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王阳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冠华回来，蒋维训他的次数逐步减少，甚至今天他在会议室里接电话还得到了蒋维许可的目光。
大概是他用行动证明老头当年的想法是有价值的。
技侦的同事走到二人身边：“蒋队、王哥，目标的手机定位就在这栋楼里，可以实施抓捕。”
蒋维颔首，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哎，等等，”王阳拽住他，“我表弟也在里面，我怕嫌疑人挟持人质。”
蒋维冷硬的面部线条再次紧绷起来：“他为什么又在现场？窃取公安人员证件和案件资料、假扮警察强闯民宅，王阳，你不该把与案无关人员牵扯进来。”
王阳默然，挣扎道：“他不是无关人员，这些天他不止一次地为我们提供线索，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怎么能……”
蒋维不近人情地打断他：“你能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江家也曾是‘月亮河’的财团法人，除非今天我们可以抓到纵火犯，不然他和那个姓楚的小崽子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光城那边的资料申请还没下来，没有人能证明他们口中的向凯真实存在，如果师父之前找到的线索真实可靠，那么十一年前的“吕海洋案”就是一桩奇大的冤案，背后的黑手就是千里之外光城的‘月亮河’基金会，吕局长不过是一个替死的羔羊。
而现在楚家要退出“月亮河”基金会，楚旭宏和已经退出的江学迩交好，他们极有可能在物色下一个替罪羊，江限和楚钦的种种行为就可以理解为黑／吃／黑，这个案子才刚开始重新立案，作为重要证物的吕家宅子就被烧了，而目击者还是江楚二家的人，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参与其中的目的。
王阳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可能就是小孩犯了中二病，觉得这样……”
“呯！”
一声枪响划破长空，众人齐齐抬头，还没从枪响中回过神，随即，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高空坠落，直直地冲向地面，此时楼顶长身站立着一个挺拔的人形，冷月把他的身影拉得锋利紧致。
下一秒重物坠地，四处蔓延的鲜血遇到山中潮湿的泥土变成妖冶的黑红色。
王阳四肢发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一般，实习生小袁紧张地抓紧王阳的袖子。
蒋维蹙眉摁下步话机，镇定道：“通知法医科，派人来小叶山。”
蒋维从警十多年，早就练就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本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可以维持镇定，他在第一时间点了几人去搜索楼中的情况，又转身对王阳道：“走吧，去辨认受害人身份。”
“死者二十岁上下，男性，心口处有一处枪伤，腹部有一处淤青，肋骨全断……”
尸体坠楼时面部着地，脸部血肉模糊，但从身形和衣着来看这绝不是江限，王阳摩挲了一下下巴，陷入沉思。
“蒋队，我们在顶楼找到这个！”
小袁警官下意识向那个刑警手中看去，只一下就顿住了，那部手机是他陪着江限和楚钦买的，而他们能找到这里也是因为技侦的同事定位到这部手机。
“蒋队，手机上的指纹和枪上的指纹一致，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一把匕首，三者指纹均来自同一人……”
王阳如梦初醒，小袁哆哆嗦嗦地靠到他耳边：“哥……王哥，小江他他杀人了？！”
蒋维觑了他一眼，语气冰冷：“通知分局，小叶山发生命案，请求加派人手全力搜索小叶山。”
……
冰冷的河水混着腥咸的血液灌入鼻腔，一如十一年前的那场噩梦，楚钦在河水中捕捉到一丝花朵腐烂的诡异香气。
“楚钦！”
一声呐喊如闪电划过夜空，楚钦强掀起千斤重的眼皮，水中花花绿绿的植物遮挡住他的视线，他想开口回应，但根本张不开嘴唇。
“楚钦！”
岸边的人迟迟得不到回应，好像已经离开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灌了铅一般，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到，就这样沉浸在夏末夜里冰冷的河水里，下坠到河流的最底部，嵌入柔软温暖的淤泥，水草会代替母亲怀抱的余温，给予疲惫旅人最安心的归处。
他畏惧黑夜，畏惧水流，畏惧伤痛，却在一个漆黑无星的夜里带着满身伤痛浸没在一条陌生湍急的河水里，迎接迟到十一年的那场死亡。
在窒息的瞬间有人抓住他的手臂，紧环着他的腰部向上游去。
“咳咳咳……”
江限让楚钦反趴在自己膝盖上，用力按压他的脊背，把他肺腔里的水全部控净，他双手颤抖着把那人放平。
楚钦意识模糊，迷蒙间似乎感觉到有人拼命按压他的胸部，那个人把他的头埋到自己的颈窝，一边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呼喊他的名字。
