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滴答—”
“滴答—”
恼人的水滴声不断响起，谢发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随即，他便感受到一双手覆盖在他的耳朵上，轻轻抹平他紧皱的眉心。
【砰！砰！】
【不要杀我，我还有妻子，我还有孩子……】
街道上的枪声还在耳边回荡，旁边男人混杂着泪水的絮语一直在脑中闪现。
谢发闷哼一声，被封锁的记忆被撬开了一条缝，混杂着恶念的絮语从中不断冒出。
【灾星……】
【带来不幸之人……】
谢发艰难的微微睁开眼睛，眼前时而是一扇瑰丽厚重的中世纪大门，时而是一个少年紧张的面庞。
又是，只有我一人活下来吗……
还在胀痛的脑子勉强处理了现实世界的情况，随后他便陷入了更深的梦魇之中。
“还、还没醒吗？”
少年小心地颤声问道。
那个奇怪的男人占据了他的床，将黑发青年拢在怀中轻轻的按摩着他的额角，在他的旁边是不知反复热了多少次的饭菜。
因为不知他们的来路，又不敢将他们随便带入自己同伴们的聚集地，少年只好牺牲了自己的安全屋，心惊胆战的将偷来的车子远远抛弃，一路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踪迹，就连被指使去觅食时也只敢买一人份，此刻也只能一边饥肠辘辘的对床上热气腾腾的意面咽口水，一边苦大仇深的艰难吞咽着粗糙的饼干。
就在此时，床上的青年轻哼一声，悠悠转醒。
谢发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并未身处他想象中洁白的病房，反而是一个堆满了不知用途的杂物，仿佛是一个善于囤积的小动物巢穴的房间。眼前则远远站着一个脸上长满了雀斑，委委屈屈啃着饼干的少年。
“你终于醒了呜呜哇！”少年哭嚎一声，激动地几乎要扑上来，却又在男人的注视中犹犹豫豫止住了脚步。
“您还有何不适吗？”
谢发刚醒来便被莫名热情的少年吓了一跳，直到男声响起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仰头，便看到一位面容精致的男性。他有着健康的蜜色皮肤，身上覆满了薄而有力的肌肉和仿佛暗藏了无数故事的疤痕。男人半长的黑发短发松松拢起，一双幽深如密林的绿眸望着他，如同一把出鞘的寒利的刀。
谢发：……
谢发：这什么老套的英雄典传场景，最为怪异的是他还是英雄救美中被救的美：）
谢发揉着额角，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哥谭脏污的街角，面前是一个举枪对着他的劫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他送到医院，但作为一个孤身来哥谭求学的孤儿，他的身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可图的东西。
他挣扎着起身，忽略头上还隐隐残留着痛感，努力撑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说：
“是你们救了我吗？真是万分感谢。我叫汤米，是和朋友一起来哥谭旅游的游客，请问你们是……”
“我、我也叫汤米……”雀斑少年弱弱的举起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谢发：……
男人：……
少年：……
真汤米：不敢吱声。
在他问出了问题之后，一直端坐在床上的男人似乎得到了什么指令，沉默的从床上下来，以一种中世纪仆从向国王敬礼的姿态恭顺的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温驯地深深低下头颅，回答道：
“承蒙国王赐名，我是您身边的御前侍卫的队长兮，是您手下最锋利的刀。”男人停了片刻，埋下了头继续道：“也是您最忠诚的狗。”
谢发：……好家伙，王？我是啥不出世的大贵族的私生子吗？还是在某种奇怪整人节目的拍摄现场？
谢发微微皱眉看着脚边的男人。
就算是死亡，只要是不超越莱克特医生所定的属于普通人生范围的他都能冷静接受，但这种脱离他掌控的怪异场面，就算是整蛊也令他十分不快。
【滴—】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喜，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响，莫名熟悉的机械女声再次出现【检测到对冒险者的负面情绪，请问是否解雇冒险者？是/否】
谢发睁大了眼睛，在他的视网膜上，面前的男人身上突然浮现了两个如同系统光屏般的选项，无论是闭上眼睛还是移开视线，选项都如同本就存在般顽固地出现在眼前。
这是什么？
【这是:冒险者：兮（重命名）；
职业：影刺客；
状态：复活无敌中（剩余时间：31：01）】
女声如同死板的机器人般一字一句的播报着：【经检测，玩家并无精神异常状态，请放心游玩。】
【滴—检测到游戏插件已安装完毕，自动重启中】
【滴—请王耐心等待】
这是……
机械女声消失在脑海中，谢发看了看旁边毫无反应的汤米，又看了看和女声一样称呼他为“王”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疯了的话……谢发揉了揉额角，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地面上，男人还在耐心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绿色的眼睛低垂着，似乎默认了他能对他做出任何事情。而在他英气的脸上，两个红色的选项还在发着不详的光芒。
谢发叹了口气，默默选择了“否”，对他说：“兮……是吧，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王是什么，我也不需要什么仆从。”
