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话 另一个拆二代
“关于付美诗在房产网上的风评差到死这点,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路则丞说这话是的表情很平淡,淡到像是请店老板在汤面里再加个蛋那种。
“倒也不能说是全世界,我没有那么有名吧。”付美诗纠正。
祁雁回尴尬地说:“只是个形容方式罢了,请你幽默点。”
“我不幽默就是我的错喽?”
“你都对。”
言归正传,付美诗换上一副认真的面孔,难得的说起了走心话:“其实早在上一次,在你指出是有人故意在网上黑我的时候,我就和老路分析了整件事情的脉络。”
真的假的……祁雁回有点怀疑,毕竟当时付美诗表现出来的态度很不正经。
可她竟然能够真真切切地回忆起那时的对话:“你当时曾经说,是有人在刻意污蔑、迫害我,对方大概率是我的强劲对手,打算以此种方式来让我的房子烂在手上,达到无法租售的最终效果。”
祁雁回佩服起付美诗惊人的记忆力,忽然觉得她平日里装疯卖傻的模样只是患上了暂时性的含笑半步癫。
“所以,我就拜托老路去帮我查一查这样的人,同城范围内的拆二代的确有不少,可他们每个人都是一顶一的真·富拆二代,怎么可能会把我这种穷得捉衿见肘的拆二代放在眼里呢?更别说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搞事情了。”
路则丞却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查档案也是需要费用的,要想进一步发现端倪,只凭我个人搜集到的花名册是远远不够的。”
明白了,这是在暗示付美诗给的费用不够他深入挖掘。
“但现在已经远远不是在网上骂战那种小规模了。”祁雁回面露难色,“都已经上升到在现实中迫害付美诗和她的房子,要是任由对方继续这样宰割下去,说不定还会发生更加可怕的戏码。”
路则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付美诗:“的确不能为人鱼肉。”
付美诗沉默着,她在逼迫自己下定决心。尽管上一次被祁雁回明示“有幕后主使在刻意黑她”时,她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可那不过是死要面子罢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
但是按照程序,她能拜托的只有身为她法律顾问的老路,虽然老路嗜钱如命,可看在多年来的交情上,老路也不会赶尽杀绝。然而,即便是翻查怀疑对象的档案也是要有花费的,更何况毫无头绪地找起这么一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不能花冤枉钱的话,就一定要从长计议才行。
“看来这一次,我必须要迎战了。”付美诗如同斯巴达三百勇士一般的认真嘴脸很难得,她摸着下巴,语气坚定道:“只要把幕后黑我的元凶找出来,我房产的抛售与租赁情况也一定会得到改善。届时,我将摆脱‘最穷拆二代’的头衔,腰缠万贯、挥金如土的生活再也不是梦!”
俗不可耐。看来她的志向也仅此而已。祁雁回有点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总觉得她的一腔热血和“钱”字脱不开关系,但为了鼓励她终于打算有所行动了,还是要表示一下支持:“既然如此,就要列出计划,首先是怀疑对象的名单。”
“no no no。”付美诗却摇晃起食指,否决道:“当下最为关键的,是资金。”
wtf?
祁雁回一脸黑人问号:“就算要用钱去查各路人士的档案,也先要把你这些年得罪过的同行列出一个细则表格吧?”
