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白，你要我
“老大，嫂子她……在她老家，今天要上法庭，至于为什么为上法庭……你亲自去听吧，上午十点开庭，我已经帮你准备好机票了，也安排好人接送了，应该可以赶上。”
下了飞机就直接坐上了车，后座上，阎白的神情有几分冰冷和担忧，身上都是风尘仆仆的气息，正瞌眼假寐着。
想到他怎么问小郭也不肯说的话，心中的不安情绪几经翻滚，还是克制了下来。
“老大，到了。”
阎白倏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宛如化不开的浓墨，喉结缓缓下咽了两下。
侧头看向法院的大门，长腿一伸就下了车，打开门，就见里面闹哄哄的，很多的人都在，甚至还有学生。
离开庭还有两分钟而已。
阎白站在高处，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原告席上神情木然的骆星，心脏骤然一缩。
才一个月而已，脸上明显就瘦了一圈，原本红润的脸庞如今也苍白无力，更让他恐慌的还是骆星的那双眼睛。
曾经如盛满了整个星空的灵动双眸消失，只剩下一片呆滞和空洞的黑，透着凄然和绝望。
徐书竹上前去抱了抱她，骆星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低着眼，没有发现阎白的到来。
阎白怎么也想不到，再见面时她会是这副样子，眼眶霎时间就有些热了，上前想要去问她。
不过是上法庭而已，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不管她出什么事，他都会站在她身旁帮她的。
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只是才下到座位一半，就见法官已经入席了。
“全体起立，请审判长、人民陪审员入庭。”
阎白握紧拳头，还是停下脚步，站在了最后一排座位上，接着就是些开庭前言。
骆星看着对面一如既往猥琐的李光平，出奇的很沉静，她觉得她是真的太累了，不然怎么见到她这么恨的人，心情却一点波澜都没有呢？
骆星没有再请律师，原告座位上就她一个人，因为莫名的害怕，她屈膝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可能是同情，审判长和其他人都没有在意。
“原告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审判长温和地道，
骆星的眼皮终于动了动，抬起眼，看向对面的李光平，情绪终于有些波澜了，声音一字一句带了点颤意道：
“他就是，侵犯过我。”说着话时，骆星浑身都颤栗了一下，但还是控制自己平静下来，最后一排的阎白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了。
瞳孔剧烈收缩，双手死死握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继续叙述的骆星。
“我当时忘记了，所以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很多证据都找不到，但我六年级的时候的确当过他的学生，也坐过最后一桌。
当年的老师，保安，我的父母，祖父母都可以作证，按他之前的作案手法，还不可以定罪吗？”
骆星说完，底下的人们就开始议论了，法官敲锤让大家安定，请当初的人证上庭叙述。
最先上庭的是骆爸，一上庭就哭着说了句：“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把她送来这里。”
说着就抹起了眼泪，骆星低下眼，心里已经不恨他们了，这么多年他们对她的宠爱都是真的，当初也就是吃了没钱的亏。
骆爸还是考虑到是在法庭上，没一会儿就强撑着道：“当初因为骆云也就是她弟弟生病，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小星，她奶奶也不愿到城里来，我们就把她送到了这里，让她爷爷奶奶照顾一学期。
记得小星遭遇那事后还给我们打过电话，可是我们的精力都花在了生病的骆云身上，没有发现她情绪的不对……
是我们的错，小星，是爸爸对不起你。”
骆爸看着骆星，老泪丛横地说着，骆星咬住唇，没有抬头，几滴眼泪掉下来。
如果可以，她不想要对不起，只想要当初你们能早点来。
可是没有如果。
接着就是骆爷爷，他也苍老太多了，杵着拐杖颤巍巍地上庭，眼中有泪花，却没有掉，慢慢道：
“当初小星给我和老婆子说过，说有人摸她的腿，不想去上学了，那时我们都觉得这事丢人，怕以后她嫁不出去，就没有给她去讨回公道，只是让她在家里待了几天，可是在那个畜生早读课的前一天，他居然亲自过来让小星去上课……
哎，怪我，都是我这个老头子的错啊，当时的人都对这个来自城里的教授很尊敬，我怕村上的人们说闲话，就亲自送小星去了学校。
那时小星还拉着我的手，眼神乞求，可我还是狠心地把她的手挣脱……这事我至今想来都是我这一辈子最窝囊的时候。
