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七章 长谈
今夜,沈况和穆云弗都在大堂里一直坐到了客栈打烊,如老掌柜说的那样,昨晚的那两名客人今夜并没有再来。
老掌柜陶然晚间曾出去过片刻,说是到外面瞧瞧给沈况二人寻找出去的方法,一人一烟杆,这般去又这般回来。
老掌柜回到客栈走回他的小院前曾笑着对沈况和穆云弗说:“且住下吧,明日我再出去瞧瞧。只是费些时间而已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不过你们在这住下房钱还是得照付。”
老掌柜说完便哼着小调晃晃悠悠往小院走了去,并没有在意沈况和穆云弗的反应。
沈况点了点头,只不过口中随意呢喃了一句,酒水一般。声音不大,老掌柜大概也听不见。
老掌柜离开后,睡眼惺忪的浮白依旧在大堂里守着两位客人回房,因为他要留下来吹灯。
不久后,沈况也回了房。
今夜久无眠,沈况推开窗户让月光径直洒下。他遥看天上的那轮明月,大又圆。
一切离奇事,已然笃且信。
沈况还记得露宿九子山的那晚,天上的月亮还只是月牙,如今月牙已成玉盘,这里果真不是外界。
毫无睡意的沈况后来又一个人去了房顶,一轮明月而已,可夜依旧是那般黑。
晚风乍起时,沈况酒葫里的酒也恰好喝完。他抬手抖落,只剩零星几滴酒水缓缓滴落到嘴唇上。
沈况苦笑一声收起酒葫坠在腰间,慢慢的,知道了更多关于此地的事他心中的忧虑也少了些,只不过他还不能真正安静下来,这是对于未知世界、未知危险的一种莫名恐惧,淡淡的,却始终挥之不去。
沈况双手撑着檐上瓦砾,仰着头,仍有清风吹拂。
不多时,浅浅的阴影遮住了他头顶月光。沈况睁开眼,原来是那位黑衣姑娘穆云弗。
“穆姑娘。”
沈况就像知道穆云弗会来一样,轻声打了声招呼,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沈公子知道我会来?”穆云弗一边问一边将手中的两壶酒递给了沈况一壶。
沈况顺势接过酒壶笑道:“猜测而已,穆姑娘会来说明我运气好。”
穆云弗与沈况隔着些距离坐下,她没什么扭捏直入了主题。“沈公子当下对这方世界的了解还不多,大概还不知晓此中真正的玄奥。”
喝了一口酒后,沈况点了点头:“的确不知,但我对这里的秘密兴趣不大。如果穆姑娘是想以此来与我做什么交易,我想穆姑娘可以回了。”
听到沈况的话,穆云弗却是笑了笑道:“差点忘了沈公子的师承与天份了,如沈公子这般的武道天才的确不需要如我这般千方百计寻找捷径。”
沈况摇头道:“穆姑娘无须自谦,你的天赋也不差,豪门大派里的嫡传也就只有这般了吧。”
穆云弗闻言看了沈况一眼,眼前这个与她年纪无二的年轻人的事迹她都知道。片刻后,她缓缓解释道:“我们习武之人重在修气,修天地灵气为己用。这方画卷世界最奇妙之处就在于此地所见皆为灵气衍化,包括我们看到的那些人。其他东西身上灵气不多,但这里的每个人身上的灵气不仅多且精纯甚至可以直接被我们吸收以此助长修为。”
沈况偏过头看了一眼低声说话的黑衣姑娘,“穆姑娘似乎对这画卷世界很了解?”
穆云弗道:“我师门藏卷中就有提到这画卷世界,不过如这样的小世界来源都极为特殊,少有人能知道其根本,所以师门藏卷中也只记载了些许只言片语,但灵气一说书中明确有提到。”
沈况从习武那刻开始就知道要打好基础的说法,所以对于一切揠苗助长的方法他都会警惕。“据我所知,一切走捷径的方法都会有后遗症,穆姑娘难道不担心此中会有什么陷阱。”
听到沈况的话后,穆云弗先是喝了一大口酒,而后她直视前方眼神坚毅道:“有些事没得选择,只要能变得更强,便是以寿命为代价我也认了。”
“穆姑娘也有血海深仇在身?”
