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番外·清平
李容渊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在阿素毫无准备的时候,已然可以下地走动了。
彼时阿素正在紫宸殿的耳房中抱着女儿,未满月的婴儿尚未褪红,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 紧握的小手也不安分挣动着。
阿素亲了亲她的小脸, 叹了口气想, 也不知这孩子长大以后像谁。
说起来她的容貌承自元子期的毓秀, 顾盼间也有安泰的婉妩, 而李容渊的生母是高昌第一美人, 在景云帝的儿子中最英美不凡, 偏偏他们的女儿竟生得红红皱皱,哭起来的时候眼睛鼻子缩在一处,当真叫人看不出是随了谁去。
就在阿素惆怅的时候, 怀中一轻, 温软的襁褓已叫人接了去。
这是她与孩子们独处的时间,断不会有人来打扰, 阿素诧异地抬眸, 见竟是李容渊来了, 惊了一惊, 下意识随他起身,又将未愈的右手背在身后。
李容渊虽是抱着女儿, 目光却落在她身上, 阿素忧心他未好得彻底,想要将女儿接过来, 也不好伸手,只讪讪道:“怎么起来了?”
李容渊没有说话,转而将那小小软软的身子放回摇床, 与熟睡中的另一个孩子并列,抚了抚女儿的小脸,又给儿子拉上蹬掉的罗锦,之后便一瞬不转地盯着阿素。
阿素有些心虚,怕他瞧出什么端倪,启唇唤人进来伺候,李容渊却止住了步入的青窈,叫她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奶娘也都下去了。
忐忑地望着李容渊,好一会阿素方听他道:“你不在身边,有些想念了。“
松了口气,阿素一笑,倒有些赧然了。这几日因着身上的伤不想叫李容渊瞧见,她总是趁他睡着的时候方去他身边守着,平时就拿两个孩子做由头,躲在这耳房中。
原以为李容渊还要些时日才能下地,她也没预备着,这会便想要找个借口脱身,别叫李容渊瞧出她身上的伤才好。
也不知是不是李容渊看出她的局促,又好一会没说话,阿素只能轻轻推起摇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这会两个孩子都醒了,也没哭闹,只睁着眼睛好奇地盯着耶娘。
李容渊再次抚了抚女儿的小脸道:“我瞧咱们的女儿倒像我。“
阿素诧异道:“怎么看出来的?”
李容渊自明白她的意思,伸手刮了她的鼻梁一下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长开就好了。”
见她不怎么信的样子,李容渊莞尔道:“也不知当年是谁哭得抽噎,伸着手要抱,这会倒记不得了。”
阿素没想到他竟提起这茬,面儿上忽然发烫,这事她隐隐还有些印象,却没想他连细节都记得清楚。
她发羞的样子莫名令人心动,李容渊蓦然握住她推摇床的手,令道:“过来。”
牵她起身,他引她到怀里坐,两人一同看着摇床。被他那样从身后环着细腰,阿素面上更烫,李容渊却不肯放她,在她耳边道:“不仅哭,还非得九哥哥抱才好,你说这要怎么办?”
阿素侧过脸道:“你……不许说了。”
李容渊却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可真是个哭包。”
那语气又亲昵又叫人羞恼,阿素抿着唇,想要咬他一口,却蓦然叫他含住了嘴唇。
李容渊低下头,用力地吻她,已不知多久没这样亲密过,阿素感到眩晕,又心甘情愿地沉溺。他揽着她的腰,将她放倒在美人榻上,阿素慌乱地握紧他的臂膀,却叫李容渊反手扣住。
怕他发觉她身上的伤,阿素想退缩,又被压住不能动,手足无措间只能任李容渊深吻着,意乱情迷中听得“哇”的一声哭音,两个人皆是一顿。
感觉李容渊松开她,阿素撑着床榻坐起身,见摇床中的女儿不知怎地哭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一旁的儿子也咬着手指,呜呜地扭着身子。
“怕是饿了。”阿素原本着急,见李容渊将哭得厉害的女儿抱起来,那样沉稳的一个人竟有些无措,不由想笑。
唤了奶娘进来,阿素指挥着李容渊将两个孩子都抱给奶娘,两个人倒回美人榻上,默契地相视一笑,皆松了口气。
许久后,奶娘方将吃饱了的孩子们送回来。阿素有意熄了灯,云销雨霁,她微微喘息着,靠在李容渊身上,旖旎过后脸上还带着粉,但见月光下摇床里的孩子们安闲的睡颜,感到的是安心和踏实。
李容渊扣着她的细腰,两个人都很珍惜这样脉脉温情的时刻,像两只倦鸟,紧紧偎依在一处。
见女儿在睡梦中打了个奶嗝,涨红了的小脸舒展开来,李容渊笑道:“哭得倒有劲儿,小名儿便叫兕子罢。”
兕是瑞兽,寓意身强体健,阿素也觉得好,不由追问道:”那大名儿呢?”
