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言母年轻的时候曾是国内小有名气的舞蹈家，与言父结婚生子之后就鲜少出现在国内外的舞蹈赛事表演上了。
凭着曾经的名气和自己的以前存款，言母在c市中心开有一家自己的舞蹈室，还没装修好就有一些慕名而来的舞蹈爱好者。言母招聘了几个技术过硬的舞蹈老师之后，这家名为“代潮流，甚至有扩大门店的趋势。
当然，言母的天赋只在舞蹈上，对经商并无特殊的才能。明月夜舞蹈室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其中少不了杜姨的指导援助。
言月瑟现在正走在言母的舞蹈室所在的街道，凤凰街。
凤凰街是市中心能叫得上名的几条商业大街之一，热闹非凡，应有尽有。每到夜晚降临，凤凰街的夜景更是美轮美奂，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俨然是令人向往的人间烟火之地。
今天是来找健身房的，言月瑟悠哉悠哉地走走看看。
虽然沉迷学习时间过得很快，但毕竟不是超人，疲惫在所难免啊，现在这样在街上慢慢地走，甚是悠闲惬意。
这条街上有三四家开成一串的健身房，言月瑟停在第一家的门票，按了按棒球帽的帽檐。
选择困难症开始犯了。
嗯…这家看上去装修挺好的，那家好像设施更齐全，另外一家门前贴的优惠活动好像更让人心动诶…
言月瑟绞尽脑汁琢磨着，徘徊之中感受到了比做不出来的物理题还大的困难。
“妹仔！妹仔！”耳旁隐约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本身粗犷的声线被刻意掐着小声说话，显出几分滑稽。
“我吗？”言月瑟愣了一下，看看周围，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对对！妹仔！借一步说话！”声音的主人蹑手蹑脚来到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言月瑟惊讶地挑挑眉，好奇这位一米八几的肌肉壮汉想干嘛。反正街上人来人往，也不担心他能把自己怎么样，大不了见事不对拔腿开跑。
跟着带路的肌肉壮汉，转过一处街角，两人最终来到到唯一一家没被言月瑟点评纠结的健身房楼下。
原因无他，这家健身房看起来刚刚落户凤凰街，这栋建筑外面的防护围栏都还没拆下来。
言月瑟不愿意在新屋子里锻炼，甲醛太重，有害健康，新新的，但也臭臭的。
肌肉壮汉将人带到附近后又贼头贼脑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几家健身房，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俩，终于放下心来与言月瑟说话。
“妹仔，是这样，我看你骨骼轻奇，面相自带富贵之气，我这里有一本…哎哎哎！等会儿，别走啊妹仔！”大汉急急地喊出，突然又把声音掐小了。
“到底什么事，插科打诨就不必了，武功秘籍我也不需要，现在是法制社会。”左肩背书包背久了，言月瑟把书包甩到右肩背着。
还面相，我黑色口罩都快把眼睛遮住了，你是怎么看出来面相的。言月瑟腹诽。
“哎呀，妹仔，我就开个小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嘛，怕把你吓着了。”肌肉壮汉连忙腆着脸笑道。
这个妹仔还挺不好惹。
大汉在心中默默给言月瑟贴了个“不好惹”的标签。
“是这样啊，”壮汉搓搓手，“我叫萧疏风，是这家即将营业的健身房老板，嘿嘿。”
萧疏风这个名字文质彬彬得像个书生，这位大哥…言月瑟瞟了又瞟他的腱子肉，不敢说话。
“我有个也有个妹妹，比你大一点，”说到自己妹妹的时候，壮汉萧疏风虎目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柔情：“我妹妹叫萧疏雨，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也是你们一高的，她今年高二。”
萧疏风一说到自己妹妹就有点止不住话匣子，说完自己妹妹性格调皮经常捣蛋，又说她虽然调皮但是做事情很有恒心，人也很仗义。杂七杂八一番后，终于说到重点。
“我妹妹喜欢跳舞，特别喜欢，尤其是最近流行的那个什么，爵士？应该是叫这个。”
“你们学校不是每学期都要举办才艺比赛嘛，疏雨想参加你们的那个比赛，表演爵士舞。”萧疏风说到这里，又突然嘟嘟囔囔道：“她说这个比赛获奖可以当作未来艺考的加分项，但是我没上过几年学，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她最近经常跟我念叨，参加那个比赛她需要找两个队友，已经找到一个了，还差一个队友。”
“我刚才看见你，突然好像被电了一下子！你这不就是，疏雨心心念念的那种冷艳气质美女吗！”萧疏风越说越激动。
“打断一下，大哥，”言月瑟实在忍不住了：“我脸都没露出来，你怎么知道我长相的？”真的很好奇。
“呃，我这不是看你手长腿长的，身材比例也很好嘛，我就想着，身材都这么好，脸能差到哪里去…”
大哥，你还是太年轻了。言月瑟眼神神秘，这位疏风大哥还没被背影杀手荼毒过啊。
