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艾理斯漫不经心地举着幼菊对着阳光看, 说：“不会。”
他回答完，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太简短, 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被侵略者选择怎样的方式报复，都是她的权利。”
奥尔瑟雅也这么觉得, 也许好人会犯错, 但她未曾受过他的恩泽, 没有义务原谅他的过失。
事实上, 当一个肆无忌惮的人确实舒适多了，她其实也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但是艾理斯……好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些在意他的看法。
也许……大概、可能是因为他的存在比较特殊吧, 毕竟能看一个女人发疯了那么久还把她当婚约对象, 这真的很难不让人对他侧目。
无论如何，他诚实的回答令她心情不错。
“你很不安。”艾理斯低头看她。
奥尔瑟雅当然并不承认, 她怎么会因为他的态度不安？只是稍微有点在意而已，朋友之间这样很正常！
“我没有。”她说。
艾理斯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单手将幼菊抱在腰间，望着澄澈的天空说道：“去把你的身体找回来吧。”
“啊？”她一愣。
“圣光之心拿到了，可以走了。”他说。
“哦。”奥尔瑟雅也是这样想的, 既然拿到了圣光之心, 她也没有留在精灵族的必要了，现在可不是养老的时候。
……
奥尔瑟雅将现形的恶魔交给了尤金，果然如她预料中的一样, 无论是在高层还是民间都掀起了巨浪，麦尔斯立刻被转移到了最高等级的监狱里，每个守卫都如临大敌。
无论他是否与恶魔勾结，他也一定会被免职，更甚至在监狱里度过很漫长的一段岁月。
但他提出要见奥尔瑟雅。
奥尔瑟雅去了。
“日安。”奥尔瑟雅优雅地坐在了椅子上，“上一次见面也是在这儿呢。”
麦尔斯沉默不语，隔着栏杆盯着她。
奥尔瑟雅很有耐心地等他开口，她知道，他这样的人绝不会没事提出要见她。
果然，麦尔斯拿出了一个水晶球。
“你以为你赢了？”
“我并没有这么觉得，您为什么这么说呢？”她微笑。
麦尔斯阴沉的表情忽然融化了，他也微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奥尔瑟雅本能地感到了一丝危机。
“我一直在观察你，圣光使者……如果你还配得上这个称呼的话。”麦尔斯摩挲着水晶球，“你和恶魔并不相容，但你却仍然是个堕落者，你到底有什么阴谋呢？这一天里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但这也无关紧要，因为圣光之心已经落入了你的手里，尽管我已竭尽全力阻止你。”
奥尔瑟雅仍然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麦尔斯忽然一笑：“可如果你以为拿到圣光之心就是胜利，那你就错了，光明教廷不会任由它落入堕落者之手，我的信，恐怕已经送到了中心圣殿教皇阁下的书桌上。”
奥尔瑟雅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教皇？他觉得她会受制于一个管家么？
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猜你还不知道吧？最近中心圣殿出现了一位光明圣子。”麦尔斯再次露出了笑容，“光明女神亲自届临赐予他力量，承认他是神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代言人——在这之前，女神已经近七百年没有显露过神迹了，而这位圣子，也是自你之后唯一一个神的代言人。”
麦尔斯手中的水晶球旋转着，一个画面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中心圣殿中央，一个白皙俊秀的男子半跪着，聆听着女神的教诲。
女神……光明女神！
奥尔瑟雅的目光就像针一样尖锐，几乎要透过幻象刺向那悬浮于半空的高贵女神。
她没有消失，她没有抛弃这个世界，甚至，她选了一位新的代言人。
而她，被她永远抛弃在漆黑的深夜里，冰冷的墓地里，远远地丢弃遗忘了。
奥尔瑟雅死死地盯着那个美丽而冷漠的幻影，直到幻象消失，她盯着麦尔斯——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很扭曲，否则麦尔斯不会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她的目光放在了水晶球上。
“轰隆！”水晶球爆炸了！
麦尔斯惊骇地连连后退。
奥尔瑟雅冷冷地看着他，好久，她转身离去。
……
出了监狱，艾理斯拉住了奥尔瑟雅，查看她的眼睛。
“都是血丝，再用力就流血了。”他双手覆盖着她的眼睛，让她眼睛的疼痛在黑暗里得以缓解。
奥尔瑟雅烦躁地推开了他的手，却又被他坚定地掩盖住，遮去了刺眼的光。
她生气地打开了他的手：“你没听到他说的话吗？”
“听到了。”艾理斯仍然毫不气馁，继续捂她的眼睛，“闭上眼睛休息五分钟。”
在他稳定不变的态度中，奥尔瑟雅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不是不知道麦尔是在故意激怒她，他想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去找光明教廷的麻烦，免得她这个‘堕落者’对精灵族有什么企图。