是我错了，我和你奶奶都知道错了，小星，对不起。”
骆星再也忍不住，抱住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气哭着，哭得像是要喘不上气来，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那是她最绝望一天的开始，看着亲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把她亲手交给李光平这个恶魔，骆星那时候除了恨就只剩无边的难过。
哮喘又发作了，一排的徐书竹看到这里赶紧红着眼圈上去拿出她口袋里的喷雾剂，
朝她嘴里喷了几口，接着抱住骆星颤抖的身子，眼泪也一行行地掉。
阎白死死控制住自己的身子，眼里看着李光平的暴戾差点要压不住。
但是他不能，扰乱法庭，轻则警告或罚款，重则要拘留数日。
骆星现在这个样子，他不敢再离开一眼。
至于李光平，过了今天，他是无论如何也会弄死他的。
之后就是以前的老师，说她当初在学校时情绪就很不对劲，躲在厕所里不出去。
最后也跟骆星说对不起，说当初自己应该多关心关心的，还有刘姨也来了，说骆星曾想过跳楼，被自己救回来了。
这些都是骆爸骆妈不曾知道的，现在听到只觉得心中自责更甚，骆爸怀里的骆妈直接哭得死去活来，一直说着对不起。
场面有一度的混乱。
骆星靠在徐书竹的怀里，却是沉默地垂下头，他们都跟她说对不起，可其实，她也是有错的，是她不够勇敢，是她不敢站起来反抗。
她永远也记得当初的她多么的懦弱。
在法官和民警的维护下，场面才得以安定，最后就是李光平的律师辩护了。
之间对方的律师额上都有虚汗，但本着律师的素养，还是站起来为李光平辩护。
“就像对方说的，这件事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对方给出的人证还几乎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无法判别其真实性。
至于学校的老师和这位阿姨说的情绪不对，想跳楼这件事，据被告人说，当初原告在学校曾受到过同学们的排挤，
因为被说是小偷，班上的同学都不跟原告一起玩，所以这件事也无法证明其有效性。
被告人曾，曾跟我说，当初他虽然色令智昏，但是觉得原告也是个可怜的，便没有侵犯她什么，当初的事情不存在。”
在场直接有人就嘲讽出声了，显然对于律师和李光平的厚脸皮程度都难以企及。
一个□□犯，居然说可怜他人？
对于律师所说，骆星是有考虑到的，否则也不会没有人愿意来接她这个案子了，证据不足是无法判定李光平的罪的。
所以骆星没有很吃惊，她已经有作好败诉后再申诉的准备，她还会再找证据的。
她一定要把他送进监狱去。
“骆星同学，虽然我侵犯过其他人，但是对你我是一点没有侵犯的，我实在是不知道你此番的用意是什么，哎。”
道貌岸然。
骆星满是恨意地死死盯着他，看出来他眼里的嚣张和得意，指尖发颤，连嘴唇也在颤抖，突然就控制不住地推倒了面前的桌子。
“你明明做过！你就是做过！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骆星双眼血红，面目都有些狰狞，就像是关在铁笼里的狮子，在发出绝望的吼叫。
徐书竹用力抱住她，“骆星！骆星你冷静一点，这里是法庭，骆星。”
说到最后连徐书竹自己都哽咽得不行。
“请原告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法官敲了敲锤，
骆星像是骤然没了生息，倒在徐书竹的怀里，眼中的泪簌簌地往下掉，嘴里一直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承认，他为什么不去死……”
徐书竹下巴撑着她的脑袋，抱住她的头，哽咽开口：“会的，他会去死的，我们再找，我们再找证据，找当初的同学。”
阎白站起来，心疼席卷了他整个心头，眼底猩红，一声“星星”悲哀哽咽，沉痛难言，一会儿后看着徐书竹怀里的骆星，最终还是坐老下去。
他家星星不会希望他看到她这副模样的，她瞒着自己，就是不像让他看到这副场景。
“我可以作证！”
就在众人都伤心绝望之际，杨欢颜从第二排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去台上，深吸一口气才道：
“我能证明，李光平就是侵犯过骆星，当初我跟她一个班，老师可以作证。”
女老师也还认得杨欢颜，点了点头道：“的确。”
杨欢颜看着满是希冀的平静下来的骆星，没有什么表情，又看回法官。
“我亲眼所见，还有，今天我站在这里，不仅是以……”
“杨欢颜！”李光平嘶吼出声，人死死地看着她，似乎是要把她杀了一样，杨欢颜却是不怕。
“怎么？怕了？哎呀，反正你也是坐牢坐定了的，怕什么？最多，”杨欢颜停顿一下，而后恶狠狠地再次开口：
“让你一辈子出不来，或者，判你死刑也不一定呢？是不是？我亲爱的李老师？”
声音清丽甚至娇软，但话却是盼不得他死，杨欢颜跟骆星其实一样，也是都想让李光平死的。
