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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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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银杏树合着深冬冽风,刷刷作响,如同女人难以平息的心境。

    朝宛垂头,声音很小:“姐姐,我不是故意想偷看的……”

    季檀月握着她手,从门把手上抽离,轻轻蜷在掌心。

    “我知道。”

    不露声色地呼吸几秒,埋藏住心底几乎破土而出的悸动,女人越过门上小窗,望向被黑布遮掩的诸多画架。

    属于她的,持续五年之久的秘密。

    “还有更重要的事。”季檀月收回视线,搂住朝宛,“走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

    金毛察觉到情形不利,早就摆出一副无害姿态,盘旋在两人脚边。

    “坏狗狗。”朝宛压低音量。

    撒娇撒得她心都软了,还带她来这里,惹得季檀月差点生气。

    身边女人听见,唇角微扬。

    她蹲下身,揉了一下狗狗敞开的柔软肚子,“汪……喵喵,今晚不许出去玩,知道错了吗?”

    金毛委屈呜呜,抖毛站起身,眼神可怜。

    像在说“我才没有错”。

    “你错在……”季檀月点了点狗鼻子,掌心里倏然出现了一撮浅金色的狗毛。

    “没有掩藏好罪证。”

    朝宛睁大眼,愣愣看金毛由委屈转为心虚,低甩尾巴逃跑了。

    季檀月站起身,再度揽住她腰,柔声开口:“我们也该走了。”

    走出很远,身边的人始终没有作声。

    还不紧不慢地摩挲掌心的浅金毛发,叫朝宛猜不透心思。

    是在生气吗?

    朝宛抿了一下唇,轻揪住季檀月袖口,声音很小:

    “姐姐,我不该跟着喵喵一起来的,你罚我吧。”

    她该认错的,险些就闯进老宅里她不能进的地方。

    话音落下,季檀月止住脚步。

    她转身搂住女孩,将她困在楼梯弯处,问:“也想让我罚你不能出去玩吗?”

    朝宛一时怔然,耳边发丝已经被女人别起。

    “这里的所有房间,你都可以去。只是,三楼房间的使用权,还要再等一下。”季檀月牵着她下楼。

    “直到……你答应我某个请求。”

    朝宛稍显茫然,“什么请求呢?”

    季檀月目光柔软,没有答话。

    更换了外出的大衣,午后,朝宛坐上季檀月的车,去见怀夫人。

    削薄日光渐渐袒露软融的触角,擦亮被掩埋的寂静老式建筑,路边,银杏树发出刷刷声响。

    车程很近,不过十分钟,她们来到一片静谧的私家墓园。

    女人从后座取出白栀子花束,牵着她,沿清扫干净的小径直走。

    面前是一面洁净石碑,凹槽里封存佳人肖像。

    尽管天人永隔,可妇人唇边弧度温柔,仿佛破出照片般栩然。

    上面署名「怀愫」。

    朝宛莫名眼眶发热,悄然后退,“姐姐,我可以只站在这里吗?”

    看着季檀月风衣背影纤细,落在萧条墓园中,让她想起了很多她自己经历过的相似情景。

    “好,只要陪着我就可以。”

    女人手持白色花束,脸上并未露出悲戚,反倒浅浅笑着,望向她。

    朝宛掩饰般垂头,眼尾已经浮现绯意。

    她透过稀薄冬风,看见女人俯身将花束放在墓前,随后,像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抱膝坐在那里。

    微微偏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朝宛吸了一下鼻子,拉开手提包的拉链,本能摸向存有照片的地方。

    照片边角蜷曲,中间是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两边分别是蹲下身抱住她的年轻女omega,以及温润沉默的男alpha。

    是爸爸和妈妈。

    但不久,这两张她眷恋的面容,就被永久封存到了冰冷石碑上。

    视野朦胧,朝宛抿唇,照片上的人仿佛也晕成了刚才署名怀愫的温柔夫人。

    季檀月的家那么不好,会不会……除了怀夫人,根本就没有人疼惜她?

