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兰溪被晾在门口，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她以为陆今淼会立刻挥退旁人，主动过来好声好气地给哄她，却万万没想到陆今淼会如此淡漠。
然而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兰溪眉头紧皱，自己走到陆今淼面前，却还是端着架子，趾高气昂道，“为什么不让无关的人出去？”
陆今淼始终没有抬眸看她，只是淡淡道，“没人教过你要敲门吗？”
兰溪扬了扬下巴，脱口而出，“我跟他们不一样。”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落在叶青和姜纯身上，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屑。
叶青面上微恼。
她不是没有见过后台硬的艺人，但这么咄咄逼人的，还是第一次见。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青正要开口，姜纯递给她一杯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叶青闷闷喝了口水，冷静下来。
是啊，兰溪敢这么嚣张跋扈，无非就是仗着和陆家的关系，她当着陆今淼的面把兰溪顶回去，确实很不明智。
想到兰溪和尹缨的梁子，叶青不由暗暗为尹缨捏了把汗，只觉得凶多吉少。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陆今淼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都是陆氏的员工，没什么不同。”
叶青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听错了。
兰溪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扯着嗓子强调道，“但梁阿姨让你多照顾我的！”
陆今淼不为所动，清冷道，“姜纯，你来说。”
“好的陆总。”姜纯从善如流，取出一份材料递了过去，“兰小姐，这是您这段时间的收支清单，我说得直白点，目前您还在赔钱的阶段。但公司还是按合约每个月支付您八千元底薪。不知道您还需要什么‘额外’的照顾？”
兰溪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忽然明白，陆今淼今天是打定主意不给她面子了。
兰溪的视线移到陆今淼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陆今淼化着淡妆，眉眼精致，皮肤白得发亮，乌黑的长发挽在耳后，墨绿色丝质衬衫的袖口向上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腕，左手手腕佩戴着一块伯爵白金钻表。
优雅，自信，整个人都是那样的无懈可击。
察觉到兰溪审视的目光，陆今淼气定神闲地回望着她，唇角微微上扬。
不知道为什么，兰溪有些慌张，匆匆移开视线。
她依稀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陆今淼的场面。
外界很多人说兰溪和陆今淼是青梅竹马，这其实是不准确的。
事实上，兰溪和陆今淼并不熟，但她的母亲和梁玉萱年轻时是闺蜜。
后来，她母亲嫁入兰家，跟着兰家搬到邻市发展，直到一年前才回到海市。
那天，梁玉萱设宴为兰家全家人接风。
觥筹交错，兰溪无意间提了一嘴，说是好奇当明星是什么感觉，梁玉萱当场叫过陆今淼，交代了一番。
兰溪之前也听说过陆今淼，说是只比她大几岁，就已经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别说女孩子了，就连男孩子都没她出色。
兰溪从小就被夸才貌双全，自然不甘心屈居人下。见到陆今淼真人，更是觉得言过其实。
陆今淼并不像一个女强人。恰恰相反，每当梁玉萱说话的时候，陆今淼总是微微垂着眸子静静聆听，频频点头。看起来很乖巧，甚至还有几分懦弱可欺。
就像是一颗精雕细琢的玉石棋子，美则美矣，然则毫无灵魂。
因此，虽然兰溪在今娱传媒拿到了不少资源，但她对陆今淼还是有几分不屑的：什么商界新贵，投资奇才，不过是个妈宝而已。
可眼前的陆今淼，真的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吗？
兰溪强压下心底巨大的落差感，强撑着道，“我想要一个蓝血高奢的代言。”
姜纯婉拒：“抱歉，没有。”
“别糊弄我！”兰溪有点恼火，抬高声音道，“梁阿姨跟我说过，今娱正在跟一个蓝血品牌谈亚洲地区代言人的事，已经有几分眉目了。”
“是有这件事。”陆今淼终于开口了，她的语气平平，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但你配的上吗？”
叶青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没想到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陆总还挺有怼人天赋的。
“如果这个代言你不给我，我就去找梁阿姨，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跟我抢。”兰溪像是被人一拳击中鼻梁，阴沉着脸，“我是今娱传媒最当红的小花，我不配，那还有谁配？难道是那个过气了的尹缨？如果是她，我就……”
陆今淼脸上客套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你就什么？”
这一刻，她锋芒毕露，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出震慑人心的力量。
兰溪嚣张跋扈的气焰顿时灭了大半。她咬咬牙，摔门而去。
好，很好。
她不能让陆今淼服软，她自认倒霉。
但她知道，有人一定可以。
办公室里的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叶青想溜，却被陆今淼喊住。
“尹缨最近的日程满吗？”
叶青一愣，随即紧张起来。
想到刚刚姜纯一点都不给兰溪面子，直接劈头盖脸嘲讽兰溪没给公司盈利，难道现在是要“清算”尹缨了？
“咳，陆总您也知道尹缨之前出国留学的事。”叶青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但她这几个月都会在国内，一定会好好工作的，我也会给她物色合适的通告……”
“那正好。”陆今淼抽出几份文件，“这里有几个项目，你看看有没有适合她的。”
叶青不以为意，接过来随便翻了翻。
尹缨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
现在是流量为王的时代，虽然尹缨是个好苗子，但热度不够，想来陆今淼也不会特意给她什么好项目。
只是老板开口让看，总得做做样子。
