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雪仗
岳宁瀚的书房里。
岳松雪翻着《搜神记》，看得津津有味，每个故事都看了又看，一会跟着书里的情节笑起来，一会又严肃下去。岳宁瀚在一边看着，也觉得有趣，调侃他：“第一次见你看书这么认真。”
岳松雪有些不好意思：“别的书我都看不懂，看得我好困。”
“其实也没什么读不懂。循序渐进，慢慢就看得懂了。不过，你既然喜欢看这个，那就看吧。”岳宁瀚无奈地说道。他当然希望他能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了，可是他既然不喜欢，那也不必牛不喝水强按头，反而叫他反感读书。只要他能把最基本的一些书读下来，识几个字就好。
“嗯。”
“明天就要过年啦。”岳宁瀚感慨地说道。
岳宁星一脸苦大仇深：“我有没有年假可以休息。”
“行。那就我顶上。”
“那算了。”岳宁星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最近到底做的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其实静湖书院就已经对大部分的事做好了安排和决断，只要你点头同意就行。”
“我知道。可是这事也太多了，看完都不容易，还叫我挑毛病。我哪里懂这些。很多我甚至都一窍不通，乱看一气，你也不知道提醒我，放手未免太快。”
“慢慢来。一开始有疏漏都很正常。”岳宁瀚说完，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做决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都是有舍有得，只能说相对怎么做更好一些，很难做出来一个完全没有弊端的决定。一开始再天衣无缝，那也是纸上谈兵。真的去做，就会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疏漏和问题。有问题倒也没什么，补救才最重要。”
“明年开春干脆让我跟着一起种地吧。田间地头的事我实在不懂，什么丰收欠收，什么地力。这不就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么。”
“行。你可以到处去看看，对什么都有个印象，省得被下面的人当成傻子骗。”
岳宁星听他这么说，就探寻地看着他。岳宁瀚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一声：“我上当受骗，做过的错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可是就这样告诉你，你不会长记性的，只有你自己做错了事，再去改，才能印象深刻。”他没说的是，当年，父亲曾经妄想事无巨细地教他，可是，他该犯的错误，好像一样也没少，只是把父亲的老路又走了一遍。
岳宁星闷闷地叹了口气，心说真是无妄之灾，怎么突然就让我来做这些了。只不过，我总比以觉那个小子靠得住，虽说青峦庄交在他手上，大概也不会被败掉。只是那小子涉世未深，不知道会不会受人蛊惑，被人当成傀儡来操纵。
岳松雪看书看得累了，便将书合上放好，坐不住似的往窗外看。岳宁瀚笑着说道：“想出去就出去吧，外面下雪，正好玩一玩。”
岳松雪如获特赦地站起来，高兴地跑出门去。外面的雪原本只是零星的几片，此时已经是鹅毛大雪，地上已经开始积雪了。正在赏雪，就听见背后有故意放慢的脚步声，心知是谁，便不动，任由那人慢慢走过来。他突然向旁边一躲，躲开背后砸过来的雪球。
“啊，你怎么躲啊。”岳以觉失望地喊道。
“不躲叫你打我吗？”岳松雪笑着，从地上抓起雪，向他扬过去。他却没躲过，被打了满身的雪，更加不服气，抓起雪就胡乱丢过来。岳松雪笑着躲过，凑到他身边，抱住他，抢他手上的棉手套。两个人闹成一团，在雪地里滚来滚去，从打雪仗，到按着对方往衣领里生灌雪。正在玩闹，就见岳安婉和岳如明拎着食盒从旁边经过。岳以觉生怕挨骂，忙从地上站起来，岳松雪也站起来对她行礼。岳安婉瞥了他们一眼，说道：“玩完了快把衣服换下来，别着凉啊。一会就午饭了。”
岳以觉点头称是，突然把手中暗暗攥出来的雪球打向她，被岳如明一脚把雪球踢回去：“我来跟你玩!”
岳安婉无奈地说道：“好好玩，别伤着谁。都大姑娘了，注意分寸。”
“分寸？我来教他什么是分寸。”岳如明说着，扑上去就按着岳以觉，把他扑在地上，按住了不能动，笑着问他：“服不服？服不服!”
