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合宫皆知, 因着陈贵人的事,乾隆恼了嘉妃,撤了嘉妃的绿头牌。内务府向来是见风使舵的, 不管从前是如何苛待陈贵人的, 如今陈贵人既能出了春熙宫搬去翊坤宫,不看僧面看佛面, 也得弥补一下。
因此翌日一早,内务府总管太监亲自领了四五个小太监,仔细查看了陈贵人住的西偏殿有无缺漏,一项一项查看清楚登记好, 让小太监们回去取了来,逐一交到了迎春手上。
看着这些人的嘴脸,想到之前是怎么作践她们的, 迎春就来气,“劳烦总管亲自跑这一趟,咱们可受不起。我们贵人手头紧巴,可没有赏银给诸位买茶吃,还盼着日后份例内的东西能够如数领用,奴婢在这里先拜谢了。”
“岂敢,姑娘客气了。日后缺什么, 少什么, 只管来内务府。”总管太监汪福陪着笑, 一脸的奸猾。
“奴婢还有许多事儿要张罗,就不亲自送公公出去了。”迎春抱着纱帐,领着两个小宫女拿东西转身进了寝殿。
“不劳烦, 不劳烦。”总管太监汪福陪着笑说道, 随后带着人回了内务府。
“内务府的人向来势利眼, 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同他啰嗦这些作甚?”陈贵人看着迎春气呼呼的,摇摇头道。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也该说两句话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五十年河东,五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英雄不问出身……”迎春今儿总算出了口恶气,噼里啪啦一通话倒了出来,虽然语句不通,但是这些话她从前跟着小主读书的时候听到过,意思大概是不错的。
“这哪儿跟哪儿,”陈贵人噗嗤一声被迎春不着调的话逗乐了,看着迎春脸上的印子消了不少,心下也安了。
“若不是纯贵妃娘娘使了巧,又有皇后和娴贵妃娘娘首肯帮衬,不知道还要在春熙宫受多少气。”迎春把新得的纱帐带了小宫女逐一换上,碎嘴道。
“这样的话,日后不可再说。有些话放在心里就罢了,不许挂在嘴上。日后在翊坤宫要安分守己度日,娴贵妃娘娘向来容人,只要咱们不出错再多些恭敬,肯定可以相安无事。出了这翊坤宫,更是要谨小慎微,你们明白吗?”陈贵人叮嘱伺候她的三个宫女说道。
除了迎春是陪嫁进宫打小儿的情分,另外两个小的也伺候陈贵人多年了,知晓她的脾性,且无论日子多艰难,陈贵人从来不曾苛待打骂迁怒她们,这样的好主子往哪儿寻?且如今搬进了翊坤宫又有贵妃娘娘看顾,日后的日子肯定会比之前好过,她们再没什么不满意的,纷纷言语,“小主放心,奴婢们一定记牢,绝不犯错。”
迎春做事利索,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带着两个小宫女把殿内收拾妥当了,嫩绿的纱帐清新可人,锦榻上也换上了全新的靠枕靠垫,碧色 嫩黄相间,好看极了,跟从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连糊窗的纸用的也是上好的明纸,朝南的屋子阳光洒进来亮亮堂堂,真好。内务府又送了两个瓷瓶,插着新摘的桂花枝儿,浓郁扑鼻,好闻。
忙完这些,迎春又去淘洗新茶具,烹好茶用新盏端了一杯递给陈贵人,欣喜道:“小主且尝尝,这新茶香味扑鼻,可还好喝?”
