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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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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握棋笥,祁远章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明亮,如同夜空中唯一的那颗星星发出的光芒一般,有着渺小孤独却夺目的璀璨。

    一旁的焦玄还在招呼他:“事已至此,伯爷便不要自谦了,快来同老夫下上一局吧。”

    祁远章打开了棋笥的盖子:“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取出一枚墨翠棋子,将其轻轻落在棋盘上:“国师请。”

    “第一步便下在这里,可是少见得很。”焦玄拈着一枚白子,慢慢敛起面上微笑,“这般看来,靖宁伯若非是个高手,那便真的是一窍不通了。”

    言罢,他也平静地落下了一子。

    紧追不舍,就跟着祁远章。

    祁远章笑着摇了摇头:“国师这棋下的,倒也像是一窍不通。”

    焦玄似是被他这说法给逗乐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随侍的几个宫人见状,皆无声地退了出去。

    室内转眼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对面而坐,一人持黑子,一人持白子,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下起棋来。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棋局之外的话。

    屋子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除了清脆的落子声外,便只剩下沉默。

    渐渐的,连室外的落雪声都变得响亮起来。

    簌簌——簌簌——

    风雪不断拍打在窗子上,像有人在疾步走动。

    一局棋,下了很久很久……久到似乎天荒地老也不会见到结束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棋盘上究竟是怎样一个局面,也没有人猜得透下棋的两个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

    偏殿里伺候的宫人,只知道雪停了,棋也没有下完。

    他们扫了雪,清了瓦,眼见天色暗下来,却仍不见里头下棋的两个人出来。

    太奇怪了。

    什么样的棋,要下大半日还分不出胜负?

    可国师没有发话,便谁也不敢上前去打扰。

    他们只能候着。

    像一尊尊石头雕出来的人般,屏住呼吸,安静等候。

    夜幕很快落了下来,变成一匹光滑的黑色缎子。

    雪已经彻底停歇。

    只余凛冬的寒风,仍然没完没了地嘶吼。

    这又是一个不见星光的夜晚。

    城郊荒野被夜色吞没,被狂风咀嚼,几乎变作巨浪滔天的海。浪声轰鸣间,有一群人悄悄地朝不夜庄靠近过去。

    他们都已经听说了。

    腊月初八过后,信陵王就要被凌迟处死。

    如今期限近在眼前,再不动,兴许便没有机会了。

    可是他们这一伙人,零零散散才聚起来,根本是乌合之众。拿主意的人,也不过只比大多数人知道的多一星半点而已。

    偏偏这一星半点,根本当不得事。

    黑暗中,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如若主公并未遇险,我等今夜岂不是如同送死?”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人厉声斥道:“休得丧气!”

    如果信陵王根本没有被抓,他们这样闯进去想要救人,当然同送死无异。

    可若是信陵王真的被抓了呢?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狗皇帝将他凌迟处死不成?

    他们这群人,活到现在,拼的就是一口气,一个信念。是以明知前方是一条死路,他们也只能试着去闯一闯。

    但——

    不夜庄周围根本没有人。

    这地方空荡荡,冷冰冰,只有荒草丛生。

    那矗立在黑暗中的废弃庄园,看起来也普通平静极了。

    守卫都去了哪里?

    夜风里的人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们藏在黑暗中,窃窃交谈起来。

    “狗皇帝和妖道要是真的将主公关押在里头,为什么不派人守着?”

    “偌大个园子,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看见,真是古怪!”

    “怕什么!有没有守卫,我等今夜都是要进去翻一遍的,有何分别?”听见身旁的人露出了怯意,其中一个灰衣的年轻人眯了眯眼睛道,“没听见王大哥的话吗?休得丧气!”

    被他称为王大哥的男人闻言咬紧了牙关。

    他生得一脸大胡子,身材高壮,看起来胆子很大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这一刻的自己有多慌乱。

    周围为什么没有守卫?

    没有人能给出明确答案。

    他也不能。

    今日由他们来,只是因为他们离得最近,而不是因为他们这群人最有本事。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如今都远在天边,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虽然已经将消息送了出去,可等到那些人赶来,只怕黄花菜也凉了。

    如今是没法子,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罢了。

    突然,他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说起来,我们谁也没有见过主公……谁敢保证,主公就一定活着?”

    短短一句话,像石头入水,在人群里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样的问题,人人都想过,但人人都不敢拿出来说。

    如果信陵王早便不在人世,那复国军的信念算什么?

    大胡子沉声道:“莫胡说!”

    他们没有见过,不代表旁人也没有。

    他曾有幸见过主公身边的晏先生一面,晏先生言谈之间全无异状,绝不像是久不见主公的样子。

    他比了个手势,用极低的声音道:“庄子周围不见守卫,不代表里头也没有,还是多加小心!”

    何况先一步来打探情况的兄弟分明看见了。

    国师曾带着人在门口转悠了好半天。

    如果这庄子里一点问题也没有,国师为何亲自出动?

    这庄子即便是个陷阱,也是有大明堂的陷阱。

    大胡子心一沉,咬咬牙,接连比划出几个手势,让人分批分方向朝庄子进发。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谁也无从得知,只能是悄悄潜入了再议。

    很快,第一拨人从后方进入了不夜庄。

    谁也没有听见传闻中的鬼哭声。

    只有风,号叫着,在渐渐变小。

    时间飞快流逝,庄子里并没有传出兵戎相见的声音。

    第二拨人,亦悄无声息地从庄子侧面进入了里头。

    ……

    大胡子等在外头,渐渐等得心焦难耐起来。

    还是没动静。

    什么动静也没有。

    没有人声,也没有刀剑声。

    这怎么可能?

    他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里头难道——真的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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