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蛊惑人心
淮河场下，搭起了高台。
半弧形的高台，周围顺着石阶，也可以站许多人，可以瞧见高台上的情况。
在下方也有一些位置，分为三个部分，一是身份地位较高者可坐，二是商户，三，便是普通的百姓。
这三个地方，前两个都是早已安排好的，只是百姓的位置，就只能先到先得了。
姜穗早早的打探了消息，出了些钱，找人占了位置，离着台子也近些，可以看得清那边的情况。
鼓声轰隆隆直响彻天际，乐手也弹拨长筝，那是一曲《阁曲》，寓意皇家求贤若渴，今日的校验便是为南唐江山选贤举能，选出真正的栋梁。
鼓声乐声，生生入耳，豪迈而壮丽，让人不由自主的内心澎湃。
在场的大半都是少年郎，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险些跟着那乐曲入了境，只恨不得将自己一身才华全部展现与众人面前，在这南唐奔个好前程，风华少年，意气风发。
即便是女儿家，也忍不住流露出激动地神情。
她们虽然不能如同男孩子一般入朝拜官，但在场的女子之中，也有自己的父兄是国之栋梁。
自己的家族顶天立地，与有荣焉之下，这些女子也算得上是高门贵女，自然也能有同感。
在全场都笼罩在皇恩浩荡的激动虔诚之下，唯有一人眸光冷漠，丝毫未见一丝动容。
姜穗的目光落在最中心弹琴的人身上，她的手敲打着椅子，双眸之中带着审视。
“南若生。”
她唇微动，却没有发声。
不知是自己对书里的记忆，还是原主的记忆，看着那弹琴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念出他的名字。只感觉脑疼得厉害，她抬手微微轻揉。
此时的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响起。
“你若不走，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之地，为了他，值得么！”
“你又是何苦，又是何苦！”
只感觉声音之中皆是悲凉，姜穗觉得陌生，但是却又熟悉。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知为何，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自己的视线就不自觉的落在台中央的男子身上。
心中回想着“南若生”这个名字，但是，仍旧觉得熟悉又陌生。
鼓声豪迈，琴声悠扬。
众人皆是惊叹，姜穗对于音律，也是擅长，在学校学过古筝，在听完之后，皆是会有身临其境之感。
“先生琴艺高超，佩服，佩服！”
魏敏赞不绝口，对着南若生的视线有着打量。
“有劳南先生开场，今日，书院校验，正式开始！”
高台之上亦是有人开口，是一个岁数较年长的尊者。
“南先生？莫非是琴仙南若生南先生！”
“听闻南先生抚得一手好琴，学识更是绝顶，好似有传言，前不久他由京都来到了我们这边，莫不是真的？”
“是真的么，不曾想，有生之年竟然可以见到这样谪仙的人物……”
……
姜穗的耳边再次传来众人讨论的声音，她眼角微微下垂。
若此真是南若生，那么便不是一般的人物。
可是自己又怎会第一眼就喊出他的名字呢？
姜穗眉头微皱，这个，也是自己无法理解的地方。
回想起之前的梦境，她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与自己认知并不相同的世界。
再看看场上，无数的男男女女眼神之中皆是敬畏。
乐声再次响起，只是乐手不同，换作女子。
参赛者比试，女子伴奏。
开始的开场曲，到现在对南若生的若有若无的介绍，统治者惯会抓住人心。
此举，无一不是勾起了少年郎们的报国之心，利用他们为腐朽的皇室办事，然而到了最后，一旦江山平定，这些为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男儿们却极少得到好的结局。
狡兔死，走狗烹。
姜穗却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每一个朝廷，新皇帝登基，都会铲除旧人。
那些经历了黑暗的夺嫡时候的臣子，见识了皇家肮脏的交易和血腥，皇家怎么会放心的让他们步步高升这些激扬的乐曲，日后只会成为催命的丧曲。
而这些此刻沉浸在报国之心的少年们，日后只会死在皇室诡谲的倾轧之下，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她看着高台之上的人，个个皆是显贵，在他们的笑意之下，有的，好似是那笑面虎一般，不是藏着什么心思。
这不是一般的曲，姜穗脑海之中浮现出《魂》一字。
《魂》，西域迷魂曲，古籍记载，此为战歌，于城池之上弹奏，可霍乱军心。
她并不确定，但是有个声音告诉她，在场的人已经入迷。
姜穗轻轻一抬手，衣角瞬间划过桌边，茶水顺势被拂到地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场上的乐声还在继续，本该是听不见的，可和那些富有节奏感的乐曲相比之下，便犹如在好端端排列的丝线中硬是拉起了其中一根丝线，把个其他的线搅得乱七八糟。
“嘣”的一下，就打乱了乐曲的节奏。
犹如大梦初醒，闻人衔青一下子回过神来，却见姜穗施施然捡起地上的茶盏，微微一笑：“对不住，手滑了。”
那正在台上激烈的打着节奏，弹拨着琴弦的乐手却是脑子一炸，几乎要疼晕过去。
这种乐曲，大约有些蛊惑的意思。
能小小的煽动人心中的情绪，曲子又是战曲，几乎把人心中的战意和效忠的情感大幅度的放大，若是一曲弹完，姜穗想，在座的众人皆会沉迷其中。
她倒是好奇了，这样的场合，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转身看看周围的人，只见他们眼神清明了许多。
姜穗觉得，她所料不错。
接着看向高台，看着那边的人。
若有所思，她不知道是谁会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够将这样的手段用在皇家选拔人才的场合。
亦或者，这本来就是皇家的要求。
此想法一出，姜穗只觉得心下大惊，好似窥探天机一般。
她抬眸，却是与远处台上的乐手眼神对上。
那个眼神里带着审视，姜穗迅速的挪开，不敢再继续看过去。
在她移开视线的时候，发现站在那边的秦宴。
此时一袭白衣，就这样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