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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居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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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合清坐在那里,眼角落下一滴泪,被她伸手迅速揩掉了。云心是她心里永远的痛,但她无能为力,芸妃的册立仪式甚至刻意避过了君后,她现在连食物和衣裳都送不进去,更别说把人从宫里捞出来。

    抹掉眼泪,古合清道:“替我回一封信吧,带上你的姓名身份,堂主通达世情,会明白的。”

    “好。”榆次道。

    待绣心收拾了药碗出去,榆次已将信拟好了,他将信纸展给古合清看,古合清看了几眼,点了点头。榆次便拾掇了一下,打算出门去送信,却被古合清叫住:“你去哪儿?”

    榆次柔声道:“去送信。”

    “让绣心去就好,我心里放心不下,打算让绣心带着竺锦去江湖上住些日子,她们不在,我也算是少了些忧虑。”她着急了,赤着脚下榻。她有些依赖榆次,云心的事也让她受了惊,她现在尤其紧张身边的人。

    “我不走远。”榆次将她带回床上,“地上还凉着,别这么糟蹋身体。我将信送到我们的庄子上,多是些走马帮子,药铺商户,平日里就走南闯北的,去哪里都比较稳妥,又都是许成渊的死士,交给他们送得快也安心。你既许我带上身份,那我便使些巧力。”

    “你几时回来?”古合清忙不迭问道。

    “左右不过两三日。”

    古合清放开了手:“好。”

    榆次笑着替她理一理额角的碎发:“等我回来。”说完,他转身掀起珠帘向外走,身后却紧跟着贴上来一副软软的身子骨,带着一缕清苦的药香,一双纤细的手绕过他的臂弯,紧紧扣在他身前。

    榆次轻轻地笑了,他转过身:“终于肯承认了?”

    古合清像个听训的孩子一般低着头:“你给我三年。”

    榆次愣了一下:“什么三年。”

    “我跟你回翊国。”古合清低头看鞋尖上的一朵并蒂莲,那是她这些日子一针一线绣好的,她想好了,绣完这朵并蒂莲,就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对榆次说,可此时一出口却成了,“我嫁给你。”

    更加直接了。

    前言不搭后语,没头没脑的,榆次心里却是一亮堂,狂乱的欣喜和极尽的温柔一齐漫上来,与此同时,所有的笑却都收敛了,只留下了眉梢眼角,从呼吸和指尖倾泻而出的温柔。

    他缓缓抬起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才触到古合清额角的发。发丝绕在指尖,指尖发麻,好像触电一样,有一种不实之感。

    “榆次。”古合清注意到他不明的神色,伸手拉住他的手,“头发有什么好玩的,都乱了。”

    榆次收回手勉强回过神。

    “我定的三年之期,是因为穆谨止,我想以妻礼,为他守三年孝,算是还他的恩。我希望他来世,投身一个富庶幸福的人家,人丁兴旺,和谐绵延,不要再遇见我了。”对着榆次那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古合清心里的柔情有些收不住,她别开了眼,“你答应吗?”

    “答应,都答应。”榆次道。

    话说开了,古合清很高兴,她伸手揽榆次的腰,仰头对他笑:“缓过来了吗,榆大将军,该走了!”

    榆次有点舍不得:“等我回来。”

    “行。”古合清答得很爽快,“我就在这等你回来。”

    “好好养病。”榆次得了管她的资格,即刻运用到极致。他念念叨叨地嘱咐,把古合清都嘱咐烦了,推着他往外走,恰好碰上端了药碗进来的长孙俶行。

    一段时间的相处,让这榆次和长孙俶行之间的隔膜也消失了不少。

    “榆将军!”长孙俶行喊了一声,“幸好还没走。”

    “来,药碗给你,看着她喝完再走。”长孙俶行不由分说地把碗塞到榆次手里头,脚底跟抹了油似的,转身就溜,“这么些年这祖宗我是伺候够了。”

    “哎!长孙大人”榆次好不容易把碗端稳了,“这”

    榆次转回身,就看见古合清满眼忧愁地看着他:“不是刚喝下去一碗吗?这药是无穷无尽了?”

    “这副是昨日新加的,长孙兄说是你虚耗过甚,等寒症好些再加上来的。”榆次道,“坐下,我看着你喝了再走。”

    古合清只好端起药碗,不情不愿凑到嘴边,一股浓重的味道撞进她鼻腔,令她登时丢下碗,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淮山药!”

    榆次端起那剩下的半碗汤药,初看不觉得,这仔细再一眼,便觉得这味汤十分粘稠,确实不像是寻常的草药汁。

    榆次笑起来:“我说呢,长孙大人方才那一套惊慌的操作,原来是心虚了,敢把淮山药送到你嘴边的,也就他一个。”

    古合清离着这碗淮山药足足五米远,但还是不可抑制地皱起了整张脸,她面上一向云淡风轻,极少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她如此强烈的反应,淮山药就是其一,她真的真的很讨厌淮山药。

    “我不吃那个。”古合清好不容易恢复“殿下”的稳重。

    但淮山药确实是滋补人体阳气极好的食物,食补总比药医好,是药便有三分毒,何况古合清平日里就一直一日三顿汤药不停,能够食补就不用药,长孙俶行是用心良苦的,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喂不进去这碗淮山药,倒不如让榆次试试。

    榆次思忖了一会儿,将药碗放到了离古合清最远的书案上,才上前牵过古合清,像问个孩子般问她:“为什么讨厌吃淮山药?”

    “因为难吃。”她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再强调了一遍,“真的很难吃。”

    榆次很有耐心:“怎么个难吃法?”

    古合清细细想了一会儿,认真回答道:“很黏糊,很涩,腻在嘴里,时不时还刺舌头。”

    “不讨厌它的气味?”

    古合清道:“不讨厌,虽然也并不好闻,可是比起口感,气味什么的已经好太多了。小时候我阿娘还总是逼我吃。”

    榆次若有所思点点头,他回书案前拿回那只药碗,另一只手来牵古合清。古合清又下意识往后一躲:“你还得去送信。”

    榆次觉得好笑,他道:“不逼你吃,我们去厨房。”

    “?”

    古府的外厨房很大,光是厨子就有七个,再加上些丫头婆子,林林总总二三十号人,是宴请时使用的,古合清带榆次去的内院小厨房,虽比不上外厨的规模,可也不小。古合清让榆次现在外头躲着人,自己进了门。

    这一会儿不是饭点,厨房里只有三个婆子,都是古府几十年的老人,见了古合清齐齐行礼:“殿下。”

    “快起来。”古合清道,“我来温一温这碗药,你们不必管我,都自去别处忙吧。”

    几个婆子应声退下,见人走远了,古合清才在门边道:“榆次。”

    榆次从屋顶上翻下来:“在。”

    “你要找什么?”两人站在偌大的厨房里,前后两壁都是柜子。

    榆次两手叉腰,深吸一口气,郑重道:“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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