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初一
大年初一,燕掠阁。
朱樱和岳松雪对燕休磕头拜年。燕休搀起朱樱,笑着打量她:“看这丫头,过了一个年,仿佛长个子了。”
朱樱被逗笑了:“三五天不见,哪里就长个子了。”
“过一年长一岁。”燕休怜爱地掐了掐她的脸,“又漂亮了。”
“师父别夸了。”
“留下吃中午饭。”燕休握住她的手拍个不住,“有师父在,你放心。”
“嗯。”
“她怀孕已经五六个月了,行动不便,没有心思找你的麻烦。”
“我知道。”朱樱叹了口气,“只能希望她,好好养胎。”
“是。”燕休说着,轻轻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岳松雪,“没扶你自己就不会站起来是不是?”
岳松雪站起来,躲在朱樱身后,朱樱笑着说道:“如果他自己站起来,又会被师父说自作主张,没有礼貌了。”
燕休冷哼一声:“真是夫唱妇随啊,嫁过去几天,就跟人家夫妻一条心了。”
朱樱揽着她的胳膊,亲昵地撒娇:“难道师父不希望徒儿夫妻和顺嘛。”
燕休的语气柔和下来:“当然希望啦。希望我的小樱樱和这蠢驴白头到老。”
朱樱扑哧笑出声来:“我怎么没听出来希望呢。”
“如果他欺负你,你就回娘家,叫你师兄给你做主。或者是来蜀地找师父。”
“又要走啊?”
“是啊。我在蜀地又找到一个药林。”
“师父如果缺人手……”
“不缺。你们两个难得在一起过几天安生日子,别瞎折腾了。”燕休叹了口气,“你们去吧,给你师兄拜年,我还有事要忙。”
“是。”
两个人从燕休的房间里出来,岳松雪小声说道:“真的要在这里吃饭吗?见那女人。”
朱樱无奈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见她。但是大过年的,想来她也会安分一些。我不过是陪着师父,又不是陪她。她一个妾室,大抵不配上桌吃饭。”
“嗯。”
“小师叔?”燕于飞的声音。
“诶?燕兄。”朱樱对他行礼。
燕于飞还礼:“小师叔何必多礼。大过年的,就不给晚辈发点压岁钱什么的?”
“那也得师侄先给我拜年啊。”
燕于飞扑哧一乐,朱樱也笑了。
“对了。不知道以觉他,练剑练成什么样子。”燕于飞忍不住问道。
岳松雪应道:“还好,有些长进。”
“就是长进不大。”
“呃,也可以这么说。”
燕于飞嗤笑:“果然不出我所料,小笨蛋。”
岳松雪为他申辩:“他只是畏首畏尾,不敢练。像是很怕刀剑武器之类。并不是笨蛋。”
“就这么护短。”
“事实罢了。”
朱樱笑着打圆场:“行了,无论如何,岳少爷他已经尽心尽力去练了,练不好也没办法。”
“算了,不说他。小师叔陪我练练吗?”
“好啊,练什么。”
燕于飞环视四周,正好看见地上的皑皑白雪:“不如练轻功。看看小师叔能不能踏雪无痕。”
“好啊。”
三个人向燕掠阁的一个荒僻处去,这里的积雪就像是一张白莹莹的厚毯子,没有一点缺损。在阳光下,积雪闪着点点金光,很是漂亮。
燕于飞提气轻身,率先跑起来,他的脚尖在雪地上似点非点,像一只黑色的燕子飞速掠过。朱樱旁观,心知这已经是非常厉害的轻功了,却还是看见他脚尖留下来的一串小小印记。
燕于飞跑回来,不免得意:“如何?”
“厉害。”朱樱说着,解下斗篷,递给岳松雪,“看我的。”
燕于飞看着她,却见她脚尖根本没有沾在雪地上,身形轻盈如落花,像是没有用力,只是随意地在雪上走路,一阵风似的返回来,雪地上没有一点印记。
“好轻功,当真踏雪无痕。只是。”燕于飞指了指她的耳朵。
“什么?”