李容渊道:“兕在舜葬之东,大名儿自然是青梧。”
阿素想了想道:“青为东方之木,主生发,梧……是说苍梧山,也就是舜帝归处?”
李容渊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书没白读嘛。”
阿素撅着嘴道:“可别瞧不起人。”那样子着实可爱,让李容渊忍不住低头亲她,阿素顿时红了脸,又想搬回一局,揶揄他道:“只是你这阿耶当得偏心,但爱女儿,不疼儿子。”
李容渊道:“那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
这是将这活儿又丢给她了。打小她读书,都是他亲自教的,自然知道她是怎么偷懒,所以这会是故意考她。
阿素不能认输,认真想了想道:“因火而生,我觉得重明便很好。”
李容渊道:“重明掌南方离火,又居中天,日月合璧,五纬连珠,是很好。”
阿素得意道:“我想出来的,自然是好的。”
虽这么说,她心里却佩服李容渊得紧,原想的是浴火而生的重明鸟,却叫他竟能引出那么些典故来,这样的渊博,恐怕她拍马也追不上了。
见阿素抿着唇,李容渊打趣儿道:“既是重明,那小名儿该叫雀奴。”
阿素噗嗤一笑,望着摇车中熟睡的孩子们想,不过这一会,他们就成了一只小兽,一只小雀儿。
李容渊也知她所想,唇角微扬,紧了紧她的腰身道:“歇罢,明日早朝,怕是要扰你了。”
阿素怔了怔,本想说再休养几日也不迟。但想到李容渊向来勤政,此前又多日不朝,外间已有流言,朝臣问安的折子也一批批递上来,为今只有尽早复朝,方面稳定局面。
这么想着,劝他的话便没出口,李容渊明白她的心意,安抚道:“今日尚药局请过脉,已大安了,倒是你……”
他的话没说完,阿素心跳快了瞬,担心他看出了什么,水汪汪的眼睛不眨地望向他,李容渊望了她会,终是道:“倒是你,熬了这些夜,身子难道吃得消。”
听了这话,阿素安心地窝进他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道:“好着呢,只要……”也不知怎么起了玩心,在李容渊怀里拱了拱,阿素贴在他耳边道:“只要九哥哥好,我就什么都好。”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样小声的一句话,却让他的情绪翻起了剧烈波澜。李容渊用力扣住她,就那样吻了下去。
夜漏只余三刻,承天门上的晨鼓绵绵,唤醒了朦胧中的阿素。昨夜的缠绵尚在,枕边人却不在了。阿素一惊,撑着身子坐起来,秀丽的乌发倾泻滑落,有人在榻边坐下,将她的秀发撩起,是李容渊,阿素方知他并没有离去,而是换了冕服。
昨夜虽与他是在这耳房过夜,但阿素并不觉得仓促,反觉得甜蜜,如今竟有些舍不得分开了。
青窈极有眼色地为阿素更衣,待下了榻,阿素从金盘中拿起金粟玉带銙为李容渊束好,低声道:“我等你。”
李容渊温柔地望着她,眼神带着抚慰,捏了捏她的手道:“好好用饭,不许挑食,回来我要查的。”
这倒像是她小时候的话了,阿素红了脸,干脆不理他,但等李容渊真的走了,她又觉得难熬起来。
分离虽然苦,这样的时机却不容阿素错过,因为她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那夜在火中,她虽烧了往生经还愿,性命却无碍,姜远之亦无事,只有棠蕊不见踪影,之后遍寻宫中也没一点儿下落。
“总要有牺牲,总会有代价。”想起棠蕊的话,那会阿素就有个猜测。
只是这猜测太过沉重,若是真的,那今日之幸,便是建立在旁人的牺牲之上。
阿素不愿李容渊同她一样难以释怀,更不愿他为那夜的自己忧心,所以选择保守这个秘密。
