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仲夏
沈瓶要走的消息,子葵还是听班上的同学谈论才知道的,好像是说年底就要去京城的仁青堂学医,以后也不会回学堂上学了,子葵觉得有些突然,但是可能人家家里对沈瓶的人生规划早有安排,这种私事,大家不知道也很正常,她倒是没有什么分别的感觉,反正平日里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交流,她觉得说不定等沈瓶走了,她平日里见不到沈瓶的脸,就不喜欢他了。
仁青堂子葵也是有听说过的,国内数一数二的医馆,培养出了许多能力出众的名医,据说仁青堂每年都会招收一批学徒学习药理,然后定期举行考核,考核通过的学徒可以坐诊替人看病,没通过的就要继续学习,直到通过考核为止,因着考核难度高,也有一些学徒在考核中屡战屡败,最终放弃学医打道回府的,子葵想了想,觉着自己不太适合学医,毕竟人命攸关的事情,她怕自己给人治病的时候出了问题,越治越糟,她又觉着,如果沈瓶能够好好学下来,那真是前途一片光明。
至于京城,子葵其实去过一趟,离端州远得很,她和娘亲光是坐马车去那里就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当时好像是她舅舅要去京城办事,又想着子葵也有十多岁了,是时候该见见世面,就同子葵的娘亲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上子葵去京城,等子葵他们的车马到达城门口时,恰逢十月一,寒衣节,子葵从马车里撩开帘子看了几眼外边,只觉着城门口有好多人往来,估计都是出城祭祖,或者已经祭完祖先要回城的,在子葵他们达到旅店的路上,她还看到各处都有人围着火炉喝酒,舅舅说那是“暖炉会”,亲朋好友可以借此机会聚在一块聊聊天什么的,那次旅游子葵在京城足足待了一个月,因为舅舅要办的事有些棘手,所以比预计的时间待的更久了一些,她还记得十月初十那天,因为是天宁节,所以她还和娘亲一块到教坊门口看一群姑娘表演,教坊门口围了好多人,那场景热闹极了。
子葵觉着,也许就是那次长达三个月的奔波,使她产生了周游全国的心思,的确舟车劳顿使人身心疲惫,但是她吃到了不一样的食物,听到了不一样的语言,见到了不一样的人和事,那种充满新鲜感的日子她很是喜欢,过年的时候,舅舅给她压岁钱的时候还对她说:“你把这些钱存起来,有机会多去外边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
闻言,子葵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而她的娘亲则在旁边说道:“你别带坏子葵,她现在就一门心思往外跑。”
子葵的娘亲不想子葵往外跑,子葵是知道的,可是她不想一辈子都待在村里,确实,待在村里安安稳稳地生活没什么不好,阿娇和雪娟就想着念完书在村里找点事做,然后结婚生子,但是子葵就觉得自个儿国家疆土辽阔,美景众多,怎么能够不去走上一圈,看上一眼?
因为子葵去过京城,所以当她听说沈瓶要去京城的时候,一度想过等念完书,她也跟着去京城住一段时间,虽然等她念完书,那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到那时,沈瓶既不会知道自己也在京城,自己也不知道沈瓶在京城的哪里,但是对子葵来说,见不见面其实不重要,起码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不过,三年后,子葵去的是沂州。
“温夫子,”子葵低声同温夫子说道:“我想要换座位,不是说同陈明义有什么矛盾,就是我前些日子,被小孩的蹴鞠打到了耳朵,听力有些受损,想着可能往前边坐的话,听您讲课的时候会好受一点。”
“这样,你看看你想坐哪,我给你换。”
沈瓶的座位在左后方,子葵说道:“要不坐在学堂的右前方吧,第三排最右边?这样就不用担心会挡到后边的同学了。”
“行,那既然都坐在最右边,要不陈明义跟你一块换过去?我怕别的女生同他做同桌,会介意。”
闻言,子葵倒是很想问一句:“您就没看出来我也介意?”但她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好。”毕竟这么久过去了,她同陈明义也是有点交情的,更何况两个人之间还有陈阿娇这一共同话题。
子葵叫陈明义收拾东西换座位的时候,陈明义还有些迷惑,子葵注意到了沈瓶的视线,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般把之前对付温夫子的说辞再说了一遍,还再三地向陈明义表达自己的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让你陪我一起换去角落。”
