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山
殷玖只觉得一股奇香浸入胸膛，随着四肢逐渐有了感觉，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手紧紧握住刀柄，一副随时拔刀的架势。然而由于起的太猛，殷玖只觉得眼前花成了一片，待他终于稳住了身形，才看清立于眼前的萧止与阿颜。
萧止此时默默无言的站在檐下，双目盯着地上的水坑出神。而阿颜手拿一节枯枝，正逐个给地上躺着的侍卫们嗅闻。
殷玖回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猛的跪在地上，沉声道：“臣万死！竟不知何时中了那妇人的计！”
萧止回了神，转头看他：“你可是喝了这院子里的水？”
“是可这院子里的水，连同屋里的水，臣都一一仔细查验过，这水并无问题。”
萧止点点头：“不怪你，这迷药许是很难验出，我也险些着了道。”。
“主子可有哪里不妥？臣这就去将那妇人擒来！”
萧止摆了摆手：“不必了，幸好阿颜先一步察觉出异样。你们整顿一下吧，我们即刻出山。”
殷玖顿了顿，问道：“现在出山？那草药先生”
萧止淡淡道：“先生我已经见过，现在可以准备离开了。”
殷玖闻言欣喜抬头，然而却在萧止面上看不到一丝喜色。殷玖心中一颤，话语在喉咙里哽了几哽，最终还是在萧止无声的摇头中忍了下来。殷玖低头沉闷的应了一声是，随后起身接过阿颜手中的枯枝，将还在睡的侍卫唤醒。
萧止已经重新戴好了蓑帽，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乌云，那乌云已不像两日前那般黑重，但确实如阿颜所说，这雨竟然一直下到此时还不见停。好在这时候的雨淅淅沥沥小了许多，风也停了，只是不知出山的道路是否好走。
一切就绪，一行人便出发了。
阿颜回身看向这山间小院，妖气漫天将院子笼罩在其中。她最后看了一眼，转身随着队伍离开了。
因为来时经过的那一处陡崖已经断裂，所以一行人只得绕路。这一次，殷玖吩咐了领路的侍卫，只寻那最稳妥的路，所以出山的路并不难走。一行人走走停停，士气也弱下来，再不像来时那般急迫。
然而即使这样，萧止还是觉得有些勉强。
连日的奔波，落水，加之昨夜的混乱都很耗神。这几日里，除了山洞里的那一夜，萧止再就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虽然他早已习惯每日少眠，但这几日的经历，还是让他身子吃不消。此时他靠坐在树下，手脚都有些乏力，胸口此时也传来阵痛，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阿颜靠近萧止，她知道他此时很不舒服。自离开小院，阿颜就寸步不离的跟在萧止身侧。萧止的声音克制，但她看见萧止每每咳嗽的时候，他放在身侧的手都会握紧。
阿颜蹲在萧止身边，小声问道：“是不是哪里痛？”
萧止摇头，轻声答道：“不痛。”然而却不是实话。
萧止此时只剩下头脑还算清醒，其实自他们从草药先生处离开，萧止便在心中思量着后面的安排。从这里出去，快马加鞭倒是可以提前赶回皇都，但恐怕自己身体无法支撑一路的颠簸。若是乘马车，就刚好十五日。
来不及。
既然来不及，那便没有必要再回去了。
离宫前，萧止便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太子虽然年幼，但聪慧仁厚，且有他亲手扶植的左右相在旁辅佐，并不会出大错。母后身体健朗，母族一派树大根深。太子母家这些年虽然稍有落败，但余威犹在。如今，任何人想要撼动皇权，皆不是易事。若说担忧，确实是有一样，那便是齐家
“会不会觉得冷？”阿颜出声打断了萧止方才的思绪。
萧止转头，想了片刻后答道：“嗯，是有些冷。”其实这也不是实话。他并不觉得冷，身体上的痛弱化了他的五感，他感觉不到冷。
“那、那”阿颜有些无措，小脑袋开始想着法子。
萧止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那样回答，看着阿颜不知所措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在欺负阿颜。阿颜又不能在此变成小狐狸给他取暖，自己说冷又有什么用？
“这个你拿着，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阿颜将手里的瓷瓶向萧止一塞，不等萧止开口，便带着一只一溜烟的朝着林子外边跑走了。
殷玖问道：“主子，要不要派人跟去？”
