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魂祭11
宁薇用卢经理的手机给余先生发了消息, 谎称这边一切顺利,询问下一步要怎么做。
很快,余先生的消息就回了过来,他让卢经理带着尸骨在地下室等, 自己很快就到。
于是众人便兵分两路, 陆嘉良和姜远飞去守着殡仪馆的入口, 一旦余先生出现就立即把消息传进群里。
而宁薇这边的三人则是去了大殿方向。
此时张家人拿到“骨灰”,已经离开了殡仪馆, 但在大殿门口, 宁薇却看到了正在抽烟的张爸。
“张跃文呢?我们有些事情想问他。”
张爸疲惫地吐出一口烟圈, 抬手指了指大殿里:“在小赵那边呢。”
宁薇点点头,向大殿内走去。
此时,赵星韵的隔间里不只一人, 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隔间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还不时看看门外的情况。
那人正是与众人刚分开不久的史师傅, 身前还反背着一个双肩包, 看起来有些滑稽。
见到宁薇几人,他赶紧迎了出来, 急切地道:“我女儿不见了, 而且骨灰盒上的宝石还丢了一块, 会不会是余先生动的手脚”
宁薇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里的黑曜石, 终于想起来一件事:离开自己身边后,史玲玲恐怕又再次被副本控制,端起人设了。
“她应该还在家里, 你别担心,你只要看好骨灰盒里的骨灰就行。”
史师傅拍了拍胸前的背包:“随身保护着呢。”
看着这样的史师傅,几人很难再把他与之前的凶神恶煞联系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父爱的力量吧。
张跃文也早就被这边吸引了注意, 起身走了过来:“你们是来看小韵的吗?”
宁薇摇头:“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张跃文疑惑,“找我干什么?”
“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宁薇的目光投向躺在棺材里的赵星韵,“我们怀疑星韵姐的死并不简单,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如实回答所有问题。”
张跃文面色大变:“什么?小
韵的死有蹊跷?”
“刘原是被人控制的,具体的现在不好解释。”
张跃文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平复下心情,点头道:“你们问吧。”
宁薇注视着他的眼睛,以便观察他是否在说谎。
“你最近有过受伤流血吗?”
张跃文没想到是这种问题,挠头回忆:“受伤流血我七月份在血站献过血,大上周切菜的时候还不小心割到了手,流了挺多血……这样算吗?”
宁薇:“手伤后是在哪里处理的?”
“就在家里自己处理的,随便上点药缠了纱布。”
“拆下的纱布在哪?”
“啊?扔垃圾桶里,早就丢了啊。”张跃文挠了挠头,觉得这些问题实在是莫名其妙。
宁薇点了点头,又继续问:“刘英女士是刘家村的人吗?”
张跃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姨奶吗?的确是刘家村的,她病重的时候神智不清醒,总会提一些当年的事情。”
得到肯定回答,宁薇又接着问:“我之前听说她还有一个亲儿子,但感情似乎不太好?”
张跃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你都知道?”
“你母亲和别人起了点小摩擦,恰好听到些只言片语。”
宁薇说得含蓄,张跃文却是立即明白,脸上也带了些许窘迫:“我妈就是那个脾气。的确,姨奶还有个儿子在世。”
“我姨奶年轻的时候家里特别穷,她生了两儿一女,根本就养不活。两个儿子是双胞胎,大儿子比较健康,小儿子却体弱多病。后来有个路过的人说愿意‘买’她的大儿子,我姨奶为了活下去,只能同意。但在送走孩子的时候却是掉了包,把体弱的小儿子给了那人。”
听到这,宁薇忽然明白李壮为什么会死了。
无妄是被调换的孩子,被收养后的日子恐怕更加不好过。他恨自己的母亲,也恨“调换”这个词语。
偏偏李壮在危险面前就是用了“位置调换”,在把薛一鸣推向厉鬼的那刻,也是把自己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张跃文的声音还在
继续:“那之后,姨奶用得到的钱过了一段好日子。然而好景不长,姨奶的丈夫和大儿子先后染上疟疾而死,姨奶就带着女儿投奔了我奶奶。那时候我爷爷奶奶刚开始做生意,姨奶就帮着搭把手,日子终于有了起色。”
“我姨奶一直挂念着送走的小儿子,但一直没有找到人。直到后来,我陪老妈去三途山的长信观,偶然间发现一个道长的手臂上有块浅红色胎记,位置还跟我姨奶描述的很像。”
“第二天,我又去长信观找到了那位道长,询问之下得知,他果然是从刘家村抱养的孩子,是我姨奶送走的小儿子。”
张跃文叹了口气:“但是他并不想认亲,只说自己孑然一身,长信观就是他最好的归属。后来我姨奶也去找过,道长只把她当成陌生的客人。后来我姨奶病倒,他也没问过情况,我姨奶至死都是抱着遗憾的。”
说到道士,宁薇便想起了之前在殡仪馆门口遇到的黑衫男人:“他今天是不是来了殡仪馆?”