陈贵人接过茶盏,打开盖子,看着茶气氤氲腾空,思绪也腾空飘了出去。从前只是身体上受些磋磨,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只怕往后,未必能如从前般清闲度日。
“寝殿收拾的不错,昨儿听到宫女说你搬到了翊坤宫西偏殿我还只当是玩笑话,不曾想竟是真的。也好,”舒嫔不让人通传直接走了进来,径直坐到锦榻上,“总算离了春熙宫,日子也能好过些了。”
舒嫔招招手,跟着的两个宫女端了四匹素缎,和一盒菊韵香走上前来,含笑道:“素缎也就罢了,这盒菊韵香是前儿在太后那里得的,清新好闻正适合妹妹,从前摸不到香料也不敢焚香,今后可以放心的燃香料了,我知你素来是喜欢香料的。”
“多谢姐姐费心想着。”陈贵人眸光闪烁,红了眼圈儿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这些年这宫里也只有舒嫔愿意同她来往,照看着她。难得两人脾性又合。
“咱们之间不说这些。短短数日,这宫里的风向就转了几转,妹妹既有良木栖身,姐姐自然是为你高兴的,只是日后更要谨慎。嘉妃的脾气你知道的,等她这次翻过身来,不知道又要掀起什么风浪。”舒嫔压低声音,也为陈贵人的前路担忧,“不过你既住在翊坤宫,娴贵妃娘娘自然是会护着你的,只是日常吃穿这些你也要多留心,我那里有一副上好的辟毒筷,随后悄悄给你送来,防人之心不可无。”
“娴贵妃娘娘着人送了一套银质餐具过来,想来也够用了。你且收着吧。”陈贵人推辞道。
“有些东西防不胜防,收下吧。以后多留意,咱们不主动害人,可也不能让旁人轻易害了咱们,在宫里日常大小事都要注意,外出再谨慎些,小心驶得万年船,纵使嘉妃有心为难你,顶多也就是磋磨,这些你知道怎么应对,我也就不多说了。”舒嫔握着陈贵人的手吩咐道。
九月十四,下午乾隆忙完朝事,去演武场考较永璋和永珹两个阿哥的步射。
晌午用膳时分,两位阿哥就得到了消息,因此吃饱稍事休息后就到演武场上加紧练习,以待在下午皇阿玛来考较的时候拿出最佳成绩。
永璋的进步较为慢,看着旁边永珹的准头,有些慌乱,不多会儿急的额头上一层薄汗,正要拿帕子擦一下汗,听到太监们通传知道皇阿玛来了,也顾不上拿帕子,就着衣袖擦了擦汗,赶紧上前请安。
“都起来吧,拿出真本事给朕瞧瞧,永璋你先来。”乾隆站在两个儿子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
永璋应了一声,开始展示,本来就慌乱,一想到自己的准头,手下更是紧张,十箭只有五箭中了靶子,其中四箭都是外环边缘,只有一箭蹭到了红心边儿。
看完永璋的,乾隆没多言语,示意永珹上去练练。
永珹这些日子勤奋苦练,一想到皇阿玛承诺他的小马驹,更是来劲,因此这些日子进步不小,十箭下去,四箭中红心,五箭外环,另有一箭脱靶。
看着永珹懊恼的样子,乾隆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虽然只中了四箭,少一箭,但是难为你短短时间进步不小,朕照旧赏你一匹小马驹,李玉你带他去御马苑,让总管太监亲自带他去挑。”
闻言,永珹顷刻间欢喜了,道谢之后,脚步轻快只差飞起来般跟着李玉去了御马苑。
永璋站在原地满是羡慕,但眼中更多的是自责,暗自愧疚自己怎么就这般不中用。
“永璋,你这般不上进日后如何教导弟妹?光是自责愧疚有什么用?过来。”乾隆正色道,环着永璋,手把手再次亲自教他拉弓射箭。
看着皇阿玛一脸严肃,永璋不敢不收敛心神,放了两倍的精力去学习。
翌日,十五合宫觐见的日子。
众妃嫔先至长春宫觐见皇后,然后一同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嘉妃被撤下了绿头牌静养为上,几乎相当于关禁闭,因此这种合宫觐见的日子,她是不能出席的。
这是富察皇后自有孕到生产一年多来,头一次带领合宫妃嫔觐见太后,因此太后多留大家说了会子话才叫散了。期间,问了富察皇后是否要收回娴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利,富察皇后以自己身子弱,七阿哥永琮需要时时照顾为由,让娴贵妃继续协理六宫并表示每日娴贵妃都会去长春宫汇报大小事宜,如此这般再无疏漏。
见皇后这般说,太后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因此又坐了会儿,吃了些茶点叫散了。
苏梨末回到景仁宫就和霜降冬雪等人一同研究着做菊花点心,又请了御膳房做点心的一个嬷嬷来教她,好容易做了一些出来,虽然点心的样式有些差,不是这里有裂痕,就是那里缺了角,但是味道倒是大差不差,还行。
这可是苏梨末第一次做菊花糕,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是味道还行,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到了下午约定好的时辰,苏梨末让霜降和冬雪提着白日做好的菊花糕去了阿哥所。
苏梨末进了阿哥所,看到六阿哥永瑢早就乖乖的坐在院子里的圆桌旁等待,笑着打趣他,看到五阿哥并不在,问道:“永琪呢?今儿怎么没在?”
