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事
既然入了朝堂,那帮忙批阅奏折自然也是跑不了的了,北燕朝中呈递奏折有三道关卡,朝臣写了折子递上来,掌文太监那里过一遭,批红局和丞相那里过一遭,最后才会被呈到北燕帝手中。
而萧定深作为储君,刚入朝堂便被北燕帝以让他增长见识的借口安排跟着批红局的人一块查阅奏章,在上面初步批红。
这是一份工作量很大的任务,因为这些跟经验老道的朝臣不同,他聪慧有余但经验不足,且上面每一件都是关乎生民百姓的大事,自然更加不可怠慢,再加上他又是储君,更加不可犯错,于是他每日的批红都慎之又慎,往往还要带一些回来批阅。
这日也是如此,宫灯明亮,萧定深坐在书桌前仔细审阅着奏章,手里的狼毫蘸了墨水,他手腕高悬,在密密麻麻写满了骈文的奏章上面落了一行小小的朱字。
秦缨坐在一旁的小榻上陪着他,手里的书已经从一开始的直立慢慢歪倒,他的坐姿也越来越散漫,等萧定深批完一份折子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倒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无奈的笑了一声,萧定深放了笔,起身走到榻前将人叫醒:“阿缨,阿缨。”
秦缨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迷茫之色。
萧定深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声哄道:“乖,哥哥还有许多奏章要批阅,你先去睡。”
秦缨极其困顿,在萧定深说完后过了很久,他才慢吞吞的点了点头,然后萧定深就看着他慢慢站起来,最后扑进他的怀里后又坦然闭上了眼睛。
他竟就这么靠着萧定深睡着了。
萧定深:“……”他的目光落到怀中人的脸上,只见秦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的精致五官在宫灯烛光下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彩,显得极其漂亮,眼睛紧闭,眼睫垂着,似是一片鸦羽,偶尔轻轻翕动便仿佛搔在了萧定深心上,让他心下一阵麻痒。
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弯腰下去搂住人的膝弯处将人打横抱起,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然后太子殿下又把人给抱回来了。
不过这回没放到那黄花梨木的贵妃榻上,他抱着人坐在了书桌前,萧定深重新提笔批阅奏章,他怀里的秦缨倚着他的胸膛睡得正熟。
跟着批红局的文臣一块批阅奏章的日子他过了一年,等到第二年他的弟弟萧定宸踏入朝堂,他才正式结束这个苦差事,第二年里发生了三件大事,一件是他的外祖父向北燕帝呈上了告老还乡的奏折,北燕帝同意了,另一件事是纳兰双向北燕帝请辞返回国,萧肆蕴也准了,这最后一件事嘛,不是国事,而是天家家事,那便是虞家二女到了出阁年纪后被送进了宫中,成了第二个虞贵妃。
刘明犀告老还乡后刘家在朝中的势力便再次减弱了,他舅舅带兵驻守在外,并不经常在朝中,朝中能帮衬得上萧定深的便只有刘明犀的那些学生们了。
可是虞家不同,贵女刚入宫被封为贵妃,虞太保又正是在身强力壮的年岁,且他学生虽然不多,跟他年纪相仿的同僚却很多,所以一时间,这朝中隐隐的,仿佛就要成了虞家的天下了。
萧定深却一点都不着急,他看着他那个入了朝堂后整个人的野心就无遮无拦的暴露出来的弟弟和满面春风,自以为刘明犀告老了,他很快就要成为这朝中的顶梁柱了的虞太保,萧定深垂眸看着迎权殿里冰冷的地砖,心中是仅他自己可闻的冷笑声。
刘家权倾朝野的的例子在前,萧肆蕴又怎么可能还可能犯下这种任一家独大的错误?
萧肆蕴确实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第三年开春后,他宣了一个人入宫。
那人一身青衣,面如冠玉,是曾经的秦侍郎如今的秦尚书。
秦允撑着油纸伞,踏着细雨进了宫,将画着桃花的纸伞给了门口的太监后,他跪下身道:“陛下,礼部尚书秦允求见。”
隔着宫门,里面隐隐传来女子的娇笑声,片刻后,他听见君主慵懒餍足的声音:“进来吧。”
随即宫门大开,顺德冲他点了点头:“请进吧,秦大人。”
秦允应了一声,起身走了进去。
没有宫门在身后阖上,秦允垂下眼跪在殿中给萧肆蕴请了个安:“臣秦允拜见陛下,愿陛下一切安好。”
萧肆蕴坐在书桌后,怀里搂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正软若无骨的躺在萧肆蕴怀里,眉眼艳丽,细看下竟有几分像那自刎了的虞贵妃。
他挥了挥手让秦允起来,然后一双威严俱增的眼睛看着他:“爱卿可知今日召你来所为何事?”
秦允垂头拱手,清俊的面上是一片再真诚不过的疑惑不解:“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萧肆蕴看着他这个师从刘明犀,从入朝为官以来便惯会装模作样却又很会拿捏自己的想法,什么事情都能办得漂漂亮亮的臣子,眼里闪过一抹嘲讽,片刻后,他靠着木椅,说了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无比的话。
“自刘相告老辞官后,朝中丞相之位便一直缺失,你既师从刘相,又心思缜密,办事利落,朕现有意要封你为丞相,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