岳松雪摸了一下她的耳朵:“这边的耳坠。”
她也抬手摸了一下,银链子还在,唯独坠子不见了:“啊,还真是。”三个人低头寻找,燕于飞偶然抬头,看见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唯独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鲜红色。
“是那个吧?”燕于飞给她指了一下。
“好像是。”朱樱点了点头。
燕于飞再次凝神提气,几步跑过去,在雪中轻轻一捞,将小红珠子捏在手里,又灵巧地翻身,轻飘飘落地。朱樱忍不住为他鼓掌:“燕兄,好一个踏雪无痕。”
燕于飞惊喜地回头看了看,也高兴地笑了:“还真是。看来我也很有进步啊。”
“是啊。”朱樱笑着点头。
“这是朱砂吗?”燕于飞端详手中的小珠子,“我一直以为是红豆。”
“原本是红豆。”岳松雪一揽袖子,给他看自己的手腕,“现在在这里。就用朱砂补了一颗,以假乱真。”
“原来如此。”
朱樱看见岳松雪似乎有些吃醋,暗叹一声,想了想,说道:“既然是燕兄捡回来的,就赠给燕兄,权当纪念今天这一番踏雪无痕。”
燕于飞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好。多谢小师叔。想来,一颗朱砂而已,怎么比得上这相思豆珍贵呢。”
朱樱笑而不语,从岳松雪手中拿过斗篷,又披上,却没系带子,而是手掐着带子,抬头看岳松雪,眨巴着眼睛。他会意,仔细帮她系好带子。其实她已经寒暑不侵了,只是喜欢他亲手做的斗篷。
燕于飞旁观,叹了口气:“小师叔和岳兄,伉俪情深,令人羡慕。”
“有什么可羡慕的。”朱樱笑着握住岳松雪的手,“以燕兄这般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是。可是,如果不能心心相印,生死相许。没意思。”
“也对。世间,家世相貌,德行智慧能配得上燕兄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要找一个知心人,就只能看机缘了。可惜燕兄有先定的婚约,身家一定匹配。至于性情志趣合不合,那就不一定了。”
“正是这个道理。”燕于飞有些黯然,“今年八月就要成婚了。听说那姑娘,相貌才华也是一等一的。只是我们互相连面也没见过,谈不上喜不喜欢,没意思。”
“燕兄也不必太悲观。或许,天定的缘分,你们会互相喜欢也未可知。”
“只能借小师叔吉言了。”燕于飞苦笑,“只怕闹到我父亲这地步。相看两相厌。算了,不说这些。”
“燕兄如果觉得在家里没意思,可以经常来找我们玩。我的微远剑练得不太到家,需要和人对练。”
“多谢小师叔。其实,以你现在的武功,该是我向你讨教。”
“什么讨教不讨教。”朱樱叹了口气,“燕兄,我们别绕了。既然看不惯又无可奈何,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躲出来,也省得惹出一些别的事。”
燕于飞感激地笑了:“多谢小师叔。这些话,我还真没办法对旁人说。她毕竟是,唉,不说了。快午饭了。”
朱樱和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笑,都没再说什么。岳松雪旁观,不免有些吃醋,暗暗把她揽在怀里。燕于飞没再看他们,径直往前走。朱樱抬头看着岳松雪,揪着他的衣领,“强迫”他弯腰,一触即分的一吻:“不要吃醋啦,燕兄在自己家,估计还要看人脸色,一味隐忍。过得很不容易。”
“我都明白,但是亲一下就能打发人吗。”
“那你想怎么样?”她坏笑着拍了他一把。
“想要……”
“行了,别在这说。”她捂住他的嘴,“回去再说。”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她偷偷摸了他一把:“你这个轻浮样子,让人很想,肆意怜爱。”
“正合我意。”
她无奈又有些得意地笑了。其实她就是喜欢看他在床上那副样子,似乎要用尽浑身解数,百般勾引她。她觉得,自己不得不用妩媚这个词来形容他。尤其是对比他在外面“道貌岸然”,沉默寡言的严肃模样,就更让她平添一种兴奋。
燕于飞走在前面,好像也听到了他们说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像是走在路上被人踢了一脚的狗,孤零零一小只,了无生趣。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又摇摇头不敢想。
既然人家执意要一个冰清玉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又何必坏了人家的好事呢。
大概,只能借着练剑的名义,才能名正言顺地去看看他。可是他有了很好的玩伴,不会一味嘲讽刻薄他,果然是亲兄弟更亲一些。
哼。
他想着,突然看见娘亲拎着食盒迎面过来。看见他,想躲,又躲不开。燕于飞皱皱眉,跑到她身边。
“怎么又亲自去给她送吃的?”
“省得叫人说我没有容人的气度。”
燕于飞接过食盒,冷笑:“我去给她送。这够有气度了吧?”
李夫人拿回食盒:“你老实一点,她名义上总归是你娘。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你父亲在我桌上看见一盘山楂糕,觉得她吃正好……”
“她也配?”
“不要当你父亲的面说这种话,小心他不高兴。”
“我又不是他的妻妾,不必争宠。管他高兴不高兴。”
李夫人被他说得微微发怔,燕于飞自知失言,拿过食盒塞进丫鬟手里:“去,给二夫人送去。要仔细用银针探过,不可出差错。若是她疑心,就叫我去,我亲自给她试毒。”
“是。”丫鬟对他行礼之后,拎着食盒快步走开。
“你这是何必?大过年的一定要……”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燕于飞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自从我记事起,哪年不是这样冷清凄惨?他何曾与你有半点夫妻情分?你知不知道你是正妻,出身名门。却这样容忍他宠妾灭妻!忍来忍去,一辈子就被这三心二意的男人给耽搁了!”
她听得差点掉眼泪,突然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住口!”
他跪在雪地里,垂着头不打算再反抗,一副任由她教训的样子。她力气不大,他却觉得格外的疼,眼泪掉在雪地里,砸出几个小小的坑。李夫人看了他良久,咬牙骂他:“没规没矩!当儿子的就这样说自己的父母么!都怪我平时太纵容你!”
“孩儿知错。”
“好生跪着,不得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