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暗卫
白天经了那么一遭以后,秦缨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萧定深,他哥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临到要睡前还没见人回来,秦缨终于忍不住了,穿着亵衣,秦缨出了门,踏着星光,秦缨绕过院子往书房处走去。
走到廊下,耳边突然有异常声响,窸窸窣窣,似瓦片踩动,秦缨脚步一顿,就在他停下后,那声音便也跟着消失了,他于是挑起眉头,继续往前走去,然后脚步抬起,他便果然又听见了那些声响。
有人在廊上,是谁?秦缨一边走一边摸到袖中,那里粗糙冰凉,有一柄弯刀被指腹轻轻推出刀鞘。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今日是月圆夜,玉盘一般的月亮挂在天空之上,因为没有云朵遮挡,光辉尽显,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面,将阴暗长廊与光亮地面划出分明界限,秦缨立在走廊边缘,目光盯住明亮地面。
只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突然显出阴暗倒影,扭曲着越露越多,终于,一声空气的被划破的戾声之后,秦缨眼前一亮,一柄长剑从走廊之上直刺而下。
他早有预料,轻飘飘的一个侧身便躲开了这狠辣的一招,然后反客为主,他猛地伸手,一把拉住了那只随着长剑一块垂下来的手。
走廊上的人猛地一惊,立马便要抽开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秦缨握住他的手,靴子蹬上旁边的立柱,然后一个漂亮的翻身,他从廊下借力翻到了廊上。
走廊之上月光明亮,在一片清冷月光里,他看见了一个熟人,不,或者说,是一双让他永世不会忘记的眼睛。
一双从黑色面罩之上透出来的,清冷无情,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秦缨看着他,胸口的伤又隐隐的作痛起来,他冷笑一声:“我还愁怎么去找你呢,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面前的人并不说话,只是垂了垂眼睛,秦缨问并不是真的要听他回答,只握住弯刀,踩着脚下瓦片,猛地欺身而上。
上次被这人捅了一剑险些丧命,这次又被人找上门来暗杀,秦缨出手再不留情,一柄弯刀被他用得无比灵活,轻巧的绕过长剑直刺面前人的手腕,逼得这人不得已退了好几步。
秦缨便更加顺势而上,他一个错身,踩着边缘险之又险的绕到这人背后,而后弯刀狠厉直刺,可惜眼看就要没入面前人的身体里,却被他的长剑挑开了。
秦缨沉着眉眼一跃而起,翻飞的雪白亵衣在月光下洁白如雪,他眼中寒光凛然,沉着脸的样子没有半分畏惧或者心软,锋利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刺向面前人的胸膛,然后很意外的,他得手了。
没有遭到任何的抵抗,他的刀刃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没入面前人的胸膛,然后巨大的冲击力逼得那人猛退两步,脚下一歪,带着他的那柄弯刀从从廊上跌落而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秦缨飞身而下,伸腿将那柄长剑踢开了以后他才慢慢走到人面前,看着那双眼睛,秦缨心下一动,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他应该是见过这双眼睛的,不是被刺的那次,而是在其他的什么时候。
这么想着,他突然伸出了手,扯开黑色面罩,行刺之人的面容完全暴露出来,这是一张清秀到会惹来为主人惹来事端的面孔,此刻微弯的嘴角正流出艳红的血,在月光下显出几分阴森可怖,秦缨看清楚这张脸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握着面罩的手不自觉的发起抖来,秦缨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那张虽有一段时间没见,但明显没变多大样子的脸,心下怔然:“玉琦?”心神惧震,他听见自己因为不敢置信而发紧的嗓音在四下无人,寂静无声的院子里响起。
这个胸口插着弯刀满口鲜血躺在他面前的人正是多年前被他亲手救下来的汤玉琦,是那个一直温柔待他,陪他上街挑礼物还送他亲手刺绣荷包的汤玉琦,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他一直以姐姐看待的人,竟然就是那个曾毫不留情将长剑送入他胸膛里,险些要了他性命的所谓十三卫的最后一人。
这让他应该作何反应?
秦缨看着面前不住呛咳出鲜血的人,心下只觉得无比荒谬,他喉结微动,话语脱口而出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带上了哭腔:“你一直都在骗我吗?从一开始就是吗?”
汤玉琦说不了话,她本来就是个哑巴,如今心脏被捅穿了,不住溢出来的鲜血更是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勉强的抬起手,轻轻蹭到秦缨的眼角,像她很多年前安慰秦缨的那样再轻柔不过的拭了拭。
然后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到秦缨手里,汤玉琦一边咳出大团大团的鲜血一边伸手拉住秦缨的手掌并在其上轻轻划动。
从四肢百骸处渐渐涌上来的无力让她写得很慢,但早已熟悉她这一套表达方式的秦缨却再适应不过。
指尖划过掌心,落下了一行没有笔画的文字,那是专属于不能说话的汤玉琦的语言。
“阿缨,对不起,我爱你。”
写完这行字后汤玉琦努力弯起嘴角,嘴角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到耳际,在最后弥留之际,她朦胧看见面前的秦缨已经泪流满面,于是心里顿时生出无比的满足:我想说的已经全部说给你听了,我这一辈子虽然有憾,但却无悔,谢谢你,阿缨,我爱你。
长睫覆上,汤玉琦再也支撑不住,玉手垂落,她彻底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