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雨
两个人都洗漱完毕,朱樱还是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岳如明已经坐在床上,开始脱衣服:“我叫你一声樱妹妹可好?”
“嗯,那我该叫你明姐姐。”
“脱衣服睡觉,傻坐着干嘛。”岳如明把自己的外衣随意扔在椅子上,笑着过来牵她的手。朱樱也只得脱下外衣,岳如明捋了一下她的里衣,掐住她的腰:“樱妹妹好细的腰身啊,嫩柳一般。”
“明姐姐怎么像个狂徒浪子。”朱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看你身材有致,也很漂亮呢。”
“樱妹妹要去哪里?做什么?”
“嗯,没想好。其实想去中原见见世面。”
“去中原好啊。如果想见世面,洛城很合适。本来洛城就相对繁华一些,而且,明年春天,正好英雄会。到时候群雄云聚,热闹非凡。你去了之后,可以来找我。我看樱妹妹这步态,八成是会武功的吧?”
“有这么好?那,洛城很远吗。”朱樱听着,就仿佛已经看到了传说中的中原,林立的商铺,通宵达旦的夜市,灯火辉煌,好个不夜天。
“不算远啊,如果找不到的话,就随我先去一趟北边,送这批货物,然后一起回洛城。”
“没关系,我们自己走就好了,正好一路上也见识见识。”朱樱笑着。她其实想的是,如果是两个人自己走,那么就是两个人自己的步调,想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谁想走谁想留都能商量。如果是和大商队走,就太受局限了。
“和你同行的男子,是你的?”
“是我兄弟。他有些痴傻。”朱樱应道。
“即便是兄弟,睡得这么近,也有些失礼。”岳如明说道。
“我也是被逼无奈。哪怕有任何一个办法,我都不能和一群男人睡通铺。我想的是,只要别露宿野外就好,大不了我坐到天亮。”
“真是不容易。一个小姑娘带着痴傻的兄弟。”岳如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你父母呢。”
“早就没了。我家原本在边关,爹娘有一家客栈。九岁的时候,我爹被抓着上战场,从此就失踪了,音讯全无。后来,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娘大病一场,也没了。”
“真是可怜。”
“嗐,也没什么。邻里街坊帮衬着,我自己把店开了起来,吃口饭讨个生活也没问题。只是,久了毕竟无聊,想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
“银钱上有什么困难吗。”岳如明说着,就摸了摸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你拿去用。”
“不不不,不是。我要你钱干嘛。”朱樱忙推辞,“这让我怎么好意思。我和兄弟还有盘缠,够用。而且,天下人谁还没有个难处,姐姐这样给钱,只怕散尽家财也不顶用。”
“叫我碰见,那就是有缘分。你拿着。出手的钱哪有要回来的。”
“这么多钱带在我身上,也太招贼了,不安全。正好我们要去洛城。到时候人生地不熟,如果有困难,我再去向姐姐讨。如果这次要了这么些钱,到时候有事,哪还好意思麻烦你。”
“也好。”岳如明只得叹了口气,把钱又收回去,“到了洛城,你去青峦庄找我,岳如明。”
“我记得了。”朱樱笑着应道。
“行了,天晚了。狗都睡了。”岳如明说着,拉着她上床睡觉,把她推进床里面,又垂下帷帐。朱樱躺在她身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岳如明不困,抓起她的小手,和自己的手比,小了一圈,就笑着:“樱妹妹娇小玲珑,真是可爱呢。”
“明姐姐笑话我个子矮吗。”朱樱一撅嘴。
“撒娇就更可爱了。”
“狂徒浪子,睡觉啦。”朱樱笑着,亲昵地搂住她的腰。岳如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樱妹妹的耳坠很漂亮。此物相思,是有了心上人吗。”
“还没有。”
“那你的心上人,该是什么样的呢。”
“我想,该是明姐姐这样的,俊俏爽朗,风流倜傥,心肠好,知书达礼,嘴还甜。”朱樱想了想,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只怕我配不上。”
“什么配不上。只怕我这种油腔滑调的狂徒浪子,配不上你呢。”
两个小姑娘都笑了起来,相互依偎着。此时正是早秋,白天热晚上冷,正好相拥入眠。
次日早,朱樱起床,一开门,却是岳松雪差点倒进来。他睡眼惺忪,显然是在外面倚着门,坐着睡着了。岳如明探寻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没吭声,兀自出门去。
“你怎么在这睡呀?多冷啊。”朱樱忙搀着他起来。
他有些委屈:“他们讲故事,吓得我不敢睡。”
朱樱被他逗笑了:“你怎么这么胆小啊。屋里那么多男人,你还要怕。”
“真的很吓人。”他为自己申辩。
“那你也不能在这里坐着呀,冻病了怎么办。”朱樱摸了摸他的额头,“还行,幸好不发烧。难不难受?”
