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25章
告示牌都是林雍去干活了，才会架到街上。
因此他将招工通知贴上时，有认识的路人就停下来问他，是否要推出新菜品。
这汴京城内美食如云，可林雍做的明显是异地风味，令人沉迷。
短时间内积攒了名气，再加上店中菜品甚少，不由得叫人好奇起下一道来。
林雍如实回答，却并未细说告示贴上的内容。
北宋学风盛行，教育普及度比之前朝广泛。各色书院、蒙馆、私塾、乡校等私学院校遍及全国，不少孩童幼年时都入学念过书，习过字，不说考官进爵，但认得字的总也学过些算术，平时收账算账也不易出错，脑子机灵。
薪资福利这块，他好歹也是从21世纪穿来的，只求他们在其位谋其职，做好手头的活，他自然不会亏待。
林雍退开两步，站在告示牌前重头阅读一次，确认内容无误，就进店去做准备工作。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老百姓都出门干活，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才有几个识字的驻足打量，但也不曾有人真正进店面议。
一个步履匆匆的青衣少年路过此处，偶然间瞥见告示牌上的通知，轻咦一声，停在小道外，将上头的招工要求逐字看完，稍作犹豫，才提步走了进去。
“有人么？”少年站在一绝门外，探头朝内打量，大堂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未见着。
正想着是否不凑巧，就见个脑袋从窗口里探出来，把他给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此时还未营业，请午时再来。”林雍说完，就打算缩回头继续干活，却被对方叫住。
“门口那告示可是你所贴？”
“嗯？”林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是么？打扰了。”青衣少年有些失望，掉头要出门。
林雍瞬间惊醒，忙叫住他。
“别走，是我贴的！”说完，缩回脑袋，跑出来将人往大堂里带，“随便找张凳子坐吧。”
接着又去厨房把装了鸡蛋的碗端出来，摆到桌上，很自然道：“你要应聘？”
青衣少年微微点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雍也不在意，手里飞快剥着蛋壳，上下打量坐着对面的人。
青衣少年看着不大，十七八模样，五官柔和，整体并不突出，只一双眼睛大的很，瞳仁漆黑，十分灵动。
形象是不错，但林雍心中还有些介怀。
此人面色略显苍白，可见身子并不如何好，真能吃苦受累么？
林雍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青衣少年便已了然，开口缓缓道：“我从相州来此投奔亲戚，谁料对方早已搬走，又逢盘缠用尽，难以返乡。恰巧看见那则招工告示，便进来一试。”
言下之意是说他长途跋涉，吃不好睡不好，才看起来憔悴，并非他原先如此。
口都没开，就被看破心思，这等观察力，已算得上机敏。
林雍微微颔首，在心中打了个7分。
“你可知来此要做什么？”
“洗碗、擦桌、管账、上菜，大抵如此？”青衣少年略显迟疑。
“还要与我一同备菜。”林雍举起手里的鸡蛋给他看了看，“就像这样。”
青衣少年平视林雍双目，坚定道，“我可以。”
“可不可以并非由你说了算，先试用三日，视情况而定。你若合格，就签入职契书；不合格，就算了工钱离开便是，如何？”能不能吃苦，林雍不清楚，但看举止谈吐，就是他想招的人。
总而言之，先试试看。
“不错，十分公平。”青衣少年略作思索，又道，“工钱如何？月休几日？可有包食宿？我并非汴京人士，在此亦无熟人，也无处可去。若是掌柜肯收留，银钱少些也无妨。”
林雍笑了，这有什么难的？
“既然你问起了，我就详细与你说说。”林雍去了厨房，把抽屉里的入职合同翻出来，递给青衣少年。
对方接过，展开一看，下意识抬头看向林雍，目光中犹带讶色。
“有哪处不解？说来听听。”林雍十分耐心。
他虽没起草过合同，也签过不少。
凭印象挑了最要紧的福利，并将对方应该承担的事物写清，应没什么不妥。
可在他这习以为常之事，看在青衣少年眼中，却成了最大的不妥。
第一条，月休四天，可任意调整；若放弃休假，则算二倍工钱。
照少年所知，哪怕是汴京知名正店，也不过月休二日，还不算工钱。
第二，包吃包住。
第三，开工期间若因工受伤，则由掌柜本人承担药费。
第四，月银二两，无需住宿则三两，工钱每月末最后一日发放。
此外，还有一些比较零碎的条例，跟这些一比，也算不得什么了。
“有什么想问的？”林雍剥完了壳，见对方有些呆滞，好心又问了一遍。
“没、没什么。”青衣少年摇头。
“没问题的话，就先来帮我，三天后再签这份契书。要是你没履行你的职责，又或是我没完成这里所写的义务，都可带着契书去府衙告状，你说是吧？”林雍原是想警告对方，别想些歪门邪道的事，老实干好自己分内事。
没想到对方一听府衙二字，平静的神色瞬间裂开，一瞬间有那么些慌张。
林雍心里存了些疑，但又不好直接问，索性按下不提。
“对了，你叫什么？”
“……王鄞。”
“哪个yin？”
“鄞县的鄞。”
林雍想了想，还是不大确定，但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应了声就招呼他进厨房。
“吃了么？”
“……还没。”
“那先吃颗蛋，一会给你煮热乎的。”
一上午提心吊胆，又没进过水米，此时放松下来，王鄞也觉得饿了，随手抓了颗剥壳鸡蛋，小口小口地吃光了。
“这是取餐牌，取号跟归号都要按照顺序，这些字符代表数字，去厨房门口的墙壁上对应着看，有什么不懂地再来问我。”林雍取了个沉甸甸的大盒子塞到王鄞手里，赶他去了厨房外。
王鄞站在小门边，眨了眨眼睛，低头就见小木牌上的奇怪符号，跟门边的1~9数字一对，立马搞明白了这些牌子的顺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符号，比之普通数字更好写好认，他从未见过，却深深折服。
难道是他？
王鄞有些好奇地探进头，就见林雍抓了一把不知名的粉末洒进沸腾冒泡的大锅。
锅里飘出浓郁香甜的味道，让刚吃了鸡蛋的他又有些饿了。
午时前，炸好了油条油饼，又将米饭提前扣在盘子上，王鄞才去开了门。
门外早聚了十来个男人，个个忙了一上午，饿的前胸贴后背，门一开，呼啦啦冲进来，差点撞倒了瘦弱的王鄞。
“排好队，取餐牌！”林雍从厨房喊了声。
撞人的男人也不好意思，低声认错。
王鄞脸色有些白，用力摇了摇头，并没责怪，只是全程不出一声，安静的有些过分。
等这波人都进店坐下了，林雍才叫了王鄞一声，让他进厨房。
“你没事吧？”
王鄞摇头，“没事。”
“要不要喝碗热汤压压惊？”林雍见他神色有些奇怪，不疑他想，就要去拿碗打汤，被王鄞给叫住了。
“不用，我没事。”王鄞勉强笑了下，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还记得自己当下的处境，走的匆忙不曾带钱。如今寄人篱下，考核期又未过，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就被赶离此处，真不知该有何底气同家中说不？
王鄞深吸了口气，走到1号客人身边，微笑道，“这位客官，请问要点什么？”
一直忙到未时过半，王鄞才笨拙生疏地将手头的活干完，等待林雍检查。
好在除了桌子太湿，地板泼了水，也并无什么大的错处，林雍提点了几句，算是有惊无险完成了第一日试用。
两人锁了门，到刘青住处取了一副拐杖，送去六婆家后，林雍就带着王鄞回了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