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三卷万里归来一声叹(五)
业镜中的画面再次转变,此时的侯辈蒙身上的衣着已经变得简朴了些许,没有了以往的那样浮夸。
他已经形销骨立,瘦得脱了人形,可是却依旧朝着‘百花楼’走去。
同样的雅间,同样的不堪入目。
再次起身时,侯辈蒙险些站立不稳,他求着鸨母再给些‘百花楼’特制的香烟,可是鸨母却收起了往日的和颜悦色,随口报出了一个价格,让侯辈蒙当场付款买烟。
侯辈蒙满眼难以置信,显然如今的他已经负担不起那特制香烟昂贵费用。
鸨母见侯辈蒙面露难色,便揣着明白装糊涂,认认真真解释道,“侯少爷,不瞒您说,这个东西既然是特制的,显然是花了大价钱的。您之前出手阔绰,每次给您几根倒也无所谓,可是最近您这需求量越来越大,这成本太高了,我们也有点承担不起呀。”
侯辈蒙本想发怒,但是却碍于一丝颜面,“我有钱,只不过现在没带在身上!”
想不到鸨母却不愿再当冤大头,径自戳破了侯辈蒙的谎言,“您这话放在之前我们相信,可是现在谁都知道,您把祖传的宅基地都给了东洋人,还把自己大部分股权转让了,还有……”
侯辈蒙额头上的青筋一阵跳动,“还有什么?接着说!”
鸨母甩了甩手中的手帕,端着尽量和悦的嗓音,“您奶奶不也过世了?之前您家的生意因为有老祖宗与外国人那里往来交涉周旋,如今她一离世,您这侯家的买卖,可就说不上话了……”
侯辈蒙却不甘示弱,“马上就要打仗了!我们家是做什么买卖你不会不知道,战/时我们的货可是需求量更大,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赚一大笔!”
听了侯辈蒙这话,那鸨母终于收起了和蔼的颜色,换上一副鄙夷神色,“那我就更不能助纣为虐了。”
“你说什么!”侯辈蒙眼睛瞪的老大怒视着对方,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鸨母嗤笑一声,“谁不知道那倭寇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们百花楼若是与你交好,到时候我可担待不起这祸国殃民的千古骂名。”
侯辈蒙猛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你与我侯家交好,只会有好处,到时候真的打起来,定会保你们平安。”
老鸨将手中的手帕一甩,换了一副严肃面容,“侯大少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给别人递刀子,刀尖可永远都是对着自己的,我们百花楼可不会做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事。”
侯辈蒙终于震怒,一把抄起身旁的座椅砸到地上,“你们!你们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婊/子!”
鸨母却不愿再装,“您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入了这个行当,早就没有脸皮了。您随便骂,骂累了,我们还会给您奉茶润润嗓,不过……”
“不过什么?”侯辈蒙怒火中烧。
鸨母又甩了甩帕子,露出鄙夷的神色,“茶水是另外的价钱……”
出了百花楼,侯辈蒙啐了一口痰,又叫了一辆黄包车,轻车熟路地朝着日式会所走去。
门口的服务人员再次将他带入赌桌旁边,他掏遍了全身上下,终于将最后一把钞票放在赌桌上。
庄家揭晓谜底,侯辈蒙满盘皆输,他丧心病狂一般,将赌桌掀翻,可是一瞬间,体力消耗到极限,又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气。
见到有人闹事,庄家对着一旁的服务人员使了个眼色,随后服务人员便转身隐没在走廊中。
侯辈蒙破口大骂庄家出老千,周围的赌客见这般扫兴,便纷纷离去。
待到赌客离开的差不多了,之前那位小胡子东洋人被随从拥出,站在侯辈蒙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侯辈蒙从地上挣扎着站起,面目狰狞地朝着东洋人的方向飞扑而去。
东洋人右脚一个撤步,立成弓步,右手摸到刀柄,眯起双眼。
只见寒光一闪,都没有看到刀锋是怎样的出去的,便又被快速地收回到刀鞘之中。
居合招式一出,眼前的侯辈蒙,就这样脑袋与身子瞬间分了家……
最后,业镜中一阵云雾弥漫,画面消失。
黑白无常自业镜两侧走出,“欢天喜地”地为侯辈蒙套上锁链,将他带上了奈何桥……
聚魂香的香线一阵抖动,子玉睁开了双眼,长长的一声叹息。
若兮刚把平安放回卧室,就听到了响动。
走到子玉面前,若兮看见子玉的双眼略带疲惫,此刻正两只手指不断揉捏着自己的眼角。
若兮走到子玉的身后为她揉着太阳穴,轻声询问,“怎么样了?”
子玉刚刚引渡魂灵,又因为侯辈蒙离开时太过挣扎,所以也耗费了不少气力,如今的嗓音带着些许疲态。
不过她依旧强撑着笑颜,仰面看着若兮的眼睛温和地回答,“若兮,还真叫你说中了……”
若兮带着好奇询问,“我说过什么?”
