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于溪按照原路返回，撞到了没走多远的范扬和郑孙杰。
范扬：“这么快就看完了？”
“我没看。”于溪下意识地皱起眉，“遇到一个拉着我谈合作的人，不想过去了。”
郑孙杰大步走到于溪身边，边拽她边说：“怕什么，走，我有一百个理由噎死他。”
于溪无法阻拦郑孙杰的热情，只好跟着他们前往punk的宣传展台。
然而。
那道高挑的身影站在那里时，比起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形容更加贴切的，是试图吸引从而吞噬人类的黑洞。
“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啊？”
于溪凝视着他与身旁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很难想象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乐然制造垃圾。
游戏展示会结束后，于溪回到家，一刻也没停歇便上机开播。似乎对于她来说，打游戏和吃饭睡觉一样放松身心。
于溪打开她最常玩的一款fps射击游戏，进入加载页面的时候和弹幕聊天：“今天晚上打打枪，好久不玩容易手生，这周末还要和他们联机，得提前练一练。”
【和谁联机？】
【主播怎么还卷起来了】
于溪看了眼弹幕，回应道：“当然是和你们的天堂哥哥还有蚊子弟弟。”
此时自家房管带着节奏：【凭什么天堂是哥哥，蚊子就是弟弟？】
于溪回应一句：“天堂比我大，蚊子比我小，这就是原因。”
【笑死，蚊子听了又要跟你掰扯年龄问题】
【蚊子：大四天而已，四舍五入等于不差】
头戴式耳机一戴，环绕立体的音效仿佛令人置身于另一个真实世界里。
于溪一打起游戏来便心无旁骛。
她在游戏的攻防模式里击杀一个又一个玩家，战绩逐渐在这一局中登顶，与第二名的击杀人数形成难以追赶的断层。
每当于溪玩起这类游戏时，认真态度比平时多了十倍，像是在对待一场严谨的赛事，也像是周围的的确确埋伏着数名敌人。
虽然这种情况下会缺失一点节目效果，但粉丝和路人十分愿意欣赏这样一场“低调”的炫技。
这一局的第二轮，于溪作为进攻方仅差一分便能提前结束战斗。
于溪一言未发，操控着人物来到掩体后方，同时和对面排名第一的防守方玩家来了个对视。
这样的情形是对玩家心理素质和预判能力，以及操作水平的综合考验，通常比直接迎面相撞更令人紧张。
只见于溪不慌不忙，在掩体后方利用角度，探头去观察对方的行踪，同时在试探对方可能露头的方向。准星紧锁于掩体右边，直到聚成一点的画面有些变化。
瞄准，压枪，预判完美至极，最后以一阵干脆的枪响声结束了这场战斗，整个过程仅有两秒。
弹幕的滚动速度明显变快，甚至炸出了许多潜水的路人，除了满屏的“6”之外，还有各种花式夸赞。
【这枪法是我回炉重造从3岁开始练枪也达不到的程度】
【这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帅】
【基操基操，粉丝什么场面没见过？】
【《手生》】
与此同时。
“漂亮！”
看着屏幕上mvp的祝贺画面，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性扬起愉悦的笑容，嘴边溢出一句夸赞。
他面前的桌子上歪斜地摆放着许多a4纸。洁白的纸张被铅笔线条勾勒出一幅幅图画，虽然只有黑白灰三色，但所创造出的人像和场景却是生动鲜活。
只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纸张上的明暗变化。
等到屏幕上的画面变暗，他才看出他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型轮廓。
“许，许老板？”张炎惊讶回头，还不忘切屏掩盖屏幕上的直播画面。
许致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扫了眼桌子上摆放凌乱的画稿，又看向面前的人。他淡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令人心神恍惚。
张炎哭丧着脸，及时承认错误：“许老板我错了，我不该上班时间看直播。”
许致轻轻摇头：“没事，我相信你是完成工作后才看直播的。”
“啊？”张炎一时有些呆滞。
许致侧身，做出转身要走的动作，却又佯装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哦对，等等把第三部分的场景原画交给我过目一遍，你就可以下班了。”
“……”