付美诗依旧是理直气壮的鼻孔出气:“我是不可能会得罪人的,这世上不会有人讨厌我,有也是他们不对,我全对。”
还真敢说啊……祁雁回始终不理解付美诗的蜜汁自信缘起何处。
倒是路则丞很配合地和她一唱一和道:“如果资金足够的话,我这边就会着手来调查嫌疑人的档案,尽早开始,免得再出麻烦。”
付美诗为难地扁过嘴巴,“我也想快点解决啊,可我这么穷,修补各种房产也欠下了不少债,每日都是入不敷出,上哪里找资金啊?也不可能会有开发商投资我这种名声不好的拆二代,招商引资也不现实。”
看得出付美诗的确很苦恼钱的事情,祁雁回只有一颗想要帮助她的心,奈何如今的他也是“一贫如洗”,实在爱莫能助。
两人一同唉声叹气,路则丞看了眼手表,他还有其他工作要处理,便率先提议返程。三人决定同坐一辆网约车打道回府,顺便平摊费用。
待到回了家,付美诗已经是一蹶不振地陷入了emo状态。祁雁回仿佛都可以看到她的头顶上盘旋着一朵巨大的乌黑云朵,时刻都有可能电闪雷鸣地下起暴雨。
总觉得有点可怜啊……祁雁回目送她回去二楼的房间,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也emo地回去了自己房里,连直播都有点提不起兴致了。
今天说好要直播舒芙蕾的,但祁雁回搅拌奶油的动作看上去软塌塌的低迷。
弹幕在不停地输出:“无脸哥近来的情绪不太对劲。”
“从他去年直播到现在,历时一年多,只有这两个月开始奇怪的。”
“咦,隔着屏幕仿佛可以嗅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儿。”
“???无脸哥搞对象了???不是结婚有孩子了吗??”
“啐,无脸哥连女朋友都没有,和谁搞孩子?”
“我还以为无脸哥至少有四十岁了,虽然他的声音都是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可除了老年人有哪个主播会不露脸吸粉啊?也有可能是长得丑。”
“无脸哥的身材管理怎么看也不像是中老年人吧。不过,要是无脸哥有一家实体店铺的话,我绝对会一日三餐都去店里吃的。”
祁雁回迷迷瞪瞪地抬起眼,在刷到这条弹幕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接二连三的跟风弹幕都在疯狂地刷着:“无脸哥搞一家实体店吧!”
“求无脸哥出道出道出道出道666。”
“线上线下双管齐下,无脸哥的店一定会火爆的!”
店。
祁雁回蹙了蹙眉,好像有某种灵光在脑子里闪过,他表情千变万化一般地上演了困惑、惊奇、疑虑,但很快就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像个一百多斤的三岁傻子。
再说二楼的付美诗,她裹在自己的小被子里,口是心非地回想着自己这二十四年来里曾经发生过的尴尬往事。主要目的是企图在这些尴尬的过往中找到一点点关于幕后主使的线索,哪怕她死都不想去回想那些胜似凌迟的脑残事。
曾在拆二代的联谊会上讲过一个令全场都冷掉的笑话;又或者是在房产中介组办的郊游活动中因坏肚子而让全车人等她方便结束;再不然就是脸盲认错人,握手踩到对方鞋,走旋转门时撞到自己脸,邀请男中介“一起上桥吧”说成了“一起上床吧”……类似的火葬场事故数不胜数,她一度把过错赖到路屿璐的身上,声称霉运会传染。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这算不上是倒霉,只不过是她神经大条缺少心机罢了。
然而,至于得罪过什么人这件事,她仍然没有半毛记忆。甚至因为回想太累,导致用脑过度,被子里又很温暖,她控制不住地合上了双眼,竟然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结果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看到了几年前的画面。
具体的时间记不清了,只能记住是一场结业考试。大三还是大四,也有可能是大二,反正是学生时代,她坐在三十个单人座位的考场里,由于是最后一个位置,只要一抬起头,就能看到前方乌压压一片在奋笔疾书的背影。
那天大概是酷暑里最为炎热的一天,阳光火辣辣地从窗外照射进来,屋内只有风扇在“嗡嗡”地运转,两名监考老师的上衣背部都渗出了汗迹,付美诗竟一点也不觉得难熬,反而还很冷,因为那几天她感冒了,低烧,而且因为空腹吃了消炎药,胃里总有呕吐感。
鼻塞导致呼吸不畅,暂且固定在额头上的眼罩阻碍散热,付美诗有气无力地答着卷纸,还是很重要的本学期的英语结业考。
满眼的外语拼写让本就头昏脑涨的她更加眼花缭乱,她烦躁地趴到了桌子上,只想快点熬到铃声响起。