    内心揪起,泛起钝痛。

    曾经独自跑去墓地,躲避族人嫌恶目光的记忆,与如今女人背影倏然重合。

    朝宛抹了一下眼睛,沿小径走近。

    可现在至少有她在,她想陪着季檀月。

    “我找到她了。”季檀月目光流连在石碑照片上,神情前所未有的宁静。

    似乎想到什么事,她唇角不自知弯起,眸光柔软。

    “您知道吗?她真的很可爱。会赖在我怀里撒娇,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吃醋个不停,会认为我心情不好,来主动拥抱我。”

    说到这里,季檀月搂住了怀里的手包。

    “最重要的是,我想让她一直陪着我。”

    隐秘角落里,一枚浑圆形状的首饰静静躺在那里。

    背后忽然响起匆匆脚步声,有人从后面搂住她,肩膀微抽。

    “姐姐……”声音很闷。

    “她来了。”季檀月轻轻比着口型。

    像在与墓碑上的人约定,不要把刚才的话透露出来。

    朝宛丝毫没有注意到,难过了一会,才觉得不合时宜,只好把自己小心藏在女人身后,搂住她腰身。

    腕上的珠串露出袖口,轻轻摩挲着季檀月。

    “您会答应的,对吗?”女人捉住朝宛的手,柔声问。

    答应什么?

    朝宛吸了一下鼻子,探出头,可视野依旧朦胧,连石碑的冷硬边角都柔和了几分。

    “我们该走了。”季檀月忽然起身。

    朝宛乖乖嗯了一声,却始终觉得不太自在。

    想了很久,她在墓前驻足,垂下头,声音很轻:

    “再见,怀夫人。”

    就当做她刚才唐突的歉礼。

    临走前,冬风又起,吹得石碑旁洁白的栀子花束沙沙轻响。

    -

    当夜,朝宛在这座空荡又充斥温馨的老式住宅歇下,睡得格外安稳。

    只是睡梦间,隐约听见房间里有人低语。

    睁开眼,窗帘处立着熟悉背影。

    “……没有把戚年的联系方式推给她么?”女人声音凝然。

    是季檀月。

    朝宛揉了揉眼,挣扎着散去睡意,迷糊听着。

    “好,那约一下时间,我会……和她谈一下。”季檀月答。

    通话挂断,房间再度恢复安静。

    朝宛困倦中翻了个身,很快被女人重新揽入怀中。

    “睡吧。”季檀月吻她轻颤眼睫。

    没有人知道,挂断通话后,女人平素细腻温热的掌心逐渐转冷。

    手机无声跳出新消息。

    [戚年:我和云茜谈过了,她与你相似,但比你程度更重。]

    [你……最好不要受她影响。]

    …

    次日是除夕。

    季檀月在这里陪了朝宛接近一整天,到傍晚时才动身。

    “我要回去了。”她摸摸朝宛脸颊,“明天才算真正的新年,也回家陪陪家人。”

    朝宛摇头,小声问:“姐姐这之后会去哪里呢?”

    “我还有一些工作。”季檀月唇角稍扬。

    不知道想起什么,她取下钥匙,从中旋出一枚,放在朝宛手心里。

    “如果想见我的话,就到平层那里。”

    朝宛握紧钥匙,眸光一瞬亮起。

    和女人告别,车很快就驶远了。

    想起季檀月的话,她翻出手机,点开来自叔母与叔父的消息。

    很久都没有查收了,朝宛心存希冀地逐条看。

    朝彦的消息大多都是语气担忧的问询,问她除夕还回不回家,而荆淑然则是熟悉刺眼的字句。

    [小白眼狼,没有通告还不回家?]

    朝宛黯然熄灭屏幕。

    陈姨与金毛站在她身边,安静陪伴。

    直到季檀月的车看不见影子,陈姨才温和问:“朝小姐还要在老宅这里住一晚吗?”

    像推测出她手机里的消息内容似的,但又分毫不显端倪。

    朝宛点了一下头,有些局促。

    季檀月离开了。当晚,陈姨也告别归家,虽然还是那间卧室,但只剩她一个人。

    金毛叼着枕头进来,摆在床脚下,歪头望她。

    视线从朝宛脸上掠过,落在床边的抽屉立柜旁,她尾巴轻摇,嗲嗲低呜几声。

    像要继续领着她做什么坏事,却又不敢。

    “喵喵。”朝宛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抱着枕头凑近,“难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金毛顿时精神了起来,用软乎乎的头蹭她伸出来的手。