第一个项目，是顾森执导的电影，女一的角色。
叶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个项目，是某个蓝血高奢品牌的业欧地区的全线代言人。
叶青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
陆今淼薄唇轻启，“有合适的吗？”
“陆总，这些都是给尹缨的？”叶青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声音都有些飘。
“嗯，不过你才是她的经纪人，到底接不接，还是要你来把关。”
“接！必须接！”叶青热血沸腾，她当了好些年经纪人，手上也有不少优质资源，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资源往一个人身上砸，而这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她也可以想象。
说到底，作品才是一个演员的立身之本，优质的高奢代言则是锦上添花，可以彰显出一个艺人的国际影响力。
别看兰溪面子上风光，热搜和水军买的飞起，但没有这些实打实的成绩，她的热度也不过是水中阁楼，昙花一现。
想到兰溪，叶青又有些犹豫，“陆总，这个蓝血高奢的代言人，是兰溪想要的那个？”
“是。”陆今淼挑眉看她，“你明白我的意思？”
叶青不敢瞎说，揣摩了一会儿才道，“我可以保证，尹缨是个很听话的艺人，她的性子很纯良，哪怕有天红得发紫，也不会恃宠生娇……”
难道陆今淼是在暗示她，一定要听老板的话？
不然哪怕是像兰溪那样的关系户，也没什么好下场？
“难道智商低真的会传染？”陆今淼低低叹气，无奈道，“我的意思是，尹缨的事业，你可以放手去规划，只要适合她就好。”
“可是资源是有限的，人人都想要。”叶青小心翼翼地试探，“比如说这个高奢代言，如果尹缨接了，就是抢了兰溪的蛋糕，我怕她会有麻烦……”
陆今淼目光如炬，缓声道，“无论出什么事，都有我给她兜底。”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似乎都承载着千钧之力。
叶青没想到陆今淼会给出这么正式的承诺，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谢谢陆总。”
“不用谢我，公事公办而已。”陆今淼顿了顿，食指轻轻敲击着大理石桌面，“这事也不必告诉尹缨，让她专心拼搏吧。”
直到被姜纯送出办公室，叶青还有些回不过神。
眼看姜纯把办公室的门关严实了，叶青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声道，“没想到啊，陆总竟然对兰溪毫不客气，还真是大公无私……”
叶青在陆今淼办公室待了没多久，但心情就跟做过山车一样，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天堂，她的背都汗湿了。
加上她和姜纯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进的陆氏集团，所以一放松下来，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
姜纯无语地斜她一眼：“大公无私？你确定？”
“不是吗？”叶青止不住念叨，“我现在就希望尹缨争气点，千万别恃宠生娇……哎姜纯，我跟你说，当经纪人真的跟当妈一样，为艺人操碎了心啊。你说当初如果我跟你一样，选择去当总裁助理，是不是能省点心，多活几年？”
姜纯帮叶青刷了电梯，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看不会。”
还优秀经纪人呢，这眼神，这情商，在宫斗剧里怕是活不过三集。
送走叶青，姜纯回到了陆今淼的办公室。
没过一会儿，陆今淼的手机响了
姜纯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听见。
直到铃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陆今淼才缓缓起身，走进了办公室附带的私人休息室。
休息室是按照卧室的规格装修的，有床有桌有柜。
陆今淼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燃之后架在烟灰缸上，然后缓缓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梁玉萱中气十足的声音。梁玉萱似乎在努力压着怒气，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质问陆今淼为什么要给兰溪难堪。
陆今淼任由她念叨，并不吭声，只是安静地看着烟卷忽明忽灭，缓缓归于灰烬。
半个小时过去了，梁玉萱似乎终于说累了，她放软声音道，“淼淼，妈妈最后只问你一件事，溪溪是妈妈好朋友的女儿，你为什么就不能善待她呢？”
“妈，我也想问你一件事。”陆今淼淡淡道，“尹伯父很多年前就入股了公司，跟您也有几十年的交情，为什么他去世后，您就不能善待尹缨？”
电话那头，梁玉萱一时接不上话，像是哑了火的炮台。
陆今淼自嘲地笑了笑，挂断电话，往烟灰缸里倒了一杯凉水，将那最后一点星火彻底熄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姜纯看到已经八点了，决定进去提醒陆今淼吃晚饭。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室内却没有开灯。
陆今淼背对着她，抱膝坐在落地窗前，柔柔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脆弱。
姜纯犹豫了一下，屏住呼吸，慢慢退出去。
忽然，陆今淼低声笑了。
姜纯垂眸，眼角余光刚好瞥见陆今淼正在浏览一条朋友圈。
配图是一打白纸，配文也只是一句最简单的：【惊喜从天而降！尹小缨要努力啊！fighting！】
只有姜纯这种内行，才能看出来那是今娱传媒打印剧本的专用纸张。看来叶青已经把顾森的剧本给尹缨了。
大概每个人都发过这种自我激励的朋友圈。
可是偏偏只有这条能让陆今淼动容。她没有听到姜纯进来的声音，只是专心地看着手机，素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尹缨的头像，眼底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喃喃自语道，“可真是个小傻子。”
姜纯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忽然想到叶青说希望尹缨不要恃宠生娇。
可是……陆今淼会怕尹缨恃宠生娇吗？
大抵不会吧。
如果一定要问陆今淼怕什么，她大概只会怕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好，不够让尹缨，恃宠生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