穆云弗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沈况提起酒壶灌了一口,他砸巴了一口淡淡道:“有些时候我们觉得很远的事其实离我们很近,而有些离我们明明很近的事我们即便卯足了劲也到达不了。穆姑娘想必听说过我的事,我说这些并不是劝姑娘就此放下仇恨,而是可以适当慢些。死很简单,但我们要死得其所,死的有价值。”
同为年轻人,穆云弗觉得自己大概是说不出这样的话。其实也是因为经历不同,但同样的道理于不同的人总会有几分良善。
穆云弗低头不语,心中好似有万般愁绪。
沈况抬手以酒敬月光,江湖近又远,走的多了哪还有什么可怕的事。
“你是因为想杀这里的人所以才被陶掌柜要求离开的?”沈况换了个话题又问道。
穆云弗点头道:“昨夜那两人就是死在老掌柜刀下的。”
“老掌柜是个刀客?”
“很厉害的刀客。”
关于那两人的死沈况不觉得惊讶,他只是好奇,故而又问道:“老掌柜自己为什么不杀这里的人而是要约束进入这里的其他人?”
穆云弗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我原以为那掌柜也是这里的灵体,直到看到那两人的死在他的刀下。”
“我要没看错的话昨夜那两人的修为都不低,归元境后期。”
穆云弗则道:“老掌柜最少也是位五级小宗师,甚至是位大宗师。”
其实沈况直到现在都没有感应出老掌柜的修为境界,只是能微微觉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是寻常人。
五级小宗师,甚至更高,难道就不想冲击那武道止境,看看大宗师之上的风景。
“这画卷世界还有其他机缘,你何不在其他地方碰碰运气?我想以此方法老掌柜也不会再阻拦了。”
穆云弗喝了一口酒后缓缓道:“这是最快的办法。”
沈况欲言又止道:“老掌柜他”
穆云弗知晓沈况的意思所以回道:“老掌柜对我们这些外来人应该没有恶意,否则我们早死了。”
“那穆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出去?”
穆云弗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关于各种小世界的记载中似乎都没有如我们这般出不去的情况,往往怎么走进怎么走出就好。”
沈况闻言苦笑道:“这算是我们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呢?不过穆姑娘你你何不趁此机会在这里慢慢找。”
穆云弗没有回答沈况的话而是回问道:“沈公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穆姑娘但说无妨。”
“你这一路山山水水走来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你想问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
“可以两种都说说吗?”
沈况缓缓笑道:“走的远了很多事情慢慢想的也就少了,其实说来感受也没太多,只是记住了这一路的见闻与那些过路人。我一直愿意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看不一样的事,说来我们走江湖也与这类似。于我而言只是变走江湖为逃亡,握剑还是一样握剑,杀人也还是一样杀人,我还是我,只不过多了些牵挂。”
“牵挂?”穆云弗喃喃道。
沈况点了点头:“等穆姑娘以后也走的远了大概就明白了。很多时候路上那些不经意的瞬间可能会占据我们很大一部分的记忆,当然这并不会让我们淡忘那些仇恨,而是会让我们更清楚的知道该怎么走。”
沈况说完,灌了一大口酒,颇为畅快。
穆云弗看了沈况一眼,她其实始终没能明白沈况话里的意思,也许和她如今心中执念有关。
沈况也知道不能一下子改变穆云弗心中想法,所以之后也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视线看向远方,对于这里,他简单有了了解,至于如何出去,他仍一头雾水,沈况并不喜欢这样没有头绪的瞎等。
一切有序处,才会有解法。
之后,屋顶上的两人吹着晚风久久都没有再开口,一直到月上中天,夜色深后。
穆云弗开口道:“谢谢沈公子的解惑,我也许可以尝试沈公子的方法。”
沈况闻言笑道:“我们的路还长,不论是我们的仇怨还是脚下的路,总要一个人走很久的,越是这样越要慢些才会走得稳。”
穆云弗也笑道:“原本是想与沈公子做个交易的,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画卷世界不是什么险境,所以沈公子也不用太过担心。”
沈况笑了笑却是问道:“我能知道穆姑娘最初想与我做什么交易吗?”
喝了不少酒水的黑衣姑娘,月光下两靥已能见淡淡嫣红,小扇轻摇的邻家姑娘与英气逼人的女子像是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穆云弗站起身居高临下笑道:“其实我本想拜沈公子为师,想着若是能入玄机山定能更快破境。”
穆云弗说完,沈况哈哈一笑:“我还没到能为人师的地步,穆姑娘切莫病急乱投医。”
穆云弗闻言只是嫣然一笑后便转身离去。
今夜月光透亮,说好也好,说坏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