终于，楚钦肺部一阵痉挛，大口大口血沫伴着河水喷涌而出，他缓缓睁开难以聚焦的双眼，模糊不清地看着江限。
“我以为我要死了……”
江限抹了一把眼眶，声音微微颤抖着：“不会的，你会一直平安的。”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气若游丝，江限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楚：“谢谢你能来，我好开心。”
“你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特意回来的？！”
“真的是为了我才折回来的吗？”
记忆一丝丝苏醒，他从来没有埋怨过江限会来迟，他只会说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江限向来克制又谨慎，冷眼旁观这世间的苦痛悲哀、欢喜情意，他很难理解这一个个被剧情控制的角色为什么会对其他角色许下至死方休的誓言。
只是现在，在宿命重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冲出血液的桎梏，隐忍又疯狂，仿佛炽热沸腾的岩浆冲进南极的冰川，极端的含蓄和忍气吞声热烈，仅仅是对视一眼竟也让他生出那样愚蠢又可爱的想法。
江限眼眶发红，紧紧抱住他，侧首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仿佛车祸、迷案、遗踪都和他们无关，天地间只有这一件重要的事情。
楚钦趴在他肩膀上低低地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你就是喜欢我，你根本就没有忘对不对？”
“……对。”
你是我愿意用生命为代价也要记起的人。
听到回答后，楚钦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无力地靠在江限身上，鼻腔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地划过下颌：“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你不用谢我，只要……只要记得来接我就好。”
“……好。”江限捧着楚钦的脸，亲了亲他的眼角，轻轻地笑了两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爱哭的。”
楚钦大男主的自尊心受挫了，挣扎着甩开他的手，重新把头放在江限肩膀上，小声嘟囔道：“你真是……烦死了！”
江限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小叶山不能久留，江限以为林长乐说完那段话之后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没想到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腔，然后纵身从五楼跳了下去。
——他是想把他的死嫁祸到自己身上！
从一开始他手上的手套开始，他就已经在谋划了，□□、匕首上全是自己的指纹，期间林长乐不止一次咬破他的皮肤，只要警方稍作鉴定就会发现林长乐口中的结缔组织全部来自于江限。
这也是为什么林长乐明明有枪还要和江限玩追逐赛的原因，他在等警察来……他的目的从来不是杀死江限而是拖整个江家落水！
楚钦说向凯挨了一刀之后跳河了，现在生死不明，纵火现场没有监控，他们现在就算是有八张嘴也撇不干净。
小叶山在正面有一条盘山公路，江限刻意绕开，他本来从烂尾楼跑来的时候就已经精疲力尽了，背着楚钦下山更是强弩之末，没想到刚走到山脚就有一道远光灯从三百米外打过来。
避无可避。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除了警察应该会有人来这荒郊野岭，难道是月亮河的人？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这个处境的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一辆灰色的玛莎拉蒂扬起一路灰尘，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后车门自动打开，一道干净利落的女声从驾驶室响起：“上车。”
江限隐隐看到属于警察探照灯的光亮，电光石火间他架着昏迷不醒的楚钦上了车。
……
“蒋队，我们在河边发现了血迹，找到了一个溺水昏迷的男子，现在正在确认身份。”
“去对比dna，孔卓那边怎么样了？”
“孔副说，小叶山地势崎岖，搜查队已经在尽力寻找了。”
“队长，王哥！隔壁组的兄弟说五分钟前有一辆玛莎在山脚徘徊，刚刚开走了，我们怀疑……”
蒋维走出骨架楼：“抽一队人跟紧那辆车，其余的人继续在山上搜查，跟隔壁交警大队打个招呼，去查车牌号，务必要查到车主！”
王阳快步跟上蒋维：“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是光城启文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林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