“没。就是害怕。”他说着,垂下头,抓住她的衣袖。她被他小鸟依人的样子逗笑了,就踮起脚,轻轻拍他的头:“你来,我给你扎一下头发,又乱了。”
他乖乖地在镜子前坐好,她终于有耐心仔仔细细地给他梳头了。岳如明从外面进来,端了早饭,放在桌子上,又拿起自己的行李:“正好,你们两个吃早饭吧,我们接着赶路了。这房间可以留到中午呢。”
“多谢明姐姐。”朱樱应道,“一路顺风。”
“你也是,我们后会有期。”岳如明对她行礼。
“后会有期。”朱樱对她还礼。
岳松雪看了她一眼,朱樱说道:“这位姐姐,也算是皇亲贵胄了,一点也没瞧不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真是难得。其实,我总是想,岳家是名门望族,有没有可能,你和中原的那个岳家有什么关系。”
“天下姓岳的人,太多了。我身上的平安锁,大概是战利品。不属于我。”岳松雪扯扯嘴角。他当然听说过中原的岳家,却没想过和他们扯上关系。岳家曾经去边关征战,留下什么也有可能。无论如何,小公子说,这诗句不是岳家专属的,他可以随便叫这个名字。
“嗯,我昨晚听这位姐姐说,洛城要开英雄会的,会有很多人的,很热闹。总之,洛城很好。我想去看看。”朱樱盘算着,“如果那里真的好,留下也不错。”
“好。”他一口应下来。他不知道英雄会是什么,但是她说想去,那他就想跟着去。
“扎好了。”朱樱说着,拍了拍他的头,让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满意地端详自己,说道:“今天扎的,最好看。”
“我也觉得。嗯,反正房间留到中午,我干脆扯块布,在这给你做身衣服好了。你这件太不合身。”朱樱扯了扯他的衣领,“你怎么长得这么高这么壮啊。这衣服是我从前一个伙计穿的,他个子就很高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
“好气人,平日里和你说话都要抬头。”她说着,气哼哼地拍了他一下。
“我和你说话,也要低头。”他笑着说道。
“一个两个都说我矮!明天我就长得比你还高。”她听出他语气中的嘲笑意味,就气得说道。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比了比她的身高,刚刚到他肩膀而已。他笑着点点头:“那你长吧。”
“你欺负人。”她说着,也被自己逗笑了。在她的视角看他,觉得他像小山一般高,“我不管,我就能长这么高。”
“嗯。你能。”他低头看她,笑着连连点头。
“你分明就在笑话我!讨打!”她笑骂着,轻轻打了他几下。他连躲都懒得躲,反正也不疼,只是憨笑着任她胡闹。
两个人吃完了饭,就去买了布匹和针线,向店家借了剪刀,朱樱给他做衣裳。岳松雪看着她的小手,这双手因为常年干粗活,并不细嫩,甚至可以说是粗糙。可是,这双手能当量尺,能拿针线,这么灵巧,细密紧实的针脚让岳松雪看得有些呆了。不多时,她就收了针线,把新做的上衣和里衣都递给他:“你看看合身不。”
岳松雪换好衣服,很是合身,还略宽松些。
“现在是早秋,入了冬还有冬衣,真是麻烦。”朱樱托着腮,让他转个圈看看。
“那你教我,我来做。”他说道。
“也好。等什么时候得空了,教你缝衣服。省得以后你自己不会缝。技多不压身,成衣铺还有手工费,少花一点是一点吧。”朱樱扯了扯他的上衣,“这布料好多了。”
“这颜色也好看。”他高兴地说道。
“我也觉得,青灰色看着清爽。”朱樱点点头,“其实那匹土褐色的也好看,应该再给你做一身的,换着穿。”
“不急。”
“行了,差不多了。接着走吧。”
两个人出了蓝城,接着赶路。朱樱打听过了,洛城在蓝城的东南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般人步行,要走十天半个月。两个人一直走,行至傍晚,大风吹来乌云,天色暗下来,就是兜头的一场倾盆大雨。这雨来得毫无征兆,下起来也痛快,按照朱樱的说法,“雨点子都能砸死人”。
两个人被拍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钻进路边的破庙暂时避雨。岳松雪一脸的不高兴,刚穿了新衣服,就遭此“灭顶之灾”。朱樱反而幸灾乐祸地笑了,虽然自己也淋成了落汤鸡。
破庙里生了一堆火,朱樱有衣服可换,岳松雪也被允许脱了上衣。狗淋了雨,一股子狗腥味,可是又冷得发抖,朱樱只得抱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