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剑舞
偏僻幽静的玄月斋，少有的热闹。燕于飞来赴宴，先来拜见岳老夫人，凑巧和岳如明与朱樱碰在一起，干脆就在此处摆了寿酒。桌上并没有太昂贵的山珍海味，只是应季的时蔬水果，小菜点心。围着桌子坐着的，都是朱樱熟悉的亲人朋友。
岳老夫人见大家都落座，举起酒杯说道：“原本樱樱过寿，我作为长辈，不该参与。既然参与了，也别坏了大家的兴致。今日暂且没有长幼，桌子上寿星最大。我敬寿星一杯。”
众人见她举杯，也跟着举杯。朱樱就坐在她身边，被她亲昵地握着手。一杯酒下肚，心里也泛起暖意。
“多谢奶奶。”朱樱羞涩地笑着，向她肩膀上轻轻靠了一下。
“谢什么。”岳老夫人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燕家的小子，给你师叔上寿，带了什么好东西没有。”
燕于飞笑着站起来：“有的。”说着，打开自己带来的一个长盒子，里面是一柄剑：“这是爹和几个工匠，为小师叔量身定制的剑，比较轻巧。”
岳老夫人点点头：“拿出来看。”
燕于飞应了一声“是”，将剑从盒子里拿出来，朱樱起身离席，接过这剑。这剑鞘是紫檀木所制，以紫铜作为装饰，细看，是一只一只的飞燕，姿态各异，有的直冲云霄，有的在花丛间盘旋。抽出剑身，朱樱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这剑身上有繁复精细的烤金花纹，寒光灼灼，贵气逼人。这钢材是无数次锻打而成，坚韧轻巧。朱樱在一边顺手舞了几下，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回剑鞘。这剑比寻常的剑要轻盈细长一些，用起来果然合适。朱樱爱不释手，握着剑向燕于飞行礼：“燕兄替我多谢师兄，我真是太喜欢了。”
“小师叔喜欢就好。这剑还没有起名字，小师叔起一个名字给它吧。”
“就叫，嗯。燕影剑？”
“挺好听的。”燕于飞说着，又拿出另一个小盒子，打开，“这是我送小师叔的，是一套袖箭。攻击力不见得多强，只是方便携带，防身很好。”
“说起来防身。”岳如明插嘴说道，“我送樱樱的是一套护身软甲，轻是轻，刀剑我都试过了，砍不透。给你送到羽竹轩了。”
燕辞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样说来，我送的短匕首就没用了。”
岳以觉说道：“你们都这样重武轻文吗，难不成只有我送了文房四宝。”
木结香看了看他们，为难地说道：“我居然送胭脂眉黛，好小气。”
朱樱笑着捧起脸：“哪里小气，胭脂眉黛有什么不好，我也喜欢这些呢。有人给我过生日，简直太美了，其实大家坐在这里，送不送礼物都好。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诸位。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举杯，都是一饮而尽。酒过三巡，朱樱已经微微有些醉意，兴奋地站起来，抽剑出来：“我为大家舞剑助兴可好？”
岳松雪想起来庄里的规矩，室内非必要不可以使用利器，否则有刺杀之嫌。刚要站起来制止她，却被岳老夫人轻轻拽住衣袖：“松雪，我许她在这里舞剑。”
突然，听门口侍女通传：“昌和马帮的首领，叶焚叶大侠来拜见老夫人，为少夫人祝寿。”
朱樱下意识地背过手，将剑负在身后。叶焚进屋来，一身朴素的青衣，规规矩矩地对众人行礼：“见过老夫人，见过岳家三位公子小姐，见过燕家少阁主和大小姐。在下叶焚，是少夫人的旧相识，特来祝寿。”
岳老夫人笑着说道：“何须多礼。既然是朋友，就请坐吧。樱樱正要舞剑给大家看。”
一边的侍女为叶焚添了座位和碗筷，叶焚落座，朱樱甩了个剑花，舞了起来。叶焚低声对侍女说了什么，过了一会，侍女拿来一枝短笛。叶焚随着朱樱的动作，吹奏起来。此时已经快要舞到最精彩之处，她神情复杂地扫了他一眼，随着他的笛声起舞。这套剑舞就是专门用来观赏的，舞起来刚柔并济，动作舒展，如落花飞雪，轻盈迅捷，配合悠扬嘹亮的笛声，如花间鸟语，灵动可爱。
她舞着舞着，突然想起那个雪白樱花盛开的季节，他握着她的手，教她这样一套剑舞。
“学这花架子有什么用。”她装作不情不愿地撅着嘴，仍旧随着他的动作舞剑。
他眼神中含着笑意，握着她的手更紧：“为了舞给你的叶哥哥看。”
“谁要舞给你看。”她羞涩地推开他，正要收剑，却被他夺走：“那我舞给樱樱看，好不好。”
一曲毕。
一片掌声。
朱樱缓缓收剑，强忍眼泪，仍是笑着：“多谢叶大侠。”
“多谢，少夫人。”叶焚也敛去脸上一瞬间的悲意，强颜欢笑着。
岳松雪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舞完了。快些入席吧。”
