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怡然居二楼天字一号包厢里，顾霜影带着帷帽坐在半敞的窗边，漫不经心的捏了块儿糕点慢慢吃着，顾肃一如往日在她对面正襟危坐，兄妹俩都未发一言，包厢中的气氛稍显凝重。

    今日正赶上朝中休沐，用早膳时顾肃将顾霜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她为着父亲的孝期已经许久不曾添置过珠宝服饰了，正好自己休沐可以陪她上街挑选一番，就一起出了门。

    顾霜影自然知道顾肃只是寻个由头想带她出门罢了。且不提他这样的大忙人不会因为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就生出了逛街的闲情逸致，单说似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哪里还用得着亲自出门买东西，哪一年不是订好了店家上门来量体裁衣。此番出门必定有深意。

    果不其然，买好了东西后顾肃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府，而是转道来了怡然居品茶。

    两人就这样静坐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顾肃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沉声说道：“来了。”

    顾霜影自然是及不上他自幼习武的耳力，听他如此说也便放下手中的糕点，端起面前的茶杯漱了漱口。待她一番动作后将茶杯放回桌上，这才听到窗外传来嘚嘚马蹄声。

    抬手拨开面前迷蒙的白纱，视线向街道望去，便见两男两女纵马经过。为首的是一红衣女子，她着一袭干练的骑装，满头墨发简单束起，发丝与衣衫随着她御马的动作微微起伏着。她的马速并不慢，但显然骑术高超，即使在最繁华的道路上纵马也并未碰到一人。

    因着距离不近，那一行人又速度很快，顾霜影没能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但她却已经猜出那人的身份，她就是后来与自己并称京城双姝的平南王府郡主穆景韵。也就是原著中顾肃的妻子，未来襄国的皇后。

    难怪世人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为人称道的京城双姝一个早早花钿委地，而另一个也只能守着对自己没有丝毫感情广纳后宫的丈夫，小心翼翼地护住自己身后的家族，何其不幸。

    顾霜影目送着那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回顾肃身上。顾霜影能感受到他自始至终没有向窗外看过哪怕一眼，而是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捕捉着自己情绪上细微的变化。

    是了，便是只凭她平南王府手握几十万兵权顾肃就必定要娶她做自己的正妃，无论她是眉目似画或是青面獠牙他都并不在乎。今日带自己来这里也不过是想要试探自己的态度罢了，想看看自己对他到底有没有半分超越兄妹之情以外的情谊。

    顾肃注定是要失望的，如今的顾霜影不曾与他度过曾经那段兄妹友爱的日子，如今虽站在相同的立场却是为着不同的目的，实在无甚情感可言。

    顾肃凝视着顾霜影从初见穆景韵时的惊艳，再到看破穆景韵的身份和自己的目的后透露出的惋惜和悲悯，最终视线回到自己身上的麻木和平静。却始终自她身上捕捉不到任何一点对自己的情感，哪怕是失望。

    心中的憋闷再也压制不住，顾肃将手重重地拍在眼前的茶盏之上，细白的茶盏在接触到他掌心的一瞬分崩离析，蹦起的碎瓷片划过顾霜影垂在扶手边的手背立时留下一道血痕。

    屋中所有人都愣住了，元谨愕然地看着自家公子，他自小跟着顾肃长大，自然知道他有多宝贝无忧郡主，莫说今日这般伤了郡主，往日那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郡主说过的。

    暗香上前两步护在了顾霜影身侧避免他盛怒之下再对自家郡主做些什么。

    顾肃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从怀中掏出帕子来要给顾霜影包扎伤口。

    四人中最先回过神来的反而是顾霜影，感受着温热的血液滑过手背凝聚在指尖，滴落在地毯上慢慢晕染开。她赶在顾肃之前拿出了自己怀中的帕子，递给身侧的暗香让她为自己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无忧休息好了，兄长可还有什么要置办的东西吗？”顾霜影眼见自己的手已经包扎好，这才抬首重新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顾肃本想同她道歉，但见她如此态度，到嘴边的话全被堵了回去，只得说了句“你若没什么想要的便回府吧。”

    顾霜影点头称是，在暗香的搀扶下自顾自出了包厢走下楼去。

    等到顾肃来到门前时，顾霜影早已坐进了马车，他也只得翻身上马向国公府行去。

    早上顾霜影是随着顾肃从国公府出发的，而此时她实在没什么心思再与顾肃周旋，着暗香吩咐了车夫在岔路口与顾肃两人分道而行直接回自己所住的公主府。

    虽然是在京城之中，他也不放心顾霜影在外只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车夫，他只好带着元谨打马远远跟在顾霜影的马车之后，将她一路护送到公主府门口，看她下车头也不回的进入公主府才离开。

    元谨在一旁看着自家公子黑得如碳一般的脸色，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自家公子自然是自幼就心悦郡主，但对于郡主来说公子自始至终都只是兄长罢了。若是有一天自己的哥哥突然想做自己的丈夫那换做谁也接受不了吧，更不用说自家公子还如此心急，怕是难呦。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对顾肃说的。

    这边顾霜影从进入公主府开始便沉下了脸色，回到房中暗香给她的伤口消毒上药又重新包扎了起来。

    “郡主，国公他对您……”暗香思索着开口，最终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直接说出来。

    顾霜影自然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沉声答道：“爹娘答应过他的事情我定会做到，但若是他除此之外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我给不起也不愿给。”

    “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顾霜影靠在贵妃榻上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奴婢就在门口守着，您有事便唤奴婢一声。”暗香替她盖上锦被就从房中退了出去。

    顾霜影虽闭着眼睛却并未睡着，她正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日子。

    明日便是皇帝万寿，就是在这场万寿的宫宴之上，皇帝为自己和归庭梧赐婚，婚期定在来年四月，皇帝还将禁卫军彻底交给了归庭梧。自己之前交给他的那个竹筒大概能帮他迅速在禁卫军中树立威望了。

    宫宴后不到半月便是科举，这次科举之中有一人对自己的计划至关重要，如今该如何引起那人的注意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