偏偏监考老师却走到了她身边,不肯放过地扒拉着她的肩膀,在她支撑起脑袋的时候,监考老师指了指墙壁上的监控器,又示意她继续答题。毕竟考场里不准有任何一个考生弃考,这是监考老师们需要完成的任务。
付美诗摆出一脸的痛苦表情,刚想解释自己是身体不适,另一个中年监考老师却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番情况后,自作主张地断定道:“嗯,这位考生应该是中暑了,为了能够让她完成考试,要帮她解暑才行。最好是有冰水来冷敷,或者让她喝点凉的东西也可以缓解情况。”
付美诗拒绝似的探出手,弱弱地说:“我是感……”
冒字还没说出口,就有一位热心男同学自告奋勇地站起来,“报告,老师,我有冰的冷饮。”
监考老师投去赞扬的目光:“真是个团结友爱的好同学,方便的话,就拿出你的冷饮来帮帮你的同窗吧。”
“虽然是我喝剩半杯的。”那位男同学从桌子上拿过自己还剩一杯的冰镇草莓汁,如同献宝一样地递给了付美诗,“同学,希望你别嫌弃。”
并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
也不是中暑不中暑的问题。
更不是冷饮不冷饮的问题。
问题是,此时此刻的付美诗虽有鼻塞护体,可眼罩却没有戴上,于是在看到那粉红的草莓汁呈现在眼前时,她不受控制的身体发热,双颊绯红。
“拿……拿开……”她气若游丝般地吐出这几个字,准确来说,是为了对方的安危着想。
可对方不仅没有领会她意,还有点不高兴地沉下了脸,就差说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台词。
显然,监考老师也是站在那位男同学战线的,还一把拿过草莓汁强迫性地塞给付美诗,结果是付美诗触电般地站起身,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中,她先是捂住嘴,晕晕乎乎地向前倾,在双手触碰到男同学的胸口时,她为时已晚地说了句:“真抱歉……”
紧接着,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口吐马赛克了。
而且,还是全部都吐在了男同学的身上。
周围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起哄声,甚至还有爆笑声。然而接下来的事情,付美诗已然不得而知。她当然是两眼一闭地休克了,至于那位男同学,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唯一的记忆是,她手掌碰在他胸前衣料时,能感受到那衣服的做工很好,价格一定很贵,想来她也是当过有钱人的,识货的很。要是父母健在,她必然还会是高枕无忧的纨绔子弟。
可惜了那一身好衣服了,她可赔不起,也不想赔,但记忆深处好像隐约听见其他同学喊了那位男同学的名字,大抵是在嘲笑他。
好像是战……
战什么来着?
“战五渣。”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付美诗,她猛地睁开眼,竟看到是祁雁回像个幽灵一样站在她面前一脸怨念。
“我靠。”付美诗睡眼惺忪地爬起身,一边揉眼一边吐槽:“神经,你突然跑来我房间里吓我干嘛?”
“我可没有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祁雁回冷哼一声,“是你一直在梦里不停地嘟囔着‘战、战、战什么,他叫战什么’的这种蠢话,我是好心帮你回答。”
“你那算什么回答啊?哪有人会叫战五渣的。”
“也不是没可能,还有叫支付宝的。”
“反正不可能是战五渣。”付美诗摆了摆手,“战鼓擂都要比战五渣现实点。”
我管你是战五渣还是战鼓擂啊,不管怎么说都是个男人的名字吧?睡梦里念叨着别的男人名字这件事正常吗?没有一点身为人妻,啊不,是身为人女友的自觉吗?
“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和我究竟是哥们,还是室友。”祁雁回自暴自弃地垂丧个头,总归不像情侣就是了。
付美诗却不懂他心的打了个巨大的可以看见扁桃体的哈欠,然后下巴一抬,斜眼低看,还大剌剌地搔着痒问道:“你跑来扰人清梦,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和我说吗?”
一副天子临朝的既视感扑面而来,祁雁回就差条件反射地跪地叩首,再以微臣自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