“五哥被师傅责罚,要抄完十遍的三什么经才能休息,就是那个人之什么初的。”提到永琪被师傅责罚,永瑢瞬间来了劲儿,高兴的很,叽里呱啦又同苏梨末说了几句,看到苏梨末掏出点心来才换了注意力。
“那永琪被责罚了不能来,这些点心,永瑢应该怎么办?”苏梨末笑着提醒道。他们兄弟现在还小,还有兄弟情义,日后……
“永瑢应该给五哥留三块。”永瑢说着掏出怀里塞着的手帕,放在桌子上,专门捡了三块模样好的整整齐齐码好,看着身后伺候的嬷嬷,“嬷嬷,去转交给五哥。说是永瑢专门给他留的。”
听着永瑢奶声奶气使唤人的样子,苏梨末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作为阿哥,日后是要学会驾驭下人的,否则主子软弱,只能被下人□□。
做完这些,永瑢抓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嗷嗷吃了起来,吃欢儿了,小短腿有一搭没一搭的踢腾着,嘴里塞满了点心,口齿不清的问道:“额娘,永拥什么时候才能开门?”
“开蒙?等你满三岁了,皇阿玛就会给你请师傅。”苏梨末拿手拍拍永瑢的后背,避免他吃的太快噎住了,又端茶给他顺顺。
“再有三四个月?不行不行,能不能跟皇阿玛商量一下,明年春天再开始……冬天那么冷,我看五哥手都冻红了,还要练字。永瑢不要,不要。”永瑢点心也吃不下了,抿着小嘴儿巴巴说道。
“也不是满了三岁即刻就给你请师傅,你看啊,你满三岁时候近年下,事情也多,没准你皇阿玛顾不上,到时候额娘帮你求求情,让过完十五之后再开始,怎么样?”苏梨末看着六阿哥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寒冬腊月,光是想着就冷。
“正月里都冷冷的,二月,二月。”永瑢跳到苏梨末怀里撒娇道。
看着两岁半的娃撒娇,苏梨末拿他真是没办法,一个男娃娃,这撒娇的功夫是跟谁学的?这阿哥所只有几个阿哥,伺候的奶娘嬷嬷也都是上了年纪的,真是有些东西想来是生来就会的。
“行叭行叭,到时候额娘尽量去求,要是实在不能,也别怪额娘。”苏梨末拉着他坐好,又喂他喝了两口温水,“以后看到你皇阿玛大方一点,不要闪躲,你皇阿玛也是很疼爱你的。”想到之前的事情,苏梨末叮嘱六阿哥。
“那皇阿玛都凶凶的,不像额娘这般温柔美丽大方。”永瑢提到皇阿玛就有点害怕,眼神都暗了不少。
听到温柔美丽大方六个字,苏梨末噗嗤一声笑了,“你皇阿玛啊,外表看着凶,其实内心很疼爱你们的,不信,下次他凶你,你就像跟额娘撒娇一般,找他撒娇试试。”
“真、真的吗?”六阿哥有些不自信。
“当然,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苏梨末话音刚落,就听到动静,知道是永璋回来了。
永璋进了寝殿,有些臊眉耷眼。
苏梨末让嬷嬷打了温水,亲自拿着手帕给永璋擦了手,又递了块菊花糕给他,才轻声细语问道:“可是今儿在演武场上遇到什么事儿了?”其实苏梨末来之前就知道,下午永珹得了一匹小马驹的事儿,但是此刻她想知道永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才好开导。