朱樱将剑放好，坐回席间。岳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赞道：“舞得好。称得上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嗯，这个我知道。”岳以觉接着说道，“下一句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不错。”岳老夫人想了想，反而微微叹了口气，“不说这些。既然是我家的女儿舞剑，与那公孙氏有什么关系。”
岳以觉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其实这首诗也没什么不好。盛败兴衰，美人迟暮，人生聚散，都是寻常事。古人亦有言：‘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不错。抱歉，是我年纪大了，不免伤春悲秋，扰了兴致。我自罚一杯。”岳老夫人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桌上的其他人也举杯相随。
燕于飞想了想，说道：“突然想到一个笑话，有点俗，不知道大家听不听。”
众人催促他讲，燕于飞说道：“从前有一个姓陆的人，很会说笑话。他家邻居有一个女子，生性不爱笑。他的朋友就对他说：‘如果你能说一个字，让这女子笑，又说一个字，让这女子骂你，我就请你一顿酒菜。’这姓陆的人便答应了。有一天，这邻家女子站在门口，旁边正好有一条小狗。这姓陆的人就向着小狗跪下，喊道：‘爹!’这邻人女子便笑了起来。这姓陆的人见那女子笑了，便向她跪着，喊道：‘娘!’又被这女子骂了。”
笑话讲完，大家都乐了起来。正在笑着，侍女通传：“老夫人，庄主来访。”
“让他进来。”
屋里的人见岳宁瀚进来，除了岳老夫人，都收敛笑意，站起来迎。岳宁瀚笑着摆摆手：“何必多礼，都坐吧。我只是来辞行，马上就走，不坏你们的兴致。”
岳老夫人问道：“去哪？”
岳宁瀚答道：“轻云派傅家有一个宴会，邀请大半武林的知名人士。我可能要在轻云派过夜。”
“嗯，注意安全，多带一些人陪侍你。”
“是。”岳宁瀚应了一声，又问众人道，“刚刚在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木结香想起刚刚的笑话，再看看岳宁瀚和岳老夫人，扑哧一下乐出声来。岳宁瀚惊讶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她自知失礼，忙收敛笑意。岳老夫人看出大家都在憋笑，干脆笑着说道：“你快去吧，别误事。等回来，你娘讲给你听。”
此言一出，众人终于都笑起来，岳宁瀚被笑得摸不着头脑，还是跟着笑了笑，转身出门去。
岳老夫人举起酒杯，说道：“我方才就说了，今日屋里没有大小。谁还有什么笑话，说出来叫大伙乐一乐。”
岳以觉闻言，也想起一个笑话，便讲起来。大家轮流讲笑话，只有叶焚沉默着，一杯一杯地喝酒。岳松雪和他坐对面，见他这副模样，也沉默下来。朱樱不看他们两个，只顾着和众人说笑。
终于，黄昏时分，宴席散了。叶焚喝得大醉，被侍女搀着出了玄月斋。
“叶大侠，奴婢们搀着您去客房休息可好。”
“好。”
叶焚迷迷糊糊醒过来，是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穿水蓝色衣服的人。他恍惚之间，抓住这人的衣袖，喃喃说道：“樱樱？”
岳松雪强忍住扇他耳光的冲动：“是我。”
门一开，朱樱端着解酒汤进屋来：“他醒了吗？”
岳松雪没好气地答道：“没有。叫我掐死了。”
朱樱被他逗笑了：“那还坐着干嘛，赶紧找地方埋尸，别叫人发现。”
叶焚坐起来：“怎么会不发现。我带来的随从也不是吃素的。”
岳松雪接过朱樱手里的解酒汤：“你的随从问你，要不要去傅家的宴席，日落前去还赶趟。”
“不必了。这个宴席，是傅家和别的大宗门谈一谈规矩。管不着我。”叶焚推开岳松雪手中的解酒汤，“不必喝这个，我醒酒了，既然，二位不想见我，我会尽快离开。只是刚刚在席间，光顾着喝酒，没吃饱。不知，能不能劳烦少夫人，最后做一次凉拌面。”
朱樱听他说凉拌面，心里一酸：“好，我去做。”
岳松雪问道：“什么，凉拌面。”
“你没吃过？”叶焚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家掌柜，凉拌面做得最好吃。”
岳松雪看向朱樱，一脸的怨念。朱樱忙解释道：“你不是不爱吃细面条，说那个没嚼劲，最爱吃热汤宽面吗。我还做什么凉拌面。”
岳松雪气得将解酒汤往桌子上一摔：“不知道能不能劳烦樱樱，多做一些。叶大侠吃剩了也赏我一口。”
朱樱被他气笑了，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头：“谁像你这么小家子气。我给你做一大碗，今晚吃不完就别上床睡觉，上床我就给你踢下去。”
“不上床就不上床。有没有我的位置还不一定呢。”
“再说把你嘴缝上。”朱樱捏了一下他的嘴，“好生陪着叶大侠，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