但她允许了自己被激怒，仅仅是因为那个人……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除非她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否则她绝不会原谅她。
但这显然不可能，那女人不但活得好好的，还选了新的代言人——她原本以为，她也许放弃了这个世界。
但她没有，并且她还敢再来，她就这么笃定，她这个曾经的代言人已经死了，不会再给她造成任何麻烦了吗？
奥尔瑟雅冷笑着。
她缓缓挪开了艾理斯的手。
“我很好，艾理斯。”她淡淡地说，“准备去向精灵女王告别吧，我们该出发了。”
她该走了，去寻找她失落的身体部分，顺便也……见见那位光明圣子。
她倒要看看，那女人时隔一千年新选的代言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嗯。”艾理斯应了一声。
奥尔瑟雅正想离开监狱，旁边忽然传来小女孩的哭声和大人的说话声。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了，麦尔斯将军现在谁也不想见。”这是卫兵在说话。
“请你转告他，我有事必须和他面谈。”这是一位女精灵贵族。
奥尔瑟雅扬了扬眉，忽然开口：“请让她们进去吧，麦尔斯将军正想见她们呢。”
卫兵和女贵族都诧异地看着她，奥尔瑟雅笑了笑。
她的身份特殊，既然她刚会见过麦尔斯，又这样说，卫兵也不好再拦着，便将女精灵和小女孩放了进去。
艾里斯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看。
“麦尔斯的妻子。”奥尔瑟雅说，“他们正在分居，他妻子想离婚很久了，但碍于麦尔斯的权势，她抢不到女儿的监护权，现在也许正是个好时机呢。”
也许在面见女王的时候，她应该帮这个可怜的女人一把，女孩跟着母亲总是比较好，不是吗？
麦尔斯躲着不见也许并不是为了逃避，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只要他的妻子没进去见到他，就等于没尽到通知的义务，就抢不走女儿的监护权。
这种“正直的好人”最难以对付，无论是革职入狱还是失去其他东西，都无法真正让他们感到痛苦，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怀抱着这样的信念沉浸在自己是一个“背负冤屈拯救世界的英雄”的情怀里，在一定时间内几乎刀枪不入。
但只要是生物就有缺点，麦尔斯也不会例外。
根据她的调查与观察，让妻子跟他离婚，并且带走女儿，跟直接把他的心挖出来也差不多。
这是她的报复。
“我可真坏。”她感叹。
……
两天后，艾理斯伤势好转，奥尔瑟雅去面见女王，正式提出了将要离开精灵族。
精灵女王很不舍。
奥尔瑟雅想，也许她还并不知道光明圣子的事，麦尔斯没有告诉她吧？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很聪明，他已经失信于王室，无论说什么，在精灵女王那里都是大打折扣，还不如等她自己发现。
如果梅莉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对待她呢？奥尔瑟雅想。
在他们的眼里，从前的她虽然被污染，但治愈之后拿着圣光之心拯救了整个日光城，他们仍默认她是女神的使者，而她确实是光神唯一的代言人——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圣子出现之前。
但现在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代言人，那么她这个曾经被污染的，现在又被指控使用堕落法术的曾经代言人，是什么地位一目了然。
梅莉又会怎么看呢？
她注视着精灵女王。
“……所以在你们离开之前，能不能让我们抽取一点能量？”梅莉看起来有些窘迫，“我们需要重建家园抵御即将到来的恶魔入侵。”
奥尔瑟雅将目光投向了艾理斯，他的意思很明显，奥术核心是艾理斯以生命为赌注带回来的，所以决定权在他的手上。
梅莉将忐忑的目光投向了艾理斯。
“我拒绝。”艾理斯想也没想，甚至连理由都不给。
梅丽看起来很失望，她试图用精灵族最珍贵的宝物“日光”来交换，艾理斯却根本没有松口的意思。
“那好吧！”梅莉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让侍女拿来一把法杖，对奥尔瑟雅说，“这是我在恶魔入侵之前找到的，本来想送给你作为礼物和友谊的象征，没想到变成了歉礼之一。”
她苦笑着：“我真的很抱歉，还有，谢谢你。”
奥尔瑟雅静静的望着那根法杖。
这是那个女人亲手赐予她的，它曾经对她意义非凡，但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只会更激怒她罢了。
但……
她想到了苏西。
“谢谢，我很惊喜。”她微笑着收下了。
她从不低估人心之恶，但也许……可以稍微对小女王多一些期许。
除了这个法杖之外，精灵族的谢礼还包括了一些珍贵的宝物，更令奥尔瑟雅吃惊的是，精明女王甚至送了她一个人。
精灵族的首席奥术师安斯艾尔，那个英俊又正直过头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