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堵上门来
紫色天火气势如虹, 当真把头顶青天烧出了一道硕大的口子。
无边天光倾泻而下,琼楼玉宇影影绰绰, 袅袅仙音飘飘渺渺,甘霖玉露洋洋洒洒,凡云台十峰内的太清之弟子无不立时就地趺坐,使尽浑身解数来尽可能多地吸收着这天降琼浆。
凤元九自然也不例外,当即便趺坐入定,将《太易归元玄录》运转至了极致。
这显然是有太清弟子正在凝婴!
看来这位师兄对于凝婴成功有十足的把握,且胸怀广阔, 将这独属于他的天赐玉露与太清上下共享了。
修士突破至元婴期时的天赐玉露, 若是足够,便能帮元婴期之前的修士脱胎换骨,这当真是天大的机缘, 自然不能错过。
凤元九不光自己运功吸纳玉露,更是把七绝琴也握在了掌心——这魔琴当真是甚么都吃, 这天赐玉露于它而言更是大补之物。
那位师兄凝婴足足耗时四十九日,凤元九便在落霞谷上空趺坐四十九天。
待得天际裂开的缺口弥合, 凤元九周身黏腻的杂质上粘着无数草屑落叶, 着实狼狈得紧。
好在此地与映日峰近在咫尺,又鲜少有人前来, 倒也不用担心有碍观瞻。
当日入定时乃是黄昏, 落霞谷中一片赤霞,此时却是朝阳初起,瑰丽的朝霞撒入谷内, 遍地赤红的花海中又现出了几个字符,只是似乎与当日匆忙间所瞥到的略有不同。
凤元九以空白玉简拓印下朝霞下的三个字符,抬头望了一眼徐徐升起的日头, 低头看了眼身上黏腻腌臜物,便寻了一处茂密的树冠,放出栖凤台,隐入其中,好生沐浴了一番。
随后,凤元九便在落霞谷守了三个日夜,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谷中那片炽烈的花海。
最终,在朝霞下拓得三个字符,晚霞中拓得五个字符,正午时分拓得七个,午夜子时九个,合起来共计二十四个字符。
此字符形似甲骨文,却又比甲骨文抽象,也认不出是何种文字,饶是凤元九前世阅尽道门典籍也不曾见过,只能暂且把这些个字符收
进了乾坤袋里。
说也奇怪,在他将所有字符拓下之后,落霞谷中的花海便当真只是一片花海了,饶是又守了几次日升月落,也未再见过有任何异样之处。
凤元九想不出其中缘由,便只当这是元婴期大修士的手段。
此间事了,凤元九便收了栖凤台,踏上飞梭回映日峰。
在离映日峰还有百丈远的时候,便远远见着映日峰前有人影浮于云端,凤元九不由心头一紧,连日来光顾着欣喜得遇机缘,欣喜终于又得了一丝亲娘的线索,却是忘了拜师之事。
不知今日堵上门来的是何人,只愿不是那章真人遣来的人。
待得到了近前,见着方无忌那张粗狂的脸,以及他身后跟着的、手中捧着乾坤袋的绿衣执役弟子,凤元九简直是万般后悔——悔不该在回映日峰之前没有先以龟甲问下天机,否则的话,他此时定然已经厚着脸皮前往秦长生的首阳山上拜师了!
没错,凤元九心中属意的师父正是太清大师兄秦长生!
秦长生虽然眼下修为不高,却是掌门真人百里长空首徒沈昊天座下大弟子,九州天骄榜榜首,可谓是仙途无量!
于凤元九而言,若能拜得秦长生为师,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偏偏造化弄人,一件事连着一件事,不待他前往首阳山,便被方无忌堵上了门。
凤元九心中骂着娘,不失半分礼数地朝方无忌行了一礼:“方师兄,又见面了。”
想是因着有他人在场,方无忌敛了敌意,心平气和地跟凤元九还了一礼,便直奔了主题:“当日章真人给了你三日之期,如今已然快过去三个月了,也未得着你的答复,师弟是否也太不知礼数了些?”
凤元九眉心一跳,从容自若地行了一礼:“还请师兄代我美言几句,着实不是我不识尊卑,有意慢待,实是太过巧合了些。师弟先是有幸于天禄院中顿悟月余,又有幸恰逢天降甘霖,这一来一去,便拖到了今日。”
方无忌摆摆手:“章真人宽厚,又着实对你喜爱非常,并未计较
你的失礼。”
凤元九闻得此言,却是毫无喜意,心更是提了起来:“章真人宽仁。”
方无忌一摆手,示意执役弟子将乾坤袋捧至凤元九面前,似笑非笑:“章真人确实宽仁,非但未计较你的失礼,还着我将这见面礼给你送来了。怎么着,凤师弟,收了章真人的下赐,便随我去行拜师礼吧!”
凤元九骤然色变,盯着捧至他面前的乾坤袋阴晴不定,这明摆是要“逼良为娼”了!
