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纵马
萧定深一下朝便径直往宫外赶,吓得王朗连连追问,他却只含糊带过:“有事”
骑着马出了宫,王朗看着他直奔秦府立刻便明白了这所谓的事是什么:原来是要来找小公子啊。
两人在门口下了马,遇见匆匆出来的秦允,却被告知秦缨出门去了,太子殿下就这样扑了个空。
他沉默一瞬而后调转马头,骏马载着他朝大街奔去,街道上人群冗杂,不宜快行,所幸萧定深也不需要快行,他坐立在马上,任身下的马匹载着他慢悠悠的踏街而行,一双凤眸四处张望,要在人群里找出那个熟悉身影。
行至中街,身后传来王朗的声音:“殿下,殿下!看到小公子……”了
他话没说完,声音却突然断了,萧定深闻声望去,目光却猛地一滞。
街上人影晃动,但除了那抹身影,周遭一切都是暗灰色的,只有身着红衣的秦缨格外吸人眼球,连带着跟在他旁边的人也一同变得显眼起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比秦缨大不了多少的少女。
萧定深的眸子死死的定在挨得极近的两人身上,他看着他们并肩走在人群中,看着秦缨突然停下来驻步在某个小摊前。
他拿起摊上的东西递给少女,那姑娘接过去一看,笑弯了眼睛,但却又把东西放了回去,秦缨便也笑了,两个人便离开了小摊,继续朝前走着,萧定深就这么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直到转过街角不见了踪影。
王朗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他有些惊疑的收回目光,讷讷道:“小公子这是……”
萧定深垂下眸子,一双凤眼里晦暗莫测,里面是滔天的郁沉,他张唇说了一声:“回去吧”,然后便突然调转马头,骏马在街上驰骋,惊得来往行人纷纷避让。
王朗也是一惊,赶忙也跟了上去。
骏马飞驰,扑面而来的冷风像刀子一般刮在萧定深脸上,痛得他内心紧蹙,攥着缰绳的手越收越紧,最后直到指节发白,他整只手都传来抽筋似的疼痛他才罢休一般的放松力道。
胸腔里堵得难受,萧定深的眼前不断闪现出秦缨说要出宫时的场景和秦缨在街上与少女同行的场景,两副场景来回变换,萧定深的心里蓦然生出暴戾的情绪。
起初他只是不悦他的小孩瞒着他有了秘密,现在看来那秘密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女子,他认识了一个姑娘,他为了她要回家,为了她要离开我,为了她可以陪她闲逛,为什么?他心悦她?
萧定深紧抿着唇,只觉得内心的怒火越燃越烈,他几乎马上就要调转马头冲到秦缨面前将人掳走,他要把他带回宫,将他带离那个女人身边,然后将他摔在榻上,不顾他的挣扎将自己那些每个暗夜里见不得光的东西通通告诉他,让他惊慌失措,让他死了爱女子的心,让他这辈子只属于他。
但不行,不可以。
萧定深闭了闭眼,一瓢冷水凭空泼来浇灭了他所有的恶念。
他是他的弟弟,他没有做错什么,他甚至什么都不懂,错的是他,是他怀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是他一直在觊觎他,八年的同吃同住,感情变质只是时间问题,萧定深在明白自己的心思后也看过龙阳癖好的话本,但那些艳画对他没有任何诱惑力,他不是断袖,他只是单纯对自己的弟弟生出了别的心思。
可他的弟弟什么都不知道,他尚未成人,甚至不通人事,萧定深,你如何能跟他说你对他的那些卑劣心思?如何能在明知是个坏结果的情况下去摧毁你在他眼里的形象?你敢吗?如果他从此厌恶了你的话,你该如何自处?
他不敢,他只要一想到小孩在得知了他的心思后看他的目光里会有厌恶之类的情绪他就会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所以他不能说,不能讲,他只能做秦缨的哥哥。
他喉结滚动,内心满是疲惫,太子殿下分明在马背上坐得挺直,王朗却莫名觉得他像是正难受的佝偻着腰,一副无比孤独的样子,看上去竟有几分脆弱。
他正要说话,头上猝然一凉,乌云聚拢而来,刚刚还只是有几分阴的天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北燕春三月的冷雨,凉得跟萧定深那颗冷透了的心一样。
他们出门走得急,并未带伞,王朗顿时惊了,他刚想张口让萧定深在旁边停一停,等他去买把伞来,却见前面的人猛的一拽缰绳,马匹嘶鸣一声,载着萧定深在暴雨中奔行。
冷雨无情的扑在面上,打在身上,王朗疼得皱起了眉头,他却不知道在他前面的马上,那个向来倨傲孤高的燕太子因为一腔无疾而终的感情,生平第一次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