直到许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张炎才回过神来，表情极度痛苦。
一旁同为美术组的画师凑了过来：“炎大，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二次被许老板抓包了，咱就不能回家再看直播？”
张炎滑动着鼠标，瞥他一眼：“你懂什么，直播直播，当然是同步观看才有意思。”
小画师撇撇嘴，小声嘀咕着：“说得好听，不就是想24小时都能看得到于溪嘛。”
办公室内。
谢静看着推门进来的许致，出声问：“你刚刚干嘛去了？”
许致放下手里拿的矿泉水瓶，回答道：“和张炎说了两句话。”
“张炎？”
谢静放下手机，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说起来，你们这个主美可是于溪的忠实粉丝，他给于溪画的作品发在了微博上，于溪还给他点了赞，真叫人嫉妒。”
“他画的什么？”许致侧眸问。
“给于溪创作的动漫形象。”谢静连啧两声，“你这么不关注你的员工吗？”
谢静吐槽完，点开星遇直播的软件，看到列表里他唯一关注的主播正在进行直播。
空气沉默片刻，谢静抬头向许致安利：“哎许致，你看没看过于溪的直播啊，可有意思了。”
许致：“我不看直播。”
“你除了工作还能有什么爱好。”谢静一脸无语地问，“再说了，你一个做游戏的不看游戏直播，怎么了解大众喜好？”
许致抬手，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挽起，打开面前的笔记本，喉咙里滚动出三个字：“靠天赋。”
谢静：“……”
习惯他这样的谢静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自行转换话题：“那你帮我个忙呗。”
许致：“什么忙？”
谢静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能不能下载个星遇，帮我给于溪送点礼物，我给你转钱。”
许致握住鼠标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
谢静读懂了他眼里的质问，解释道：“你先送我后送，绿叶衬红花，再说了，你动动手指的事情，又不损失什么，算我求你了还不行？”
望着他真挚的神情，许致沉默几秒，随后点头答应。
“你先下载星遇直播。”谢静低头看着屏幕，先给许致转账。
软件很快下载好，许致点进去开始注册，没有改名换头像，只是留用了系统初设。他看着某张银行卡收到的20万，眉峰不由得一挑，重复念了遍这个数字：“20万？”
“你20我30。”谢静想象着那个场面，不禁有些得意，“星遇的总榜是按季度排的，我算了一下贡献值，这样肯定能到榜一。”
谢静开始教给许致星遇直播的送礼方式。
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再度响起，许致垂下眼睫，漆黑眼底中的情绪一如既往。
直到几声游戏音效回荡在耳边，许致凝视着屏幕。
直播中的人似乎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击杀，清脆悦耳的笑声像是风铃迎风响动，很难不吸引人去注意她的存在。
-
厚重的云密布在天幕之中，天色阴沉沉的，太阳不知所踪，是八月难得一见的景象。
于溪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以为天还没亮，不过她对自我有着清晰的认知。她摸过手机，对现在14:06的时间不感到意外。
通讯录多出几个好友申请，于溪看清对方备注的来意，然后毫不犹豫，一一删除。
于溪又躺了半小时，直到抵挡不住袭来的饥肠辘辘，才打算起床出去填饱肚子。她换好衣服，戴上鸭舌帽，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她心底一惊。
于溪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犹豫地按下接听。
“于小姐不妨再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毕竟这种合作机会难得。”
于溪认出这道声音是昨天的那位史明，只不过他的话多了几分胁迫的感觉。她靠着玄关柜，等着听他还能说出怎样离谱的话。
“于小姐，价钱可以面谈，乐然能提供的待遇不会让你失望。”对方的声音停顿两秒，又道，“对于主播来说，想名利双收，仅仅依靠直播恐怕不是最有效的途径。”
他的话令于溪无声一笑。
她现在和星遇的合同里有一点是，一切接的游戏合作推广最后都需要她来敲定。显然这样可以稳住她继续留在星遇，却也造成了她可能长达几个月不接推广的局面。