只是当初她被她老公控制着，说这事情丢脸，不让她来证明，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逃过来的
今天之后，她不仅要把李光平送入监狱，那个渣男，她也不会再有任何留恋。
李光平说不出话来，之前的事情让他被判了十五年，现在要是再加上她们俩，估计就真像她说的那样了，可是他已经阻止不了什么了。
“今天我不仅是证人，还是以被害人的身份站在这里，我也做过第一排最后一桌那个位置，当初李光平，也侵犯过我。
法官大人，现在，可以判他死刑了吗？”
法官看向对方律师，“被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律师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了，杨欢颜的出现是他们都没想到的，而他也不想再为这个人渣辩护了。
“没有了，审判长。”
李光平却是还想再挣扎，他不要被判死刑。
“没有，我没有侵犯过她们，没有！法官大人，我真的没有。”
已经没有人信了。
骆星站起来，走过去几步，冷冷开口：“李光平，你该死！”
李光平像是被她的话给刺激到了，突然就平静下来，凶狠地看着骆星，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骆星，你以为你夹住了你的清白就还在吗？”
骆星身子僵硬，猛然后退几步，惊叫出声：“还在的！我夹住了，你没有，你没有得逞，没有……”
徐书竹一直跟在她身后，扶住骆星，“妈的，你找死！”说着就想上前教训李光平，却有人比他先一步。
骆云刚刚一直坐在第一排，全程看着，早就已经忍不了了，越过徐书竹就要上前去揍李光平，但还是被警察给拦住了。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有警察“保护”的李光平更加得意，看着呼吸急促的骆星就大笑着开口：
“你早就不是处了，那次在办公室你就已经被……”
阎白在李光平说时就起身了，只是他在最后一排就晚了点。
骆星看到阎白，瞳孔猛地瞪大，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呆怔在原地。
他找过来了
所以，他，都知道了？
两个警察都不是他的对手，阎白眸底是无法掩饰的凛然杀气，抓住慌张的李光平就是狠狠一拳。
李光平摔倒在地，接着就就又被阎白用力踹上一脚。
“我杀了你！”声音低沉凛冽，如地狱来的鬼差，专门来索命的。
直接踢到后面的墙上，警察来阻止也被他打开，上前就又是两脚，李光平被踹出一口血来，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同志，你冷静一点，你这样会被拘留的。”
阎白没听，又踩住李光平的手，狠狠地拧，神情暴戾又邪狞，浑身都是杀人的气息，让警察都为之一吓，不敢轻易上前。
“哪只手碰了？不说？没事，反正都保不了。”
说着阎白又踩向李光平的子孙根，又是狠狠一拧，顿时法庭上就响起来凄厉的惨叫声，众人见到这里都吓得不敢看。
这估计是最乱的一次法庭了。
骆星也是被吓到了，她没有看过这样的小白，忍不住后退几步，只是听到警察说的要被拘留，颤抖着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小白，我怕……”声音卑弱，含着啜泣声，“小白，我是要送他进监狱，不是送你，你别打了。”
说完又呜咽的哭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好怕，好怕会被嫌弃。
阎白在她抱住那一刻就停了，转身抱住她发颤的身子，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哽咽难鸣：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的，对不起。”
骆星摇摇头，眼泪流的更加汹涌，几乎泣不成声，“小白……”
李光平躺在地上翻滚，这么打没晕也算身体硬朗，看着他们拥抱的样子，眼底露出凶光，不怕死地开口：
“骆星，你早就被我搞过了，啊！”阎白回头就是一踹，还想继续却被骆星拉住手。
“别，他要被你打死了，你会坐牢的，不要，我不要你坐牢。”
李光平听了却更来劲：“哈哈，骆星你就是胆小鬼！当初在医院前你就被我在办公室搞了，你清白……唔唔！”
李光平没说完就被警察逮捕，直接带了出去，这种人还是要交给法律来惩罚的。
骆星骤然甩开阎白的手，后退几步惊叫道：“不是，我不是胆小鬼，他胡说的！小白，他胡说的。”
阎白靠近，“我知道，我知道他是胡说的。”
骆星却还是往后退，也躲开骆云徐书竹的手，看着观众席上乌压压的一片人，还有旁边的亲朋好友，沉默或可怜地看着她。
骆星崩溃又绝望地出声：“他胡说的！我的清白还在，还在！”
没有人说话，骆星摇着头，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她一直都在逃避办公室时的事情，下意识就不去想。
