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辛酸路途
阳光隐在浓雾里隐隐绰绰看不真切，一阵凉风忽地飘来，打了个旋儿又飘走了。
凤桃儿孤零零地站在赤凤谷大门外，被这冷风一卷，狠狠打了个寒颤。
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荷包，她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师傅说，到无相宫大约要走半月，荷包里一共五十文铜板，平均一天……三文钱。
也就是说，按这里的物价来算的话，一天……一个肉包子，或者两个素包子，或者三个大白馒头？
“……”
“师傅您这狠心的老人家是想让我去赚钱还是打算让我饿死在半路啊！”
而此刻，赤姬上人正在被窝里蒙头大睡，自然听不到她这徒儿绝望的呐喊。
“在吗如玉哥？”
凤桃儿还不死心，妄图寻求点外援。可一叠声喊了十几遍，仍是毫无回应。
算了，她仰面望者雾蒙蒙的天，深深叹了口气。
不是主角命就不要给自己加戏了，反正又不会天降横财。
摸出来一根师傅特地嘱咐了务必时刻戴着的火红色的鸟毛插在盘起的发髻上，将包袱往肩上一甩，最后摸出来一个圆溜溜的酸桃儿叼在嘴上，凤桃儿垂头丧气地上路了。
出谷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来到了马家镇，也就是赤姬上人说的老于卖鱼的地方。
找到老于的摊位，凤桃儿蹲在地上，认真看他杀鱼。
老于动作利索，手起刀落，鱼头瞬间就被完整地剁了下来。
可鱼头没了，那鱼尾巴还在翻腾，扫起一丝血水，啪，落在老于的左脸上。
老于抬手用衣袖一抹，那血水在他脸上拖成了一条长痕。
凤桃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一会儿路过一家食肆，凤桃儿忍不住在窗口驻足。
从窗子里飘出来阵阵香味，她深深闻了闻，情不自禁发出一句感慨。
“真香。”
吞了吞口水，凤桃儿又提起步子，到相隔不远的包子铺前站定。
犹豫片刻，她咬了咬牙，“老板，要一个肉包子。”
“好嘞。两文钱姑娘。”
竟然不是三文？凤桃儿大喜。
笑眯眯地接过老板递来的油纸，发现里面还多了一个大白馒头，凤桃儿连忙抬头朝包子老板看去。
年轻的男老板对她眨了眨眼，红着脸道：“姑娘貌美，送你的。”
凤桃儿嘴唇抖了两抖，眼眶中立刻蓄了两泡热泪。
“多谢。”话毕她便转身走了。
说实话，要不是这老板嘴皮子上那颗巨大的媒婆痣太过打眼，凤桃儿几乎真的要考虑不如和他一块儿在这里卖包子算了。
生意虽小，好歹能自己做老板不是？
捧着包子正准备咬，淅淅沥沥地落雨了。
凤桃儿连忙把油纸护在怀里，折回了食肆，在飞檐下躲雨。
她蹲在地上，就着窗内飘来的阵阵饭菜香味，拿起肉包子狠狠啃了一口，果然比直接啃的普通吃法要香得多。
风卷残云将肉包子吞了，凤桃儿又摸出剩下那个馒头，正要塞入口中，忽然闻见一阵若有似无的臭味，可这臭味中却又似乎混着淡淡的香味，香臭香臭的，无比怪异。
她停下动作，微微侧头，瞥见身边蹲着个脏兮兮的身影。
看着像是个乞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方才闻见的那股怪味也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那乞丐咧着一口大黄牙，直愣愣地盯着凤桃儿手上的大白馒头。
凤桃儿闭了闭眼，再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场面。
上辈子打工做社畜的时候，看到路上孤零零卖东西的老人，她都会去买点什么，以至于经常带着不需要的东西回家。有一次扛了一整个老南瓜，吃了整整两个月。
偶尔碰上那些看着似乎是缺胳膊少腿沿街乞讨的人，尽管囊中羞涩，她还是会给个几块零钱。有一回找了半天，从裤兜里摸出来一个五毛硬币，放到盒子里，还被人家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其实她知道这有点傻。
但她总想着万一呢？
万一这些人当中有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但凡帮到一点，那都算是积德了。
所以凤桃儿也没有犹豫太久。
她深深叹了口气，把馒头一分为二，再比了比，把稍微小一点的那一半递给了那个乞丐。
乞丐伸手一把抢过，还没等凤桃儿反应过来便两口将那半边馒头塞了。囫囵咽下之后，又眼巴巴地盯着凤桃儿手上的另外一半馒头。
凤桃儿哎呦一声，又将那半块馒头再次一分为二，一半递给乞丐，剩下一半飞快地塞到了自己嘴里。
等那乞丐再看过来时，凤桃儿噎得很狠翻了一个白眼，擦着嗓子把馒头咽了，摆着手道：“吃完了已经！没了！”
那乞丐傻傻一笑，低头一阵摸摸索索，从怀里摸出来个香包，递给凤桃儿。
难怪又香又臭，身上还戴着香包。
别说，这乞丐的手虽然脏兮兮的，香包倒是干净，上面还绣着精致的花纹。
“这么客气。多谢多谢。”凤桃儿两眼一眯，笑嘻嘻地伸手去接。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那香包之时，那乞丐五指一握，又将香包收了回去。
乞丐嘴唇翻动，晃着那口大黄牙：“干嘛！想白拿？要钱的。”
凤桃儿太阳穴喀嚓暴起一根青筋。
“好东西，买不买？”那乞丐又道。
“买你奶奶个腿儿！”正好雨停了，凤桃儿起身，气冲冲走了出去。
不过才走两步，手臂又被拉住。
回头，看见那乞丐。