张跃文有些讶异:“你看到了?”
宁薇点头承认:“正好在大门碰上了,看装扮是个道长,所以有些印象。”
“没错,那个就是他。但他也不算是来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只是隔着棺椁看了我姨奶一眼就走了。”张跃文感慨叹道,“不过这已经很难得了,如果我姨奶在天有灵,大概也能瞑目了吧。”
宁薇又问:“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俗家名字不知道,但在长信观,他的道号是‘无妄’。”
宁薇心中有了计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星韵姐也经常去三途山吗?”
张跃文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居然是真的?”宁薇从口袋里掏出赵星韵的照片,展示给赵跃文看,“我在她钱包里看到的。”
张跃文看着照片上的女孩,鼻子有些发酸。
他移开目光,轻声道:“也不算经常,但是去的次数不少。这张照片应该是她高中时候拍的。”
“那时候小韵为了赚生活费,做了一个公众号的编辑,恰好
有一期栏目是关于灵异神怪,小韵为了搜集素材就去了三途山的长信观。但转了一圈,也问了不少,却没有得到什么抓眼球的故事。”
“她也不强求,只当是去景区散心,又让人帮忙拍了这张游客照。拍照的人是个年轻男人,小韵恰好也在那休息,就跟他聊了起来。”
“小韵把到那里的目的说了出来,却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说自己祖上就是搞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还给她讲了一个关于二皮匠的故事。”
听到这,宁薇便问:“是与蛇有关的那个故事吗?”
又一次被宁薇道破,张跃文已经学会淡定:“对。看来她也给你们讲过了?那个人讲完故事就说自己并不相信那些,他认为人死后就是真的离开这个世界,鬼神之说只是亲人的期望和小人的畏惧。”
他的描述让宁薇想起了夏闻,便问:“那男人是入殓师吗?”
张跃文深深地看了宁薇一眼,开口:“又被你说中了。那个人说自己是入殓师,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灵异事件。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可以给逝者最后的体面,让他们完整地离开这个世界。”
“那天之后,小韵还自己上网查询了不少内容,后来她看了电影《入殓师》,从此更是坚定了从事这一行的想法。”他回头看向再也不会醒来的赵星韵,叹息一声,“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宁薇也没想到,赵星韵成为入殓师居然还有夏闻的原因。那时候的夏闻意气风发,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实在是造化弄人。
突然,宁薇的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陆嘉良:余先生到了,走的员工通道,可能会直接去地下。
宁薇收起手机,对薛一鸣和周小娜道:“走吧,我们去地下。”
“等等!”张跃文叫住几人,目光诚恳地望着他们,“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我也想查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薇挑眉:“我们可没精力保护你。”
张跃文急道:“不需要,你们就当我不存在,让我跟着就行。”
宁薇笑笑
:“腿长在你身上,我们还能拦得住吗?”
听了这话,张跃文终于松了口气。他转身看向史师傅,语气恳切:“史师傅,小韵这边就拜托您帮忙看顾一会。”
史师傅点头:“放心,我就在这,哪都不去。”
四人先一步进了冷藏室,在抽屉外等着余先生送上门来。
不一会,抽屉密道内就传来动静,有人进来了。
当抽屉推开,探出头的人正是余先生。
等他爬出抽屉,宁薇直接给了他“卢经理同款锁喉”,将人制服在地。
余先生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惊慌地嚷道:“你们要干什么!”