“额娘,我是不是干什么都干不好?读书习字没有四弟有天分,步射也不如四弟,今儿皇阿玛赏赐四弟一匹小马驹,明天四弟就可以开始练习骑马,然后练习骑射……”永璋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口中的糕点也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你是皇阿玛和额娘的好儿子,怎么会干什么都干不好?你看,你长得高,生的壮,摔跤还得过布库的夸赞潜力无穷,连你皇阿玛也夸你勇猛,是吧?十分手指头有长有短才能分工明确,配合的相得益彰,要是一般长,那可不要吓死个人。你有你的长处,永珹有永珹的长处,勿以人之长恨己短,勿以己之长显人短,明白吗?”苏梨末说道,声音温柔平和如涓流缓缓淌过。
“嗯,儿子明白,可是如果儿子今天射箭表现的好一些,皇阿玛也不会那般生气了。”永璋沉默了片刻说道。
“今天没有发挥好,你有些自责,额娘知道。你可以自责,但是不必长时间自责,你需要做的是把今天的情绪牢记在心里,勤加练习,日后才能得偿所愿。从明天开始无论永珹的进度是什么,你只要好好练习你的步射,做到每日都有一点小进步,明天比今日好,后天比明日后,就是最大的进步,明白吗?”苏梨末说完端了杯茶水递给永璋,继续道:“况且你作为兄长,永珹做的好得到皇阿玛的奖赏,你应该为他高兴。日后等你练习好了步射,皇阿玛自然也会挑选良驹给你的。”
“儿子明白了。”永璋重重的点点头,抒怀了,闻着菊花糕的香甜气息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两声,捡起糕点边吃边喝菊花茶。
又坐了会儿,到了规定的时辰,苏梨末不得不带着霜降和冬雪回了景仁宫。
苏梨末走后不久,嘉妃来阿哥所探望四阿哥和八阿哥。专门捡了傍晚时分过来的,不显眼。如今她被皇上撤了绿头牌又罚在春熙宫静养,不好大张旗鼓的出门。今儿得了消息永珹得了赏赐,她在春熙宫内欢喜的很,使了些银子打点了阿哥所,才悄悄来了。
永珹正坐在锦榻上把玩新弓,看到嘉妃来了忙起身请安。
“今儿在演武场上,你皇阿玛夸赞你赏赐你良驹的事儿额娘都知道了,真是额娘的好儿子,额娘没白疼你,可是给额娘争了好大一口气。”嘉妃神采飞扬道,连带这几日的不痛快也一扫而空。
“不过今天有一箭没有射中红心,要是射中就好了。”提到今儿的事儿,永珹稍微有些遗憾。
“我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差那一箭也没关系,以后多练习会好的。你一定要听额娘的,勤加练习做到最好,这样你皇阿玛也能多看你两眼,不会心里只有隔壁那个病秧子。等以后你长大了,才好替你皇阿玛分忧。”嘉妃摸着永珹的头说道,语气中满是期待。她的所有期望都在儿子们身上。
“儿子知道,都是按照额娘说的勤加练习,读书习字都力争上游,射箭准头也比三哥好,额娘放心。儿子一定争气。”永珹信誓旦旦说道。
“好儿子。”嘉妃欢喜道。
乾隆原本打算在苏梨末来阿哥所的时候看看她是否如往常那般不成体统,谁知道被前朝的事儿耽误了,再来阿哥所,里面已经是嘉妃了。
听到嘉妃教导永珹的话,乾隆眼眸立刻冷了下来,看来皇后说的果然不错,嘉妃果然存了非分之想。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