那乞丐一手拽着她的手臂，一手举着那个香包，“真是好东西，昨日才从五香真人身上摸来的。”
凤桃儿皱着脸道：“五香瓜子我都不要。”
那乞丐再接再厉：“那我就实话告诉你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吧！五香软骨散，姑娘可听说过？”
一道闪电在凤桃儿的脑中倏地划过。
她一个激灵。
五香软骨散！
这玩意儿……
这玩意儿不是男主那青梅竹马的小师妹用来推倒男主用的东西？！
怎么推销到自己手上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灵光从脑中蹿过。
“你是不是要去无相宫？”凤桃儿问那乞丐。
乞丐点点头，“是呀，这不各路人士都往那儿去了。那儿人多，识货的也就多。摸来的东西也更好卖些撒。”
原来这香包，最后卖给了男主他小师妹。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凤桃儿从包袱里摸出一本册子，翻开第一页，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字。
【凤桃儿正用抢劫包子铺的钱在食肆大吃大喝，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臭气熏天的乞丐。乞丐上前想讨一碗饭吃，还没张口，却被凤桃儿一脚踹飞。】
原来是这段剧情。
自己一没抢劫包子铺，二没踹飞臭乞丐，所以剧情变了，这五香散阴差阳错竟然推销到自己这里来了。
收起册子，凤桃儿摸了摸鼻子，试着问了问：“多……多少钱？”
乞丐摆摆手，“也不贵，十两金子。”
“告辞。”凤桃儿转身便走。
不过又被乞丐再一次拉住，“好咯好咯，看在你分我馒头吃的份上，可以给你个最低的价钱。”
“再低我也买不起。”凤桃儿头也不回。
“那……你有多少嘛？”乞丐还不死心。
“四十八文铜板。”
“好！那就四十八文。”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浓雾里蹿了出来。
凤桃儿手里捧着个小小香包，走得满头大汗。
她一边拿衣袖擦着汗，一边后悔地十分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你个榆木脑袋，问你有多少钱就真的说四十八文。说个八文钱会死吗？”
“这下身无分文，明天还能暂且撑上一撑，等到后天，大后天，就得曝尸街头或者横尸荒野了。”
是夜，她就在路边一棵歪脖子树上歪歪斜斜歇了一晚。
第二日腰酸背疼腿抽筋地走到另外一个小镇。
这小镇跟马家镇差不多规模，街上叫卖的也就是那老三样，可这回凤桃儿没有铜板买包子吃了。
“来来来，看一看尝一尝了哎。又香又臭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不香不要钱。”随着一声声吆喝，一阵臭味飘然而至。
闻着这臭味，凤桃儿的肚子猛烈地叫了起来。
她不受控制地拖着步子来到那臭豆腐摊位前，看着那在油锅中翻滚着的黑漆漆的豆腐块，吞了吞口水。
见来了生意，老板热情邀请道：“尝一尝姑娘，不香不要钱。”
凤桃儿两眼一亮，点了点头。
老板娘是个手脚利索的妇人，背上捆着个小孩儿，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作。只见她十分熟练地捞出一块炸得极其酥脆的臭豆腐，用筷子戳了个孔，往里面灌上汤汁，再撒上辣椒末和香菜碎，用小碗装了，递给凤桃儿。
就着汤汁塞入口中，瞬间汁水四溢，滚烫热辣的香气直直地从鼻孔中喷了出去，凤桃儿满足地闭起了眼。
“怎么样姑娘？来上一碗？”
咕咚咽下口中美味，凤桃儿摇了摇头。
“怎么？”老板娘十分讶异，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难道吃着不香？不可能啊！来，再来上一块。”
凤桃儿美滋滋吃下第二块臭豆腐。
如此一直吃到第四块，她还是摇头不买，老板娘终于察觉不对，两手叉在腰间问道：“姑娘可不可以说说，究竟是哪里吃着不香了？”
“不，不是。”凤桃儿急忙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我没钱，所以不买。老板娘放心，很香的，好吃极了。”
老板娘脸上的表情瞬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她放下叉着腰的手，看着凤桃儿无奈一笑。从油锅中捞出六片臭豆腐，分别灌上汤汁，再撒上辣椒末和香菜碎，装了满满一碗，递给凤桃儿。
凤桃儿一边咽口水一边摆着手道：“不不不，美女姐姐，我说了，我没钱。”
“不要钱。吃吧。”
“姐姐，你不光长得漂亮，心地也很好。多谢。”凤桃儿也不再假客气，舔着嘴把碗接过。
咕噜咕噜把碗底最后一点汤汁喝完，凤桃儿心满意足打了个响亮饱嗝。
侧头一看，臭豆腐摊位面前的人已经很多了，可是老板娘身后背着那小孩儿却不安分起来，扭着身子哭。
凤桃儿拿起碗，重新走到摊位旁边。老板娘忙得顾不上来，只说碗随便放着就行。
她放了碗，踌躇一瞬，还是走到老板娘身旁，张口问道：“姐姐，我可以给你打工么？我能带小孩儿，还可以帮你炸臭豆腐。”
老板娘扭过头来朝她笑了笑，“若是急需用钱，我这里姑且还能支出一些借给你。”
凤桃儿眼眶一热，连忙道：“不不，我是要去一个地方，原本的路费被我一不小心用完了，所以我只在这里打几天零工，攒够路费便继续出发。”
“好呀，还缺多少？”
“四十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