听到他的话后，兮的脸色突然惨白。他猛的低下了头，哆嗦了一下嘴唇，刚想要说什么，就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触感摸了摸他的黑发。
头顶上，谢发冷淡的声音响起：“没有谁该是谁的狗，我也不需要这个。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成为一个有尊严的活着的人。很抱歉擅自把你带到这里，但无论你过去是什么身份，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现在都是在一个法治社会，该遵循现在的法则。你可以拼尽一切为你的理想而活，而我，只不过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透过零碎的黑发，谢发看到一双湿润的绿眸怔怔地看着他。谢发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发，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些碎钱放在桌上，转头向汤米道：“这是我身上仅有的钱了，聊表心意，再次感谢你们救了我。”说着，便向房门走去。
汤米愣在一旁，见他要走，下意识地问他：“你、你是谁？”
谢发头也不回地说：“我只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合格好青年罢了。”
“先……先生。”
汤米问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的男人。危机中的一系列行动让他早已习惯了先听从男人的命令。更何况在开车叛逃上一个组织后，仅因出色的开车技术才被选上成为帮派司机他一旦被这个强大男人抛弃，估计很快便会被气急败坏的商家丢进港口喂鱼。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男人沉默的站起身，摸了摸腰间的刀刃，良久才开口道：
“我们……遵循王的命令。”
“王？那个男人？他不是说……”
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汤米立即噤声，看着男人走到窗前，掀起一角窗帘打量着这个陌生而喧杂的世界。
“王心思深沉，他的话语必不可能如此简单。”
他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锋利的“破晓”，不安地抿唇。
“王说得对，现世只有我一人应召而生，没有足够的威慑去震慑那些冒犯他的蛆虫。我等作为影子，本该为王建立新的势力，让他的法则重现于世。”
“这个世界与我等的世界相差甚远，我没有解决所有隐患的把握，却冒然出现在王的身边，这是影子的耻辱。这次没有被惩罚，我当庆幸其难得的仁慈。”
汤米疑惑地问道：“他……是谁？”
兮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唇，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怖的回忆：“他是那个地狱中所有生物的主人，是虚伪的神明逃离后秩序的制造者。他将我们从无尽的迷雾中带回，带领不同的种族建起了黑暗中的避难所，他是王……是我等卑微者的光明。”
男人顿了顿，叹气般说完了最后一句：
“也是我等的炼狱。”
“请大家仔细观察它的根茎。”
温室尽头的老师一丝不苟的讲解着手中植物的构造，谢发坐在靠里的角落里，认真的做着笔记。
虽然因为昨天的意外他错过了新生报到，但在和登记处的老师解释自己遇到了抢劫后，他还是在那位老人同情的目光下成功领到了自己宿舍的钥匙，并赶上了第一节实践课。
即使丢失了所有的现金和衣物，但在和自己的资助人解释了自己的情况后，大方的资助人先生还是十分慷慨的往他的卡里再追加了一笔钱。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也在昨天被他努力解决了。
他还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一如医生要求的那样。
谢发认真地记录着笔记。前方的老师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什么，然而不知何时，讲课的声音在慢慢变大，而同学中原本小小的嘀咕声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响亮的虫鸣，阳光也似乎明媚过了头……植物……植物在动？
谢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猛地清醒了过来。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同学全都昏睡了过去，只有前方的老师还在陶醉的讲着手中的植物，而她原本苍老的面庞却慢慢变成了一个成熟妩媚的女人的脸。
“看看它们，是多么的可爱啊。”
女人着迷的抚摸着手中植物的叶片，而那株原本平凡的植物好似活物般在他的手中轻轻扭动着。
“如果有新鲜的人体作肥料，一定会长得更可爱的吧。”
女人说着，原本空气中微不可见的绿色小颗粒愈发浓厚起来，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几个最靠近女人的学生在吸入了这些颗粒后，瞬间涨红了脸，捂着脖子眼睛胀大的摔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没了呼吸。
谢发立刻屏住呼吸，却已经来不及了，小小的颗粒早就进入了他的鼻腔。在被扭曲的植物藤蔓完全包裹前，他只留下了一个念头。
【滴—游戏系统重启成功，检测到灵魂已达标，是否唤醒新的冒险者？】
该死的普通人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