“再说了，就算再丑，到时候带上口罩一遮，不就完事儿了嘛…”萧疏风紧接着说道，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充满慈蔼善意。
……谢谢你哦，有被善解人意到。
“萧疏风大哥，你也知道，我是高一的，其实我的成绩不太好，平时学习都挺吃力了。所以你说让我当你妹妹队友，和她一起练舞，可能有点……”言月瑟口罩之下的声音有种淡淡的歉意。
“等一下！别急着拒绝妹仔！”萧疏风迅速止住言月瑟还在舌尖的婉拒话语，迫切说道：“我看你刚才在这附近徘徊，是不是准备健身还没找好场地？”
“你看我这里怎么样，只要你答应帮我妹妹一把，我给你永久免费！你在我们健身房这儿想练多久练多久，想指定哪个教练都随你！只要你不嫌弃，我们这儿下周就可以营业了！”萧疏风虎目中尽是真诚。
这下言月瑟是真的感到吃惊了。
没想到他竟然能为了自己的妹妹做到这种程度。
吃惊完了又难免感到些许愧疚，毕竟她刚才是诈了他一下的…
是的，从一开始戴上的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到之前的作势欲走，再到刚才的婉拒话语…全部都是有意为之。
学生的身份在交易中是把双刃剑，既有便利也有不便之处。
便利是别人看你是个学生，往往不自觉地把警惕心放低，说出的话10句里能被相信8句，甚至还能便宜点。
不便之处则是看你是个学生，仗着市场行情的信息差来诈你的钱。
言月瑟以前可没少吃这种亏，因此这次也是有备而来。
不过她也只是防着别人占她学生身份的便宜罢了，没想到遇到个这么耿直的憨憨老板，倒给她整不好意思了。
呸，心思肮脏的成年人！言月瑟在心中唾弃了一下自己。
不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甚至有意外之喜了，言月瑟也不好再欺负老实人，干脆地答应了。
等待言月瑟回答的萧疏风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不好惹的妹仔还是挺好说话的嘛，他还以为还要再费上一番口舌呢！
憨憨老实人萧疏风又在心底给言月瑟贴了个“好说话”的小标签。
两人互换联系方式，加上微信后，萧疏风又把自家妹妹的微信推给了她。
收到她会帮忙的承诺，又得知妹仔有些介意新房子的味道和有害气体，连忙拍胸脯保证会尽快做好通气工作后，萧疏风笑呵呵地把人送走了。
看着言月瑟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萧疏风乐颠颠地打开手机，给妹妹发了一大段消息邀功。
哼哼，不愧是我。
健身房的事解决了，言月瑟回到凤凰街主干道上，拿着手机加上刚才萧疏风推给自己的萧疏雨的微信。
好友申请已发，就等对方通过了。
一件大事解决，言月瑟很高兴，决定买点东西犒劳一下自己。
言母的明月夜舞蹈室附近有很多奶茶店、小吃店、饰品店这些广受喜爱的店铺，生意还都挺不错。
随便挑了一家排队的人少一些的奶茶店，言月瑟点了一大杯杨枝甘露，又给言母带了一杯果茶。
排一会儿队，有点热了。言月瑟干脆把口罩取下，又把校服拉链拉开，敞出了内衬的棉质黑t。
小心护着自己的两杯果茶，正要逆着人流出去，忽然一个排着队和其他朋友打闹嬉戏的女生没站稳，歪着向言月瑟撞去。
欧shift，言月瑟瞪着那撞过来的女生手上端着的章鱼小丸子，别，求你，这我刚洗的校服。
她是可以侧身躲开的，但是她一躲开，那个女生必然要摔个狗屎墩了。
言月瑟悲壮地杵着，等着那致（校服的）命一击。
忽然，一个纤细的人影不知从什么方向快速走来，一手拉住言月瑟僵硬的胳膊往侧后方轻轻一带，另一只手又稳稳接住那女生撞来的手臂。
很快啊，啪的一下。
即将发生的悲剧被人巧妙的化解了。
“抱歉抱歉！”那女生反应过来，急忙站稳身体说道。
她的几个姐妹刚才愣了一会儿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道歉。。
言月瑟冷淡地朝她们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确认校服存活，言月瑟很感激地看向救了她和她校服一命的纤细人影。
侧头这么一看，却是愣住了。
言月瑟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生。
这个女生身穿米白色的羊绒小褂，里面穿着同色系的棉绒长裙，精致的刺绣和复杂的蕾丝点缀其间，裙摆绣了一圈蓬松的白绒，整个人看上去暖呼呼的。
可她的脸却又不是温暖这种风格。
肤白赛雪，精雕玉琢的脸巧夺天工，每一处都好看地恰到好处的五官凑到一起就呈现出清冷矜贵的感觉。
此时这位女生正垂眸，纤长的睫毛搭下去，在眼下形成一道蝶翼般的阴影，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白绒贝雷帽，又轻轻理了理微乱的齐刘海，手指纤细精致，像个艺术品。
不，应该说，她整个人都透露出令人望而止步的高贵艺术气息。
直到发现她薄薄的粉唇微微抿起，好像在说主人有些不好意思，言月瑟才猛然惊醒自己貌似盯着人家看了很久。
“咳咳，”言月瑟发出略显尴尬的咳嗽声，顿了顿，说道：“那个，谢谢你。”
“多亏了你，不然我的校服就惨了。”言月瑟翘起唇角微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轻柔一点。