“这是打雪仗，不是打仗。你不许欺负我。”岳以觉挣扎不脱，一脸的不服气，“跟你玩也行，不许你近我的身。”
岳如明松开他，站在一边：“说得也对。这样吧，你们两个年纪都比我小，都是我弟弟，我让着你们。你们两个一起用雪球打我，我打你们，不许贴身的。算点数论输赢，怎么样？”
“两个人对一个人，那不是玩赖么。”朱樱不知从哪里跑过来，“我和明姐姐一起，二对二。”
岳松雪反驳她：“不行，你练暗器的，不许玩。”
岳如明也点头：“就是说的。你眼力好，在一边当裁判算点数吧。不许偏心你家男人。”
“这是什么话，就算要偏心，也要偏心我家明姐姐呀。”朱樱讨好地挽住她的胳膊。岳如明笑着贴了贴她的脸：“怎么样？小娘子，若是我赢了，你就跟了我。”
朱樱故作娇羞，轻轻锤她：“郎君真坏，羞死人了。你输了我也跟你。”
岳松雪在一边看，明知是玩笑，还是有些吃醋，心说你在我身边也不曾这样对我撒娇。想着就没好气地说道：“快点开始吧。怎么拐我家掌柜。”
“不用她拐，我自愿跟着明姐姐的。”朱樱故意逗他。岳松雪看她一脸得意，冷哼一声：“那你就跟着她，我不追便是。”
“行啦，别贫啦。”朱樱打断他，进附近的玄月斋讨了一根香，“就以半柱香为限，点数多算赢。”
岳老夫人听说他们打雪仗，也跟出来看，还拿了手套给他们。朱樱见他们准备好了，便把香顺手一抛，半截钉进树干里，香瞬间燃烧起来。
“开始。”
岳如明听说开始，就抓起雪向岳以觉身上招呼，岳以觉直接往岳松雪身后躲，跟着他的动作。岳松雪在林子里天天和朱樱对练，武功提升了很多，此时身形灵活，岳以觉哪里跟得上，还是被一个雪球结结实实地打中了脑袋。岳松雪只得护着他，一边抱着他躲，一边又要伺机攻击。两边僵持了一阵子，岳以觉终于回过神来，胡乱抓了些雪，往岳如明身上扬，却被风吹回自己身上。岳如明大笑出声，借着起风，一脚扫起地上的雪，往他们身上卷。岳松雪抱着岳以觉腾身而起，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筋斗，直接绕在岳如明身后。岳以觉从岳松雪怀里挣脱出来，一边用眼神对岳松雪示意，一边故意向岳如明身边跑，岳如明用雪球扔他，岳松雪会意，也用雪球扔岳如明。两个雪球都打中了，香也正好熄灭了。三个人身上沾得都是雪，脸却红扑扑的，似乎有热气从他们身上蒸腾出来。
朱樱笑着说道：“停手吧，显然明姐姐赢了，点数太难听，我就不说了。你们两个，要是早点用调虎离山，跑得分散一点，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大还笨，当然吃亏了。”
岳以觉不服气地躲在岳松雪身后：“如果分开，她就会一味打我欺负我。”
岳如明得意地踢了他一脚：“谁叫你跑得慢啦，躲又躲不开，不长进。”
“不许你说!”
岳如明故意气他：“我就说我就说，略略略。谁叫你跑得慢，要不是带着你，松雪他自己还不会输得这么惨呢。”
岳以觉气得往岳老夫人身边跑：“奶奶。你看她。”
岳老夫人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谁叫你技不如人啦。好好练武，下次赢了她就是。快回屋换衣服，头发都湿了。”
岳如明也跑过来，摘了手套，撒娇似地把手塞进岳老夫人手里。岳老夫人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她得意地对岳以觉做了个鬼脸。岳以觉气得冷哼一声，跑到岳松雪身边，一脸委屈。岳松雪仍是笑着：“气什么，玩嘛，高兴就好。”
“她欺负我。”岳以觉仍旧嘟囔着。
岳如明挑挑眉，大声说道：“我哪有欺负你？你是不是玩不起？早知道你输不起，我就不陪你玩了。”
“谁稀罕陪你玩!仗着你武功好!”
“自己武功差，怎么还见不得别人武功好!小气鬼!”
“你才小气鬼!”
岳老夫人无奈地打圆场：“行了行了，怎么天天吵架拌嘴，叽叽喳喳的。快去换衣服，进屋里暖和暖和，一会该着凉了。”
朱樱带着岳松雪往羽竹轩里去，她的手温热，握着他的手：“冷不冷？”
他傻笑着摇头：“不冷。”
“嗯，其实我找你，是想回去看看那个狐狸。”
“好哇。要给它带什么？”
“这狐狸看起来很爱吃肉呢。”
“也不知，这狐狸是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过年。”
“应该说孤零零一只狐。”
“对了，我前阵子读书，怎么有个人，叫佚之狐的。”
“什么啊，人怎么叫一只狐？”
“不是啦，是这样写的。佚之狐。”他说着，在雪地里写了这三个字。
她咯咯咯笑起来：“这名字有趣，这人是有什么故事吗？”
他歪了歪脑袋，茫然地摇摇头：“实在记不清了，似乎是个好人。”
“你怎么读书读得很痛苦呢。”她笑着说道。
“伯伯说是因为我不感兴趣，不过，他也不强求我。”
“是喽。总不能期待你考个状元回来，认字就好。”
他明知故问：“不会嫌我没出息吗，读书也读不好。”
“没关系啊，我也读不好。你也没游手好闲，这不是在专心习武吗。”
“其实，我越想越觉得，我可能是姓赵的。”
“没关系。伯伯都不介意，你怎么还想这些。”
“我也觉得。”他嘻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