陈明义摇了摇头说了声:“没关系。”
接着子葵又跑去同要和自己换座位的那对同桌说了一遍自己听力受损的说辞,那两个姑娘也是一脸理解地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同一套说辞说了三遍,子葵自己都快要信了,她平日里根本就不出家门,家附近虽然确实有一群小孩在玩蹴鞠,但是同子葵根本没什么关系,她这么做只是想离沈瓶远一点,虽然有些卑鄙,但是效果可人,她喜欢了沈瓶一年,有些累了,因着沈瓶就坐在她左边的左边,所以她总是会分心去看沈瓶在做什么,去看沈瓶的反应,她想着反正沈瓶也要走了,现在离得远些也好。
自换了座位以后,因着离得远,沈瓶又在子葵的左后边,子葵想要看他就得回头,确实不太方便,久而久之,子葵已经不怎么去关注沈瓶的一举一动了,虽然听到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她还是会有回头看沈瓶的冲动,但是她向来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平日里没事做的时候,她喜欢看窗外的天空(学堂的右边和左边都有一排窗户),再看看学堂外边的树和小鸟,偶尔还会有蝴蝶和蜻蜓在外边低飞,不过那就说明快要下雨了,子葵不喜欢下雨,走路回家的时候到处都是泥泞,还容易把鞋子打湿。
沈瓶真的要走的那天,同他玩的好的男生都去同他告别了,听说有个告别仪式?子葵不清楚,但是她知道阿娇也会去同沈瓶告别,子葵想了想,还是把给沈瓶准备的礼物递给了陈阿娇,让她替自己送过去,她还让陈阿娇带话了,她说:“这次再弄不见,他就再也收不到礼物了。”子葵在内心说,我送的礼物。
陈阿娇一听,还以为子葵在诅咒沈瓶以后都收不到别人送的礼物,便皱了皱眉说:“有些过了吧。”
子葵没理,很多年以后她想起当年自己说过这句话,内心只觉得尴尬,一时半会她竟然在想:阿娇会不会只是把礼物送了过去,但是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告诉沈瓶呢?但是她又转念一想,阿娇这么老实可靠的人,应该会把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沈瓶吧,一想到这里,子葵觉得好像更尴尬了,送个礼物好聚好散就算了,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干嘛,以后见到沈瓶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她后来再也没见过沈瓶,偶遇的那次不算,那次沈瓶根本就没有看到她。
晚上吃饭的时候,子葵没忍住,同娘亲提起了沈瓶,她开口说道:“娘,我喜欢的那个男生要走了。”
“走了?去哪?”
“京城,学医。”
“哦,你不会难过了吧?”
“那倒也没有,”子葵想了想,继续说:“就本来也没有多熟,平时都不讲话的。”
“难过也没关系,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额,我觉得没有,起码学堂里没有男生喜欢我。”子葵撇了撇嘴,夹了些菜就往嘴里塞,娘亲见状只是轻声反问了一句:“怎么会?”就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平日里说的多的都是阿娇和徐瑞文陈明义的故事,其实子葵一直觉得学堂里有个男生喜欢雪娟,那个男生叫周惊蛰,画画很厉害,听说以前专门和画师学过画画,虽然后来子葵问雪娟周惊蛰对她是不是有意思的时候,雪娟的回答是:“我们只是比较聊得来,都是当兄弟处的。”
但是子葵却觉得这里头的关系没有这么简单,她记得有段时间,她经常跑去找雪娟玩,结果有一次,她刚兴高采烈地从座位站起来,想要去找雪娟说些什么的时候,不留意看了一眼周惊蛰,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凶狠,直勾勾地令子葵心慌,她想了想,自己平日里同周惊蛰也没什么交集啊,难道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抢走了雪娟对他的注意力?虽然她觉得这个想法有些扯,但是往雪娟方向的步子还是硬生生被她拐向了茅厕,周惊蛰这才移开了目光,自那时起,子葵就觉得周惊蛰对雪娟那叫一个别有用心,可惜等三年后,大家都念完书了,也没见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什么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