宁薇贴着他的耳朵:“想找你谈谈,卢经理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一号整容间里,余先生被绑在另一个工作台上,与卢经理恰好并排。
姜远飞看着一脸惊恐的余先生,嘀咕道:“这么容易就抓住了?他既然会控鬼,怎么都不留下几个打手什么的啊。”
另外几人也觉得过程过于容易,反而像是有问题。
宁薇又一次拿起刀子,在余先生面前晃了晃:“卢经理可是把你的事情都跟我们说了,现在到你的时间了。”
“如果你不能说出点什么的话,我可不保证张跃文会不会杀了你为女友报仇呢~”
她尾音轻轻上扬,仿佛取走余先生的性命不过是举手间的事情。
余先生额头青筋直跳,拼命转向卢经理的方向:“你居然都说了?!”
卢经理早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刀架脖子,我也想活。”
余先生气得脸绿,半晌才从鼻腔里哼出一句:“要杀要剐随便,无可奉告。”
宁薇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她确定余先生是怕死的,但他会这么坚持,只能是因为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她轻笑了声:“只是杀了你怎么够?我们也很想试试那个炼鬼的法门呢。如果把你炼成鬼,再一捧骨灰撒过去,是不是就真的魂飞魄散了呢?”
听到这话,余先生脸上的伪装彻底裂开,目光中满是惊恐:“你
们直接杀了我好了!为什么要让我魂飞魄散!”
宁薇轻哼一声:“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搞这些研究,让那么多人魂飞魄散呢?”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给你10秒钟考虑,10、9、……3、2!”
“我说!我都说!”眼看宁薇就要手起刀落,余先生最后的防线终于破开,“其实我也是被逼的啊!”
宁薇收回刀子:“哦?上面有人?”
余先生急促地呼吸着,艰难开口:“反正你们现在都要搞我,干脆我就都说了,让你们自己打去。”
他眼中现出怨恨:“其实是有人用我的血液控了鬼,如果我不听话,他就会用骨灰杀鬼,让我遭到反噬,不仅惨死,还会让我魂飞魄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宁薇问。
“七年前开始的。”余先生回忆当时的情况,努力组织着语言,“其实我祖上并不是驱鬼师,我也只是个导游,跟驱鬼没有任何关系。但我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经常泡在各种论坛里,希望能遇到真正的大师。”
“七年前,我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上面说他是驱鬼师,已经观察我很久了,觉得我资质不错,想要收我为徒。”余先生的面色满是懊悔,“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宁薇嗤道:“如果你现在想抽,我也可以满足你。”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余先生不敢再说废话,继续陈述事实,“他给我转发了论坛的帖子,就是史仁来发布的那个。他还教了我要怎么说、怎么做。我按照他的说法也成功解决了殡仪馆的鬼。”
“在那之前,我虽然喜欢这些东西,但也并不确信鬼神之说的真假。而那一次的经历,我不仅真的见到了鬼,还亲手灭杀了鬼。我相信匿名邮件的主人的确很强,并且真诚地向他拜师。而对方也说我通过了考验,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去那里等他……”
余先生收到的地址就是后来与员工们进行“货品交易”的仓库。
他们约定的时间
是晚上九点,仓库地址很偏,没有路灯。
余先生打着手电,根据对方发过来的路线摸到了那间废弃仓库。
仓库门是半掩着的,余先生推门进去,手电光晃进漆黑的仓库,却照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余先生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半晌才缓过神来。他在心里给自己鼓劲:这是“师父”让他去的地方,应该不会有危险。
他颤抖着把手电对着前方,这一次,他也看清了那道人影。
看身形,那应该是个成年男人,穿着黑色的长斗篷,背对着门站立。
余先生问:“您是匿名师父吗?”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仿佛只是披着斗篷的假人模特。恰在这时,余先生的手机突然亮了。
发件人正是他今天要见的师傅。
余先生心有疑惑,但还是打开邮件仔细查看,这一看便是脊背发凉。
邮件中表示,他面前的那道人影不是活人,而是经过炼鬼术炼制的鬼,且使用的是余先生之前献血的血液作为媒介,是控鬼成功的合格品。
对方表示,之所以会选择他做“徒弟”,并不是真的因为什么天赋,而是他的血恰好成功完成了控鬼。
现在,余先生已经成功解决殡仪馆的问题,名声大噪,也是时候为师父尽一份力——当然,如果胆敢叛出师门,那么一捧骨灰抛出,余先生也会被反噬,让他遭受无尽折磨。
信中还教授了两种最基本的控鬼术法,让余先生学习。如果能做到,那么今日的“教学内容”就算是成功完成。
看完信的余先生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落入了一个圈套。
他颤抖着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在指尖划开一道伤口,用血液在掌心绘制出图纹。
余先生根据信中描述进行尝试,失败了四次之后,那道身影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转过了身。
黑色的斗篷下是一道青白的人脸,在惨白的手电光中显得愈发瘆人。
余先生两股战战,只能强忍着逃跑的欲望继续在手心画着符文。这一次他运
气比较好,那人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
鬼影越走越近,余先生吓得赶忙终止控制,那鬼那终于是停了下来。
“我当时真的是被吓傻了,成功做到转身和行走指令后,我就给匿名人发去了信息,他说我可以回去了,之后会再联系我。”即使是回忆七年前的事情,余先生依然是心有余悸。
陆嘉良问:“所以你之后一直是在为匿名人做事?”