方无忌似是笃定了凤元九拒绝不得,便也不催他,只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凤元九的脸色变幻,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待看的够了,方无忌方施施然地说了一句:“这里面可是有万枚灵石,五颗破障丹,师弟不赶紧收了,还等甚么呢?”
竟然是破障丹!
破障丹,顾名思义,可帮助修士冲破障关,如若不识得能炼出此丹的炼丹大师,当真是一丹难求。
章真人竟是下了如此本钱,可见其势在必得之心。
凤元九脸色愈发难看了,不说先前方无忌已然透露了那章真人居心叵测,便是单单一个“章真人与卜掌院同为大长老弟子,师兄弟二人感情深厚”,他便不能拜这章真人为师。
只是,眼下的情景却是骑虎难下。
他不过是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如何能违逆大长老爱徒、一个洞玄真人的法旨?
凤元九快速思量着利弊,心一横,刚欲扯杆大旗出来,先应付过这一关再说,便见得天际一抹流光快速冲了过来。
凤元九发誓,对于“不速之客”,他再没有比此刻更为真心实意地欢迎的。
管他是谁,能解了此刻僵局,就算来的是登门讨债的鬼,他也会举手欢迎。
紫色遁光渐行渐近,须臾便到了映日峰前。
待见得遁光中那一身紫衣的小童,凤元九着实松了口气,含着笑意道了一声:“幸师兄,有失远迎。”
幸敏之左右端量了一番,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嫩脸一绷,对着方无忌没好气地质问:“你在这做甚么?”说着
,飘到执役弟子身前,指尖戳戳鼓囊囊的乾坤袋,“这是有事要求我师弟,登门送礼来了?”
方无忌一哂:“小孩子家家的,甭在这儿胡搅蛮缠。”
十数年也不见长的身形着实是幸敏之心中的痛脚,方无忌这一句当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幸敏之虚掌一抓,掌中现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色金属块,横眉立目:“我呸!爷爷不拍烂了你这孙子的狗头,你就记不住花儿为甚么这么红!”
方无忌掌中现出一柄长刀,虚虚一指:“小崽子,不打红你屁股蛋子,你就不知道谁是爷爷吧?”
幸敏之嫩脸通红,仿若是气极了,掌中方砖便要携着雷霆之势砸向方无忌。
方无忌兀然一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淡然道:“要打改日约了演武台上见真章,这里不是外六观,你甭发疯。”
幸敏之咂摸了下嘴,恶狠狠地说了句:“暂且饶你几日,改日定让你脑袋开花!”便真的收起了掌中方砖。
方无忌耸肩,哂笑,一副随时恭候你胡闹的模样。
凤元九左右看看,凝眉,若有所思。
他是见过幸敏之和方无忌相处的,方才这一出着实有些不像他们素日里的风格,便像是刻意要演给谁看一般。
果然,小炮仗一样的幸敏之,这次竟然当真就这么放过了方无忌,只嗤笑了一声,便没好气地问方无忌:“你来此做甚?”
方无忌睨了凤元九一眼,施施然道:“自然是接凤师弟去拜师。”
幸敏之翻着白眼赶人:“滚滚滚!凤师弟师承已定,你少来这裹乱!”
方无忌不紧不慢地说:“我三个月之前便前来映日峰与凤师弟说过章真人欲收他为徒之事,当日可不曾听他说过他师承已定。”
幸敏之瞪了凤元九一眼,训斥:“嫌我师父给你找的师父丢人还是怎么着?竟然连提都不提!”
不管幸敏之所言是真是假,凤元九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凤元九摸了下鼻尖,摆出一副讪讪地姿态,解释了一句:“毕竟还未正式行过拜师礼,怕中途有甚么变故
让蒙真人难做,我便没有往外说。”
“算你有心!”幸敏之哼笑了一声,转过身,扬着下巴问方无忌,“听见了?”
方无忌一哂,道:“拜师一事还是要听凤师弟如何去说。总归尚未行拜师礼,说不准凤师弟此时又改了主意,想拜章真人为师了呢?”
幸敏之嗤笑:“凤师弟可不是那般不讲规矩的人!”
凤元九颔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尚未行过拜师礼,也没有中途改换师门的道理。”
方无忌憾然:“如此我便只能如实回禀章真人了。”
幸敏之做出一副“快滚,不送!”的神情,待得方无忌带着执役弟子远去,便一把拽住凤元九,急火火地催他:“快走!快走!迟恐生变!”边说,还扬手放了一只传音纸鹤出去。
凤元九不明所以:“去哪?”
幸敏之左右看看,捏诀起了个隔音禁制,这才说:“当然是坐实了你已有师承之事!说来也算方无忌做了次人事儿,不然你此次恐怕得在劫难逃!”
凤元九无语,着实佩服幸敏之这无法无天地胆魄:“如何坐实此事?太清上下恐怕没有几人乐意为了我这么个五灵根去开罪章真人。”
幸敏之拉着凤元九踏上飞剑:“跟我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