子玉嘴角微微扯起一丝微笑对着若兮解释,“你说过,厚德载物,侯辈蒙的品性一定承载不住侯家的财富。果不其然,如今都不用别人来惩罚,侯辈蒙凭着一己之力,将整个侯家的万贯家产尽数败光。最后,还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真是天道好轮回,多行不义必自毙呀……”
“真的吗?”若兮的眼中透着一分难以置信,剩下的九分却分明写满了大快人心。
听到侯大少爷这样的结局,又联想到之前香君的结局,若兮只觉得那之前一直郁结在胸中的闷气,终于完完全全地消散了。
若兮站在子玉的身后,轻轻揉捏着子玉的肩膀,“这算是一件好事,怎么看你的样子反而有些不开心?”
子玉反手摩挲着若兮的手臂,“侯家本是做军//火生意的,临死之前的最后疯狂,他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五毒俱全,不但用祖宅抵债,还将侯家大部分的股权都给了敌人。敌人得到他家装备的价格就会更加低廉,那些贼人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大规模收购精良装备。听他最后言之凿凿马上要有战事,我担心这样下去会造成我们更多的伤亡……”
若兮将手伸到了前方,环住了子玉的肩膀,又将下巴搭在子玉的肩头,“没事的,你别担心,说不定这件事情也不一定发生……”
子玉默默地点头,战/争,除了狼子野心的军/火//商,和只为贪婪扩张的低劣民族,没有人想要它真的发生。
心里得到些许安慰的子玉,轻轻蹭着若兮的脸颊,爱不释手的样子,生怕若兮一不留神就从自己的身边溜走,
若兮的脖子被子玉披到肩头的发梢扰得痒痒的,想要起身逃开,但自己的手臂被子玉按住,躲也躲不开,不由自主地在子玉的耳边发出了一些声响。
子玉毕竟是位身体健康的成年女性,虽然刚才业镜中的画面虽然有碍观瞻。
但是,那种程度的天雷勾地火,若说她看了之后没有半点反应,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自己的夫人就站在身边,这样美好且诱人,比那业镜中的庸脂俗粉不知道强了几百万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子玉平日再怎么老僧入定淡泊宁静,显然也经不住若兮在她面前这样撩人而不自知的诱惑。
片刻之后,若兮终于从子玉的肩头逃出来,直起身来。
子玉却突然转了个身,与若兮面对面相视,随后伸出手,揽过若兮的腰肢,轻轻用力,便将若兮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若兮不明所以地坐在子玉怀中,她双手环在子玉的脖颈处,含羞带怯地凝望着子玉的双眸。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眼神,若兮是不是故意的暂且不论,但只可能让子玉的心鼓敲得更响。
子玉凝视着若兮的双眼,片刻功夫,终于吻上了若兮的双唇。
一瞬间,房间内的画面变得越发暗昧不明。
若兮羞红了脸颊,开始时还有些顾忌,带着些许矜持,似是躲闪。
可是,子玉的吻如同陈年的佳酿,让人流连忘返,若兮也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二人之间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脑中如同冰雪消融,春雨沁润了万物一般。
一切,都差一点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阿柔刚从阴间返回,飘在当空,刚才引渡侯辈蒙时着实耗费了她不少体力,如今只想赶快回到灵玉中休息。
可是还没来得及回到灵玉之中,就看到眼前这一幕,况且正腻歪着的二人贴得太紧,根本就没给她留出一丝缝隙回到灵玉中。
被闪瞎双眼的阿柔终于看不下去,低声埋怨了一句,“啧啧啧,二位打扰一下,我年岁大了精神头儿跟不上,麻烦二位让一让,让我先回去休息休息……”
听见阿柔的声音传来,眼前这情到正浓的小两口这才惊觉房间内还有别人,赶忙红透着脸颊快速分开。
“啧。”阿柔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二人,无语凝噎,“没眼看,我回去了,你们继续吧。”说完闪身飞回灵玉之中休息。
可是已经被打断的二人,如同一桶凉水浇下,刚才的火热也瞬间降了些温度。
况且若兮本就脸皮薄,纵使子玉想要继续下去,若兮却说什么也不肯了,红着脸颊躲闪着子玉的眼神。
子玉自知若兮这样的品性,便也不好再强迫,站起身来又偏头轻吻了一下若兮的脸颊,也就只能这样作罢。
沉默了半晌,若兮倒是没话找话一般问了个问题,“子玉,那个侯大少爷,来到咱们家的时候已经死了不是吗?”
“是的。”
得到子玉肯定的回答,若兮反倒更添好奇,“那便奇怪了,我能看见他倒也罢了,可是为什么刚才在街上,那面馆的老板也能看见他?还有,他乞讨时的破碗里,显然不只有咱们二人施舍的银钱,这说明其他人也能看见他,这是为什么呢?”
看见若兮如同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努力岔开着话题,子玉倒也不愿戳穿,顺着若兮的问话耐心回答,“因为,今日是中秋,阴气较重,而侯辈蒙,也还没有出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