余先生苦着脸回答:“没错。在那之后,他让我翻修殡仪馆,还给了我改建图纸;他让我招揽员工,为我们做事;他还让我利用殡仪馆的遗体进行试验,炼鬼、控鬼。”
陆嘉良:“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解决掉那个鬼让他献祭,或者是杀人后用千人灰?”
余先生无奈:“哪有那么容易……匿名人根本就没教我怎么控鬼献祭,我会的只是最简单的术法。比如走路、跳跃、蹲下。”
宁薇问:“那个红色药水是血液吗?”
余先生回答:“对。我们用的血液都是死人的血,大部分都是我从尸体身上收集的。不过昨天的几份药水是匿名人邮寄给我的,甚至还特别标注了每一份药水对应的遗体。”
宁薇又接着问:“你知道用给刘原的那一份是棕色的吗?”
余先生摇头:“我上午用的两份药水都是正常的,所以卢经理问我药水有没有问题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去询问匿名人。我按照匿名人的指示回复卢经理,又带着‘千人灰’将刘原灭杀。”
“说说你们的具体计划吧,比如,通过实验都发现了什么规律?最终目的是控制没有弱点的无骨鬼吗?”
余先生见宁薇这么问,就知道对方已经知道大半,便解释道:“第一步很简单,就是炼制普通鬼,抽出他们的部分骨骼,然后用骨灰灭杀。在这一过程我们发现死亡超过一周的尸体变不成鬼,而在新鲜尸体中,非横死的、或者是心智纯善的人更容易保留原本的意识。”
“第二步就是掺入死者的血样,然后根据鬼身上的符文完整度度判断是否控制成功。这一过程
持续的时间最长,差不多有五年。”
“而这一次我们发现了新的规律,除了与第一步相似的情况外,如果血样提供者与被炼制人的关系亲密,则成功率会更高。如果他们有血缘关系,即使是远亲也基本都会成功。”
“炼制的鬼基本都会处理掉,但有时候是匿名人提供血液,我来操作的,那些鬼都没有被灭杀,应该是被他收作鬼仆了。”
“至于第三步,尝试了差不多一个月——炼制无骨的人皮鬼。但不知道为什么,把骨骼全部取出后,那些尸体都不会变成鬼。直到昨天,我上午炼的两具尸体都成功变鬼,或许是血液被做了其他处理吧。”
宁薇问:“那两只鬼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就是按照匿名人的要求把他们放走,应该是离开殡仪馆了吧?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我真的就是个棋子而已。”
交代完罪行的余先生居然觉得放松了许多。这七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那些迫害过的人都会在梦里找上他,让他即使是吃下安眠药也难以睡个好觉。
听完余先生的讲述,宁薇便对白泽道:“白老师,恐怕要被你说中了啊,我猜那两具尸体里肯定有炼制成功的无骨鬼。”
白泽:“而且如果成功,也不会被轻易消灭,应该是会留下作为打手。”
宁薇也同意他的看法:“而且我觉得匿名人是故意让刘原暴露,他可能是等不及要做一些事情了。”
正在这时,一直默默旁听的张跃文紧紧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强忍着没有立即发作,声音冷肃地问:“刘原是被控成功的,还是失败的?”
虽然他对那些炼鬼、控鬼、符文之类的并不了解,但他只想确认一件事,昨天刘原攻击他们,是厉鬼没有心智的行为还是有人操控。
余先生:“我不知道啊。不过匿名人给的指示是等有人死了再出手。因为刘原火化的时候身体没有骨骼,他的骨灰对他无用。而千人灰则不一样,这种骨灰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即使是无骨人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