萧止向阿颜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随后转回头，道：“不必了，就在这里等吧。”手中的瓷瓶被他打开，瓶内正正好好，装有七粒紫色的药丸。
七粒，七日。所以服了这药，十五日就成了七日么？
萧止重新塞上塞子，阖上眼，实实的靠向身后的树干。
半晌后，林子的另一边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殷玖抬头望去，远处的景象不禁让他吃了一惊。
少女从林子外向他们走来，等待在林子外面的，是数十匹高头大马，而跟随在阿颜身侧一同向这边走来的那一匹马尤为高大，它通体黑亮，额间一缕白鬃划过右侧马眼，直至马腮。一只此时便立在那马的脑袋上，昂首挺腹，甚是骄傲的姿态。
在殷玖看来，一只此时竟比那黑鬃骏马还要威风凛凛。
“是阿颜姑娘回来了！”
“阿颜姑娘竟然带来了马匹！”
“那马看着…像是这山里的野马！”
侍卫们见到眼前一幕，瞬间高声欢呼起来！
靠着树干小憩的萧止，闻声也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朝着侍卫所指的方向看去。
林间少女立在雨中，鹅黄色的衣裙尤为显眼，让人只一眼便再难移开。
阿颜顶着雨水，快步直直向萧止小跑过来，她胸口微微起伏，看来方才是一路都是跑回来的。
萧止站起身迎接阿颜，等阿颜到了近处萧止才看清，那斗笠下粉白色的小脸上，附着着细细密密的汗，粘着碎发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女孩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尤为晶亮，她微扬着头，未语先笑，从出现在萧止视线中的那一刻便一直笑盈盈的看着萧止。
萧止甚至来不及去看追随阿颜而来的马匹，雨中的少女明艳如花，少女的笑颜在他眸中徐徐盛开，玲珑剔透，纯净无暇。
萧止抬起手，那只手却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后拿起袖子一角轻轻擦去阿颜鼻尖上的细汗。
阿颜依旧笑盈盈，仰着脸任萧止小心的为自己擦汗。她刚刚化回原形，绕着林子跑了一圈才寻到这几匹马儿，马儿们在她的恳求下，同意带他们出山。
“它们是我的朋友，就叫它们带我们出山吧！”阿颜声音清亮，话语中满是雀跃。
“朋友？”
阿颜重重点头，道：“刚刚交到的朋友！”
萧止的眉眼不禁也随之一弯，温声开口道：“阿颜真是了不起。”
“让它们带我们快些离开这里，你便不会冷了！”
黑鬃骏马立在阿颜身后，正盯着萧止打量，长长的睫毛上粘着雨水，一双马眼漂亮异常。阿颜回身抱住马脖子，轻声说道：“我方才说的便是他们，黑曜，拜托你。”
黑马定定的看着萧止，而萧止只是静立在它的注视中。片刻后，马儿扬首，嘹亮马啼声瞬间掠过山林，林外的群马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出声回应，一时间，马的嘶鸣声响彻山林。
若非这一场雨连着下了两日，林子里偶尔也会有入山打猎的猎户。可因为这雨一直不停，这两日都不见有人进来。阿颜几人走上了完全没有人烟的路，这条路甚至不是他们先前规划好的路线。
如今不用赶路，一行人便由着马儿们带着他们慢慢的走。
“出了这片林子，我们便出山了。”阿颜从萧止的雨蓑下冒出头，轻声说道。
“嗯。”萧止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身前冒出的小脑袋，随后伸手将雨蓑一拉，再次将阿颜藏在了里面。
他们一行人在马背上走了半日，道路虽然泥泞，但一路来马儿们十分温顺，所以这一路也并不颠簸。又行了约么一炷香，眼前景象逐渐开阔起来，他们远远见到了模糊的城镇。
阿颜坐在萧止身前，暖和的有些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到身后殷玖的声音。
“出来了！看，前面就是长山镇！”
阿颜再次探出头来，也瞧见了远处的镇子，那正是他们先前歇脚的长山镇。
这时身下的马儿也停了下来。
萧止翻身下马，阿颜不等萧止向她伸手，纵身一跃便从马背上稳稳落了地。她绕到黑鬃大马身前，伸手抱住马儿的脸颊，用头轻轻蹭了蹭它的前额，随后凑近马儿轻声与它低语几句。
黑鬃大马对着阿颜与萧止微微低了一下头，紧接着低鸣一声，带领着追随它的队伍向着山林深处驶去，马群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山林中。
“你与它说了什么？”萧止有些好奇问道。
阿颜笑了笑，道：“我与它约定，百年之内，我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