了解她的人都清楚，她对挣钱的欲望不大，也不喜欢被甲方安排，更重要的是，很少有游戏能好到让她面向大众宣传的地步。
换句话说，她倒不是有多清高，只是单纯对游戏比较挑。
而此时对方不仅自吹自擂，还自认为很聪明的帮她指出一条“明路”。
“不好意思啊，我暂时没有接推广的打算，也麻烦您告诉一下您的员工，不要再加我微信了。”于溪的笑容在挂断电话后转瞬即逝。
乐然娱乐在游戏业内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于溪能给他们最委婉动听的评价，便是“擅长制造垃圾，精于虚假宣传”。
乐然娱乐旗下的游戏均有几大共同特点：花钱认真宣传，大手笔请人代言，游戏实物与预告完全不符，骗氪点可围绕地球两圈。
不仅她这样想，众多玩家也怨声载道。
说起来，这家公司还颇有种“臭名昭著”的感觉。
于溪思忖片刻，找到平时负责她合同的星遇工作人员之一，在微信上问道：【小何姐姐，你知道乐然想找我推广的事吗？】。
对方很快回复：【知道】。
于溪在输入框里打着字，准备详细说明一下经过。
何松容：【溪溪，对方给的太多了，公司没帮你拒】
她又发来一个哭的表情包。
于溪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几秒，默默删掉这一段话，用省略号取代。
“给的太多了”。
能让星遇直言给的多，他们的推广费一定不输任何大公司。拿做游戏的钱花在宣传推广上，确实多，也是乐然一向的作风。
只可惜，他们不了解她，也找错了人。
于溪从外面填饱肚子回来，开播后越想越觉得无语。
“有个现象挺有意思的。”
于溪唇齿轻启，夹杂着一丝烦躁的声音徐徐传入麦克风。
“身处一二线的大公司不认真做游戏，反而把心思放在推广宣传上，相信我，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自食恶果。毕竟，做游戏不是自娱自乐，是依托玩家而生存的行业。”
没有指名道姓，已经是她能留给乐然最后的颜面。
于溪双击一款游戏，进入游戏加载页面的时候又道：“我虽然不爱接推广，但谁也不嫌钱多，只不过想合作的话，你总得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停顿两秒，她又补充一句：“别拿着垃圾在我面前炫耀。”
弹幕因她的话掀起一场不小的讨论。
【这话听着好爽】
【谁惹我们家鱼生气了这是？】
【说的不会是乐然吧】
于溪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回应任何一条弹幕，和往常一样边操作边聊所玩的游戏内容。
而另一边，张炎盯着直播画面若有所思。办公室门轻动的那一刻，他迅速静音关掉手机屏幕。
许致递给他一份文件夹，说明道：“策划组提出的修改意见，你先回去和他们讨论，哪里意见不同再来找我。”
“好的。”张炎接过文件夹，摸了摸后脑勺问，“许老板，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采访节目，你说我答应他们是件对的事吗？”
许致坐在办公椅上，淡声说：“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
张炎一脸茫然。
许致的声音不紧不慢：“体验新事物未尝是一件坏事，多尝试几种可能性，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我记起来了，你还说这和制作游戏是一个道理。”张炎释然一笑，转声问，“许老板，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许致：“改天，我还有东西没弄清。”
张炎走后没多久，谢静的一通电话打断许致翻阅画稿的动作。
电话一接通，谢静难掩兴奋：“许致许致，她现在正在直播，你别忘了我说的事！”
许致的问题还未出口，就听谢静那边一阵手忙脚乱：“哎妈妈妈，轻点儿轻点儿——”
通话时间不到十秒就被挂断，屏幕光映在脸上，许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打开星遇直播，一进去便注意到推荐首页出现的直播间。
左下角id为“一只游鱼”。
许致点进直播间，看着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指腹摩挲平铺在最上方的画稿一角。
绚丽多彩的画面随着她的清冷嗓音不停变幻，偶尔穿插的笑容不同于平时说话的感觉。
按照谢静那天教给他的方式，许致微抬手指，轻点几下屏幕。
登顶榜一的祝贺提示，赫然在他眼前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