但她还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而这答案可能正在姜远之那里,毕竟棠蕊最后说的话,只有他知道。
与前世权倾朝野不同,如今姜远之不过官居八品,入宫也排在文臣最末,这会散朝的官员正打望仙门出宫,阿素遣青窈将人拦了,约他在金水桥下见面。
姜远之似乎也料到她会来,甫一见面便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怕是这会说了你也不信,不如等到这月十五,你同我一起去义宁坊走一趟,也可以放心了。”
阿素讶异地望着他,从他的言辞中似乎能听出来,棠蕊也无恙,如今正在义宁坊中。惊喜之余她想细问,姜远之却不肯解释了,只说到时候在义宁坊等她。
这会时辰已不早,阿素不好多留,姜远之亦道李容渊留他与几位阁臣议事,施然从桥的另一边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阿素紧紧握住帔子想,若当真如他所言,大家皆平安无事,那可太好了。
就在她沉吟着走上金水桥,身后却突然有人期艾唤道:“女郎留步。”
阿素回眸方觉,叫住她的人是个身着青衣腰悬银鱼的男子,看样子正是今日入朝的官员,只不过官阶低了些,像是九品的校书。
也不知为什么,这人莫名让她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
按说此处为前朝,她是不该来的,但阿素仗着自己从小在太兴宫中长大,一路捡避人的小径谨慎来此,自忖断不会被人撞见,这会听这样的偏僻处竟有人唤她,不由心中后悔。
偏那人也认不出她的身份,只将她当作宫人,迷了路出不了宫,已急出了一头汗,仓皇道:“可否请女郎指一条去望仙门的路。”
听了这话,阿素顿时想起来,这人她可不正是见过!
前世最后那日,她得知阿娘在东都叛乱,已叫李容渊平定了,惶惶到延华殿外探听,却遇到个迷路的小官道,逆党俱已伏法,尸首都已挂上城楼。
所以她才那样的绝望,以至于要与李容渊决断。
也是到了今生,她才明白当初怕是误会了。
没想到今日竟又遇此人,望着面前之人阿素不由感慨,所谓机缘,确实玄妙。
而她猜得也没错,这会问路的正是司经局校书陈玄,他不过九品,原是排在入朝队伍最末,跟着前面的姜远之出宫,却没想到姜远之在路上叫人拦了,七拐八拐就不见了影子。
等到陈玄发觉的时候已到了这金水桥畔,他左右环顾不知如何是好,见阿素从桥下走出来,便如同抓了救命的稻草。
见他赧然而热切望着自己,阿素原想捉弄他一番,以报前世传谣之仇的心思却淡了,最终福了福身道:“郎君随我来。”
她还是与他指了出宫的路,见陈玄惶急地向前走,又想起什么似地回身,向她感激地拱手,阿素不禁对他一笑,陈玄却一下红了脸,呆呆望了她许久才记得怎么走。
待到阿素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李容渊理完政务,也从延华殿归来。
阿素没想到他回来得这样快,好在青窈提前预备着,待李容渊步入殿中时,她已在廊下用膳。
见她很乖地将面前的葵菜都用了,一点儿没挑食,李容渊有些满意,在她身边坐了,不经意道:“方才去哪儿了。”
阿素一顿,没想到他还是知道她之前溜出去了,想了想道:“去金水桥上走了走,还遇到一个人。”
见李容渊问起,阿素干脆将陈玄的事和盘托出,连前世那回也没隐瞒。自打解开心结,她也不避讳与他谈这些。
而听了她的话,李容渊沉默了会道:“原来是因为他。”
“你信了他的话,所以那样决绝。”
听他的声音发沉,阿素握住他的手道:“你别生气。”
李容渊道:“难道我不该气,你宁可相信旁人的话,也不信我,在心里也不知怎么恨我冷血无情,是不是?”