    她吧嗒跑近床边,轻汪一声,抬爪,示意朝宛去看旁边的柜子。

    “在这里?”朝宛试探地去拽立柜的抽屉。

    却发现拉不开,落锁了。

    抽屉有很多层,她不死心,又悄悄去摸第二层、第三层。

    第三层松动了,仔细看,上面的小锁竟然没有闩住,只松垮地挂在上面。

    心跳很快,朝宛抿了一下唇,慌张收手。

    她又摸摸金毛,“喵喵,是你告诉我这里的,如果……如果姐姐生气,不许把我供出来。”

    金毛抬头轻拱她,尾巴摇得欢快。

    反正狗狗是不会说话的。

    朝宛闭了闭眼。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取下抽屉的小锁。

    柜子古旧,打开时有木头的味道,她借着灯光望去,发觉里面又是一册厚厚的记事本。

    封皮的图案,已经是前几年的款式了,朝宛在高中大学时常常见到。

    她犹豫很久,抚净记事本上的灰尘,小心打开。

    第一页只有一个字。

    她。

    下面还有年份标注,数了数,竟然是五年前。

    第二页,笔墨逐渐增加。

    字迹隽秀,朝宛觉得熟悉,又透出未经时光雕琢的陌生感。

    不太像季檀月写的,可是,细枝末节处却又很像。

    “在江戏见到她了,第一次。之前都是在别处。”

    “她也考到了这里,我们有了交集。”

    “她围在吉他社团前,听那首指弹曲很认真,是喜欢吗?”

    “捧着书本匆匆赶去教学楼的样子,很乖。”

    朝宛咬唇,心跳茫然且急促。

    又翻过一页。

    “叫郁秘书帮我沟通了一下返校讲座的事。恰巧没有工作,去看她。”

    “她站在告示栏前,拍了一张讲座海报的照片,又盯着看了许久。”

    “会来吗?希望答案肯定。”

    “她没有来。”

    朝宛眼睛发热,合上记事本,埋进被褥里。

    日记里的事,她有隐约的印象。

    季檀月是在记谁呢?和她一样,也是江戏的学生吗?

    记事本里内心独白的语气,朝宛很熟悉。

    在某些失眠的夜晚,她也是以这样的情绪,思考和女人之间发生的事。

    季檀月……喜欢记事本里的人。

    而五年前,在女人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自己又在做什么呢?

    朝宛绞尽脑汁思索着。

    可就像如影随形的脸盲症发作一样,她没能记起任何特别的细节。

    金毛在轻拱她,似乎是困惑为什么她突然又钻进被子里了。

    朝宛轻咬住唇,再度翻看记事本。

    虽然很难过,但是,她还想找到更多与季檀月重合的回忆。

    “今天,她对我说话了。”

    “大概是错过了学校门禁,她找到了在旁边的我,怯生生说:‘请问您知道附近哪里有酒店吗?’”

    “我不知道是怎么维持安静的,嗓音也涩到说不出话,只指了一个方向。”

    “可她却笑了。那样的可爱神情,刚刚的梦里也在反复回放。”

    “我想,我不该单单指明方向的。”

    “如果我足够冷静,冷静到可以开口,我要说:‘我想你来我这里’。”

    朝宛看完最后一行字,无声合上日记。

    可她从来都没有在学校附近见过季檀月。

    记事本里的人,不会是她。

    她将记事本封存在第三层抽屉,无声将锁闩好,熄灯,躺回到被褥里。

    就像锁住季檀月从未告诉过她的秘密。

    眼泪不听使唤地滚落下来,朝宛肩膀微蜷。

    如果回到那个时候,如果见到季檀月的是她。

    她多希望能在接受秦斯羽告白之前,对校门口等待的女人说一句:

    可以带我回家吗?

    窗外烟花升起,除夕将尽,临近零点。

    朝宛用被子盖过头,躲藏在空无一人的老宅卧室里,头一次希望,如果不跟着狗狗胡闹就好了。

    如果,不发现季檀月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就好了。

    她的心愿忽然不止于元旦许下的那条“女人对待恋人一样喜欢她”了。

    她多希望,女人记事本里的那个人,会是她。

    尽管贪心又滑稽。

    作者有话要说:

    笨宝,就是你(叹气)

    吃醋最高奥义——我醋我自己。

    应该很快就能说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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