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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番外:钰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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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了二皇子,多了女儿,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李萱照例是尊贵的皇子妃。

    可求而不得于她这样骄傲的人而言,更是催命符。

    原本身子就虚弱,生孩子又损伤了些,再苦思中熬了六年,终于还是熬不住了,再一个烟雨朦胧的四月倒了下去。

    病情来的凶猛,太医匆匆赶来,看过之后都是摇头。

    榻上,李萱纤弱的如柳丝一般,肌肤病态的白皙,似乎凑近些能瞧见面上的红血丝。

    一双杏眸半敛着,蕴满了清泪。

    “外头雨停了吗?打开窗户,叫我瞧瞧吧。”

    陪嫁丫头死死咬着下唇,不叫自己哭出声来,点点头,去将窗户开了。

    凉风吹进屋里,绕在心尖上,李萱似乎想起了旧时初遇。

    院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二皇子推门而入,眉头紧蹙,瞧见那开着的窗户就要去关。

    “皇子妃病着,怎能吹风,你们也太不懂事了些!”

    “殿下。”李萱轻声唤了一句,“开着吧,凉风清爽,也叫我弥留之际清醒清醒。”

    二皇子微愣。

    撩袍在榻边坐下,轻轻握住了李氏的手。

    “说什么胡话,有本殿在,请来天下名医也为你治病。”

    李萱虚弱的笑了笑,“我信殿下,只是不必了。”

    她信,可她也知道,这样的话,二皇子对其他女人也说得出,那还有何意义呢。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殿下可还记得这诗?”李萱道。

    二皇子点头,“记得,本殿与你初遇,惊若天人,便是芙蓉也比不得。”

    “可这诗的后半句乃是,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李萱看着眼前人,唇边是苦笑,“诗中人等不来君王,妾身也得不到殿下的真心。”

    二皇子神色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制止。

    “殿下叫我好好的走吧,只当年少时未曾相遇相识,愿来世嫁得寻常人家,相夫教子,共赴白头。”

    李萱轻叹一口气,说完这话便缓缓闭上了双眼。

    二皇子握着发妻的手,愣了许久。

    低头再看,却发现李氏从方才起就并未回应自己,只任由他牵着。

    思绪翻涌而入,似乎当年也是这样。

    他一味的闯进了李氏的世界,将她一颗心拿走,却又从未交付自己的真心。

    这般骄傲的女子,怎甘愿如此。

    所以李氏临走前告诉他,只愿从未相遇,也愿来世不见。

    二皇子不知道李氏恨不恨自己,但却明白,李氏后悔此生遇见过他。

    皇子妃逝世,府中上下一片哀戚。

    而二皇子却鬼使神差的在正院儿里枯坐了一夜。

    李氏的丧仪办的极体面,二皇子亲自操持所有事宜,外人看在眼里都说李萱好福气,嫁得这样一个待她好的夫君。

    可在灵柩入土那一日,二皇子犹豫再三,还是将成婚的定情之物取下来放进了棺椁里,一同葬了。

    李萱走的干脆,反倒是叫他不舍了,可就是因为不舍了,更不愿李萱遗愿不遂。

    葬了这定亲之物,愿来世两人再无瓜葛。

    到此刻,二皇子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混账了多年。

    正妻的位置空出来了,宁琛有意为他续弦,但二皇子没答应。

    这叫他那生了长子的王侧妃生出野心来,竟谋划着想坐上正院的位置。

    多年温和的二皇子大怒,挑明了王氏的心思,警告她不要妄想。

    谁料王氏一句话也戳破了二皇子心底的防线。

    “殿下处处留情,人活着的时候不见殿下格外宝贝着,如今成了灰,倒是谁也沾染不得了,殿下多年的一碗水端平,怎的李氏能做正妃,我便做不得!”

    为何旁人做不得?

    或许那出水芙蓉似的清傲女子,在他心里终归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禁足了王氏,二皇子回去便是一场大病。

    梦里都是与李萱多年的点滴,他终于发现,成婚后,那女子眼里的光就慢慢淡了。

    从不觉得自己负了谁的二皇子,梦醒时分,哭得孩子一般。

    至此,二皇子依旧喜欢诗词书画,可却不喜与佳人相伴了,后院几乎成了摆设。

    不过有一处他倒是常去。

    正院里,按着李萱生前的样子布置着,每日都命人打扫,他隔几天就要去坐一坐。

    有一年,李萱生辰。

    二皇子喝得酩酊大醉,在正院里哭。

    谁也劝不住。

    奴才们想来想去,将嫡出姑娘叫了来,这是李萱唯一给二皇子留下的念想。

    十二岁的五姑娘,与她去了的母亲有六分相似。

    推门而入,二皇子恍惚间以为瞧见了逝去多年的发妻。

    姑娘还小,不知何为情字,只是按着奴才们的叮嘱,好好的安慰了父亲。

    二皇子什么也没解释,由女儿扶着,离开了正院。

    后来,二皇子来的就少了。

    待得女儿出嫁后,他才又似从前一般,在正院坐了许久。

    出来之后便命人将正院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从此正院便真的成了一间空空的院落。

    也正如二皇子空荡荡的心一般。

    年岁大了,二皇子就迷恋上了佛法。

    皇室人自然不能出家,所以他便在府中修了一座小佛堂,闲暇的时候全都在佛堂里打坐抄经。

    他倒是活了个很长的寿数,是兄弟们之中最高龄的,八十七岁高龄才逝世。

    临走前,还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云氏一个妾室了,儿女倒是不少。

    五子三女,算得子嗣丰厚。

    孩子们都哭,他却是笑着的。

    牵起嫡女的手,正如当年牵着弥留之际的发妻一样。

    “我对不住你娘,她那样高傲的女子,被我困在身边,却又从未真情真心相待,你娘说,来世不愿再见我,可我自私,我总想着来世再弥补她,但只怕你娘再不肯原谅。”

    再不似年少时候,一首诗,一幅画,一朵花就能得来的真情了。

    其实李氏去的早,女儿早不大记得母亲的样子,所以对父亲所说,也是懵懵的。

    二皇子笑了笑,松开了嫡女的手。

    待他去世后,儿女们按照他的吩咐,把他当年大婚时,与李氏缠结在一起的头发和他一同葬了。

    兴许带上这个,他还能再寻到她一回吧。

    只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和年少时一样,再原谅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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