阿素没答话,那时她确实是那样想的,但也并不是恨,而是难过绝望。她知道是阿娘做得不对,但她什么也无法阻拦,什么也无法改变。
见她不言,李容渊低声道:“你知道么,那时即便姑母如何弄权,谋逆,我始终容情,因着她是你阿娘。”
阿素盈盈望着他道:“我知道。”
今生经历了这么多,她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但当真听到李容渊剖白,心中的触动无以言表。
见她含泪,李容渊抚了抚她的面颊道:“别哭,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
阿素用力摇了摇头,哽咽地伏在他怀里。李容渊用力搂着她,承接她汹涌的情绪释放,心绪交融间无需言语。
好一会李容渊方松开他,拭去她颊畔的泪珠道:“是我说准了罢,已这么大了,还是个哭包。”
阿素这次找准机会,用力咬了他一口,却在李容渊环着她腰身的手收紧时挣开了他,眨眼甩掉睫毛上的雾气,转了话道:“有件事同你说。”
“这个月十五我想出宫,去慈圣寺进香。”
李容渊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人长大了,倒会找准机会和他谈条件了,他不忍拒绝她,也不能拒绝,便开口道:“那好罢。”
阿素没料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有一瞬的疑问,但很快便被其他情绪冲淡了。
十五为望,是满月之日。
那日之时,阿素未用皇后仪仗,而是轻装简行在慈圣寺中进了香,等到乘车回宫的时候,命宫车绕了个路,远远停在义宁坊外。
姜远之已在那儿等着她了。
望见阿素的车驾,姜远之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道:“你看罢。”
车内的青窈为阿素打起流苏车帘,阿素向窗外看去,正见胡商聚集的里市中,有个裹着白纱的窈窕身影,在人群簇拥下向信徒宣讲祆教教义,阿素一眼认出,那正是棠蕊。
她的身姿轻盈得像只鸟,白纱下露出的肌肤细腻光泽,显然也并没受伤。
见阿素惊喜的样子,姜远之道:“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今日她便要回高昌,所以叫你来送行。”
阿素闻言望向棠蕊,正见她也正抬起头,似与她对视。白纱下的面目虽看不清,但神情是同她道别。
向棠蕊挥了挥手,姜远之隔窗对阿素道:“回去罢,往后各自珍重。”
阿素点了点头,这会她的车驾在坊前停得久了,已有胡人好奇地围过来打量。青窈放下车帘,宫车重新动了起来。
待阿素走后,姜远之却并没有离开。
从马上取下个包袱,他走向围听教义的人群,那祆祝也结束了宣讲,散了信徒,同他走进里坊的祆祠中。
在无人的祭台前,萨利亚掀去白纱,褪下祆祝的打扮,明媚的蓝眸含着忧伤,用生涩的汉话道:“带回来了吗?”
姜远之微微颔首,打开包袱,里面有一把银壶和一柄剑。
端起那把银壶,姜远之低声道:“烧得什么也不剩了,我只找到这些。”
萨利亚默然接过银壶,打开后见里面黑黢黢的,是一捧余烬。
望着他沉默的样子,姜远之道:“她说想要回家乡去,再看一看高昌的星星海,月牙泉。
萨利亚的手蓦然收紧了,将银壶郑重收入怀中,他又去拿那把剑,却被姜远之按住。
望着那柄剑,姜远之道:“先人遗物,就不给你了。”
萨利亚也没坚持,紧了紧怀里的银壶,从祭台下取出圆月弯刀佩在身上,又披上兜帽斗篷,径自向外走。
姜远之在身后唤住他道:“拿着这个罢,此去凉州瓜州,过铁门关穿沙海,经伊吾到高昌,一路通行无阻。”
接过那份银质文牒,萨利亚明白那是通关路引。
看了眼其上的落款,他将银牒收入怀中,大步向外走。
出了长安一路向西,铁门关外便是皑皑的葱岭,萨利亚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将一切的寒霜都挡在外面。抚了抚怀中的银壶,他低声道:“咱们回家了。”
回宫的路上,阿素越想越觉得不对,棠蕊既无事,自可好好地告别,为何走得这样仓促。而今日那祆祝,也只是身形像棠蕊,她并未亲见她摘下面纱……
想到这儿,阿素猛然醒悟,急命宫车掉头。
但当她再回到义宁坊中时,聚拢的信徒早已四下散去,讲经之人也不见踪影。
遍寻义宁坊没有结果,阿素便命随侍的霍东青向外城的明德门去,必要将今日出城的女子形貌都问清楚。
霍东青回报得很快,阿素忐忑地望着他,听他道:“监门卫回禀,今日并没有皇后娘娘说的那样的女子通行,只有个金发蓝眸的男子出城,是向高昌去。”
听到金发蓝眸,阿素忽然想起个人来,是萨利亚。
今日她见到的,极可能是萨利亚。
也只有他装扮成女子,才那样的惟妙惟肖。
指尖微微发抖,阿素沉声道:“可问清那人的装束?”
霍东青道:“卑职问了,他身着白衣兜帽,腰间佩着弯刀,手里还拿着……”
说到这儿,霍东青顿了下,阿素不由道:“拿着什么?”