面对这样的女生，谁都不忍心、也不敢放大音量吧。
言月瑟如是想，眼神更加柔和了。
对面的女生愣了愣，粉唇微启，貌似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弯了弯眼角，礼貌矜持的颔首，转身走了。
言月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女生纤细的背影。她齐腰的直发此刻正静静伏在背后，发梢随着女生走路的动作而微微起伏。
连每一步的间距和节奏都完全相同，真是令人发指的精致。
这个人的家教一定很好吧，言月瑟突然想到。
女生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言月瑟才收回视线，转身走向言母的舞蹈室。
“妈咪——”在自己的妈妈面前，言月瑟可没有在外人眼里的高贵冷艳样。
妈宝女最好的归宿莫过于妈妈的怀抱——by言月瑟
“呀，是我们月月。”言母指导完一组小朋友的跳舞姿势，刚好出门就看见自己女儿手上提着两杯东西朝自己扑来，连忙稳稳接住。
“我们月月多大了，还这么粘人。”言母笑着调侃女儿。
“妈妈累了吗，快喝我给你带的果茶，常温去冰不加糖！”言月瑟直接自动过滤掉妈妈的调笑，把刚才插好吸管的果茶递给言母。
“谢谢月月，知道心疼妈妈，真是妈妈的宝贝。”言母姿势优雅地喝了一口果茶，发出幸福的叹谓。
母女俩日常粘糊了一下，言母又要去下一间教室指导学生舞蹈姿势了。
虽然言母的明月夜舞蹈室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个员工上百、学生上千，在凤凰街早已成为一块铁招牌的程度，言母早就不需要每天早8晚9地呆在舞蹈室，言月瑟心疼妈妈，也劝过她别太辛苦，偶尔给自己放个假。
但不管言月瑟说几次，言母始终笑得温柔和蔼，仍坚持每天到得比最勤奋的员工都早。
言月瑟看着言母眼角隐约长出的笑纹，心疼极了。
但可能这就是妈妈热爱的事业吧，所以再辛苦也不觉得累。
也正是因为有多么清楚言母对跳舞的热爱，所以在连累妈妈，使她跟腱受损再也无法跳舞之后，言月瑟才有多撕心裂肺。
言月瑟坐在舞蹈教室外的候椅上，低头嘬着杨枝甘露，怕自己眼中的泪光被别人发现。
言月瑟一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见证过一次自己的死亡又重生，内心变得冷硬果断的同时，对自己在意的人也更加细腻柔软。
言母在舞蹈教室里指导一会儿又出来看看自己的女儿，发现她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单词本，口中念念有词，忍不住感叹到：
我可真是生了个懂事的乖宝啊。
细声嘱咐女儿别看久了，注意休息眼睛之后，言母又走进舞蹈教室。
9点一到，整座舞蹈室大楼齐齐准时下课。小到五六岁，大到五六十岁，学员们或欢呼或稳重地跟自己的老师道再见，经过言氏母女二人的身旁又纷纷停下来跟二人道别。
言月瑟看着路过的小孩儿，浑身汗唧唧的就要跟言母要抱抱道别，言母也一直不嫌累地弯腰，抱一抱又放开，眼角眉梢的笑意始终温暖柔和如一。
小孩儿们要到道别抱抱之后，又怯怯地跟言老师旁边看起来有点凶的漂亮姐姐小声道别。
别说要抱了，牵都不敢牵。
言月瑟在小孩儿家长看不到的角度凶狠地瞪了一眼这些小孩儿，看着小孩们被吓到噎住，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嘁，小屁孩儿，还跟她抢抱抱，通通吓死。
言母看到小孩们吓得小脸煞白，了然地往后轻轻一瞥，嗔怪道：“月月，别吓妈妈的学生。”
言月瑟瞬间：乖巧jpg
坐车回到家。
两人都冲了一个澡，母女俩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不知言母想起了什么，突然无意间说到：“今天妈妈的舞蹈室来了一个跟我们月月差不多大的女生呢。”
“也是漂亮的很，身上的气质也与众不同。妈妈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一定是常年练舞的孩子。”
“应该是想来我们这儿学芭蕾的，结果问完价格又谈了一会儿，我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已经离开了。”
“真可惜，是个跳舞的好苗子，希望她在其它舞蹈室能有更好的发展吧。”言母真的很惋惜，失去了教好苗子的机会。
言月瑟听着言母温和着絮絮叨叨的话，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今晚救了她和她校服一命的女生的模样。
如果是那个女生，确实漂亮地不像话，气质也很特别。
为什么要离开呢？言月瑟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想不通，索性和言母互道晚安，进房间看会儿书准备睡觉了。
迷迷糊糊入睡之际，言月瑟的脑海里好像隐约闪过了那个女生垂下的睫毛。
像蝶翼一样，细细的颤抖着。
真好看啊。
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