可她，是全部想起来了的。
现在又被李光平当面说出，骆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崩塌的。
她真的一点都不干净了。
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两秒后晕了过去，阎白飞快上前抱住她的身子。
“打120！”
看着骆星死白的脸色，还有瘦弱枯槁的体重，阎白心中就像是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喷涌，疼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抱起她就往外面跑，他的手下还在，直接上车谁也没等。
“去最近的医院，快点！”
徐书竹和骆云追出来，却只看到一个车影，随后都迅速打车过去。
“造孽啊，那畜生就该判死刑。”
“哎，那姑娘也是可怜。”
“那男人也太嚣张了，法庭呢！居然敢打架，哦不，杀人。”
“……”
众人议论纷纷，骆爸骆妈像是苍老了十几岁，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她们的小星怎么承受得住？
……
来到医院没一会儿，阎白还等着手术室外面，就来了两个警察，要拘留他。
也是，居然敢在法庭上这么嚣张地打人，差点就打死了，虽然是个罪犯，但也是需要拘留教育几日的。
阎白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警察，直接无视，打电话给了吴瑞辰。
“喂，帮我个忙，要被拘留，你打电话让人说一下，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就挂了，发了个地址给他，【尽快，我不希望我还要走一趟警局。】
两个警察一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敢情是有后台啊，怪不得敢这么放肆。
知道阎白身手不凡，只能原地等着，看看到底有没有电话来说的。
果然没一会儿其中的一个警察手机就响了，两人对视一眼，接起电话后两秒就直接点头走了。
阎白看都没看，仰头靠在墙上，轻合上眼，神色看似平稳，可是颤抖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他就不该离开的，吴瑞辰这么多保镖，也不是非他不可。
如果他没有离开，至少在骆星痛苦时他还能陪在身边，而不是现在这样，在这种时刻出现。
徐书竹和和骆云，赶到，接着骆家四人也相继赶到，担忧地等在外面。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医生走出来，阎白率先上前，“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没事，就是情绪波动太大了，睡眠也严重不足，我们给她打了安定针，让她睡一下得好。”
骆星被推出来，毫无血色的小脸，连唇色都是惨白的，到了病房里，阎白直接坐在椅子上，握着骆星的手。
“你们都走吧，我陪着她。”
骆爸骆妈本不想，但是想到刚刚看到的凶狠的阎白，都知道这人不是好惹的，更何况对小星也好，他们也无话可说，带着骆爷爷骆奶奶就走了。
徐书竹和骆云不肯走，阎白没强求，他也是不希望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空气都稀薄了。
……
陪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徐书竹两人去买饭，骆星突然就开始做噩梦了，额上出了虚汗，嘴唇都干裂了，整个人都在说梦话：
“不是，不是我的错……我不是胆小鬼不是……你滚开，你滚开，呜呜，小白，救我，我害怕，呜呜呜呜……
我没有，我的清白还在……不要，不要离开我，小白，小白……”
骆星梦见了很多画面，一会儿是杨欢颜怪罪她的眼神，一会儿又是李光平说她是胆小鬼，接着就是那只放在她腿上的手还有那个封闭的房间。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梦见阎白说嫌弃她，不要她，和吴依楠在一起了，她哭着追上去，却迷失了方向。
到处看不见人，明明前方还是一片白，回头就见后面的黑暗笼罩过来，像是要把她带入永不见底的深渊。
一直旋转，一直坠落，最后一脚踩空就惊醒过来，看见满是着急的阎白，骆星一下子就抓紧了他的手，坐了起来。
“小白，你相信我，我的清白还在，你不要嫌弃我，别离开我，呜呜呜呜……”
阎白心尖都颤了颤，忙抱住她，轻声安慰：“没有，我知道还在，我不会嫌弃星星的，别怕，他已经进监狱了，不怕。”
骆星却是陷进了自己做的梦里，觉得阎白不信她，嫌弃她被人侵犯了，仰头就亲在阎白的喉结，还有下巴。
“小白，你要我，我真的还是清白的，你要我，你要我，小白，我真的还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