犹豫了瞬,霍东青终是道:“那监门卫说,他还拿着御赐的银牒,上面是陛下亲笔,令沿途驿站保证通行。”
阿素吃惊地望着霍东青,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所隐瞒的事,李容渊早已知道了,甚至比她知道得更多,无怪他会答应她出宫。
回到紫宸殿的时候,李容渊正在案前批阅奏本,见她攥着帔子走上来,眉尖颦蹙,不由停了笔。
阿素望着他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容渊沉默了会道:“过来。”
阿素怔怔在他身边跪坐,李容渊捏起她的手道:“你以为,这是能瞒得住人的?”
被攥在他掌中的,正是她的右手,被灼伤的地方掉了痂,如今还是片嫩红,看着丑陋极了。
阿素瑟缩了下,想抽回手,却被李容渊握着,用指尖抚过她掌心的红痕。
尚嫌不够,李容渊干脆压住她,撕开她的绸裙,阿素惊呼了声,却被他按住腰身,扣在怀里。
胸前,臂膀,大腿……她身上各处都有灼伤的痕迹,如今暴露在面前,阿素才知道,她每每熄灯后才肯宽衣就寝的那点小心思,李容渊都看在眼里。
粗砺的指腹抚过她身上新生的肌肤,阿素微微发抖,李容渊却不许她逃,望着她道:“若非远之告诉我,这样的事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听出他压抑的情绪,阿素却道:“他还同你说了什么?”
明白她想知道棠蕊的下落,李容渊道:“我让萨利亚,带她回家。
简单的一句话和深沉的表情让阿素读懂了其后的含义,就是她猜测的那样。
见她含着泪,李容渊沉声道:“总要去面对。”
这次他没有哄她,而是要她自己想明白。
记起他曾说她是哭包的话,阿素抬手抹去要落的眼泪。
牵着她的手,李容渊同她走过紫宸殿长长的廊庑,宫人们抱着兕子与雀奴跟在后面。
太兴宫中最高的那处,望着北面的焦土,李容渊道:“待到春来,咱们在那儿种片花。”
阿素回握他的手道:“要沙棘花,还要很大很大的一片。”
李容渊说得对,总要去面对,这次她没有再哭。
只有好好地活,才真正对得起那些付出和牺牲。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时期写的一些未公开的小剧场,就放在作话里罢,为君一笑。
【小剧场01·《折枝记》片场纪事1】
前情:第三章·玉碎,结尾阿素手中的胡饼掉落,口中涌出的鲜血溅落在溅落在李容渊玄色的冕服之上,李容渊抱着阿素,感到怀中人的生命急速地流逝。
李容渊(五内俱焚):不许睡!
导演(举牌):第三场最后一幕,cut。
导演(满意):感情非常到位,很好。
阿素(迅速睁开眼从李容渊怀里坐起来,紧紧挣开禁锢她的怀抱,扭着身子去够地上那个浇了樱桃汁的胡饼)
李容渊:……
阿素(未及够到,又被捞着腰拖回李容渊怀里)
李容渊(将胡饼拈起来,随手扔了)
阿素(委屈望着他):道具姐姐说这个是可以吃的!
李容渊:乖,再买给你。
姜远之:……稍待,请问这次买饼谁付钱?
李容渊(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姜远之(认命):唉
李容渊扛着抱着新买的饼的阿素走了。
姜远之:导演,下场戏可以申请换搭档吗?
导演:不好意思姜总,下场戏没有您。
姜远之:……
导演(捡起来李容渊扔掉的那个饼):乖,这有个饼,先拿去吃。
姜远之:……
姜远之:导演你告诉我,我真的是男主么?
导演:是谁,给你的自信?
【小剧场02·不学无术之徽音之美】
前情:前世安泰大长公主挟女弄权,身为皇后的阿素无意间看到了朝臣请求废后的奏表。
微微展开案上表书一角,阿素隐约望见半行俊秀行楷,文采斐然,只是言辞颇锋,直言不讳。
“……皇后既无徽音之美,亦乏谨身之教,应缴玺绶,退避中宫。”
阿素默默瞧了瞧其下落款,臣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国公姜瞻再拜。
阿素(托腮):无徽音之美……姜相又没见过我,为什么说的我长得不好看,该不是每回入宫都偷瞧我罢?
阿素: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姜远之:……
姜远之(委婉):皇后殿下,臣所言无徽音之美并非指您的容貌(而指德行)。
阿素(并未察觉哪里不对,甚至有点开心):原来不是说我不好看呀。
姜远之(微笑):听说皇后殿下所读之书乃陛下亲授?
