来“鲤”也会守零点发祝福，只不过不是给晏清的，甚至可能都是群发吧！
晏清随手回了个“新年祝福”，她索性不想那么多了，且走且看缘吧。
一阵铃声响起，董珂的电话打来了。
“喂，晏晏，想我了吗？”，这才一个寒假没见，董珂已经成熟了不少，声音不再是一副乖怯怯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生活的原因，自己竟也没注意到。
“珂珂，我想你了，十分十分的想”
“好啊，开学回去就可以见到我了”
“珂珂，外婆去天上了，上一年的冬天”
电话的另一头一阵沉默。
“不过外婆说她会化作一颗星星，永远在天上看着我们”，晏清故作轻松。
“那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向繁星许愿，外婆一定会帮我们实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