阿素(连忙点头):一直是九哥哥教的。
李容渊:……
李容渊:强行甩锅,好,很好。
姜远之(微笑):那臣还有一问。
姜远之:为何臣的表书皇后殿下看得到?
李容渊:……
李容渊:朕拒答。
阿素:又打哑谜,看不起学渣喔你们!
注:落款的正确打开方式,臣金紫光禄大夫(文散)尚书左仆射(职事)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宰相身份知政事)国公(封爵)姜瞻(姓名)再拜。
【小剧场03·《折枝记》片场纪事2】
前情:第四章·溯回,李容渊从高昌快马赶回,却发觉今生的阿素已掉落冰湖溺亡,活下来的只有五娘,而这一切始作俑者正是身为太子的李承平。
抚摸着阿素冰冷的脸,李容渊垂下眸子,继而深深望住李承平:“还是……晚了一步。”
导演(打板):第四场第二幕分镜a,cut。
姜远之(坐在场下吃瓜,望着李容渊):啧,这剧情没想到吧。
李容渊:……
李容渊:…………
李容渊:导演你出来,我们谈一下,我买好的重生险呢?
导演(顶着锅):等下,我觉得阿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一人分饰两角的阿素脸上涂着铅粉,尸体状躺在地上,趁没人注意偷偷睁开眼睛。
李承平(在被遗忘的角落里,委屈):导演,不是说好了这一集主要拍我嘛?
【小剧场04·关于番位】
前情:导演为《折枝记》填写的主配角栏曝光了。
李容渊:为何……主角栏只有我一人?
导演(狗腿状):是为了突出陛下您尊贵不凡无人比肩的地位。
姜远之(一针见血):其实是为了突出他孤家寡人的注孤生人设吧。
李容渊:……
李容渊(抱紧了怀里的阿素,默默走开了)
阿素(趴在他肩上):九哥哥,做了主角怎么还这么不开心呀?
姜远之(望着导演):好了,现在可以算一算我们的帐了。
导演(懵):嗯?
姜远之(冷漠):签了男主的合同,进配角栏便罢了,还让我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压了番,情何以堪?
阿素(悄悄扯着导演衣角,小声):其,其实……我也不想和他待一起……
姜远之(瞥了她一眼):我还未嫌你,你倒嫌弃起我来了?
阿素(往后缩了缩,委屈):我想和阿兄在一起……
元剑雪(推开众人,不耐):有完没完,阿妹来,跟我走。
李容渊&姜远之:不许。
李容渊:……
姜远之:……
萨利亚(冷漠):出场少没人权,配角栏都上不了,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小剧场05·《折枝记》片场纪事3】
前情:第八章·身世,阿素回忆起前世失去阿耶,又被阿娘送入宫中后的生活。
阿素(捧着剧本,声情并茂地朗读):“……比不得她原先是耶娘放在心尖上疼的,阿兄也处处让着,只是后来家中遭逢巨变,才尝尽苦涩辛酸……”
台下家长们如痴如醉。
元子期(生气扔了盒饭):阿仪,不是交代你要照顾好我的乖女?
安泰(边听边流泪,心都要绞碎了):娘的小可怜儿,快到娘怀里来,娘真后悔送你入宫。
窦太后(嗔怪地瞪了安泰一眼):我的儿,这话我可不爱听。
窦太后(揉着胸口,向着阿素):阿婆的小心肝儿,阿婆的眼珠子,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阿婆罚他宫门外跪着去。
阿素(眼见阿娘和阿婆要吵起来,赶紧扑进窦太后怀里):最喜欢阿婆了,阿婆别在意,那都是我嫁出去以后的事了。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李容渊。
李容渊:……
李容渊(走到阿素面前,望着她的发顶,有些失落):是……九哥哥待你不好么?
阿素(想了想,低着头,拽着裙头上的丝绦,左顾右盼,支支吾吾):也……也不是啦。
李容渊(又靠近一些,专注地望着她,俯在她耳畔,低声):只是“也不是”?
阿素(面上微热,终于开口):不……不是。
李容渊(低笑):哦?不是什么?
阿素(终于抓狂):导演!这台词谁写的?
【小剧场end】
这次是真的完结了:)也许会写元家的番外,以后有机会单独发。
隔壁《俯首为臣》最近也会更完,大家可以去那里找我,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