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戏
宗继记着张三让他白天尽量多睡一点的话，吃过午饭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三点出门，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集合地点。
他跟刘旺说了今晚要上夜戏，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你多带一件外套，晚上可能要降温，不要着凉了。”刘旺有上夜戏的经验，“驱蚊花露水也拿上。”
另外还有一盒冰片薄荷糖，犯困时提神醒脑的神器。
零零碎碎的装了一包，宗继看了下其他人，也准备了东西，但都没他多。刘旺那架势，就差把自己也塞包里让宗继带上了。
他只是来拍场夜戏，又不是要出远门。
所以等刘旺出门后，宗继又拿了些他觉得没必要的出来藏到床底下，免得刘旺看到伤心，就当他全都带上了吧。
昨天翻太多跟头的后遗症还没过去，宗继两个肩膀都不太能使得上劲。
“肩膀还行吧？”张三视线落在宗继的肩上。
“没事。”宗继咬牙做了两个绕肩的动作，“再翻多少跟头都没问题。”
少年人还不太会隐藏，宗继身上带着一股药味，不重，但也闻得出来。张三寻思着等会能不能跟剧组商量一下，减少宗继试演的次数。
昨天的戏拍出来的效果特别好，剧组也担心宗继万一状态不对毁了拍摄，因此张三一说，剧组那边就答应了。
“先让他试两遍，没问题就让他下去等开拍。”
“哎，好。”张三代宗继谢过王烁，见到人忍不住劝诫一句：“再拼也要注意身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我知道了，谢谢张哥。”
宗继拌上花脸上了戏台，吴俊清的目光在他身上略过，低头跟助理说了几句，助理转头惊诧地看了宗继一眼，然后飞快离开。
即便肩膀酸疼，宗继的动作仍未受到任何影响，身体轻盈得像是一根羽毛，甚至比昨天的表现还要好。
“俊清哥让我给你的膏药，这可是国医馆专门调配的，外面有钱也买不到。”小助理叫住宗继，递给他两盒膏药，“拿着吧，俊清哥车上还有呐，你好好表现不要拖他后腿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小助理手上用力，不容宗继拒绝。
“谢谢吴老师。”宗继没特意往吴俊清身边凑，隔着人群向他道谢，对方也看着这边，淡淡地点了点头。
宗继收了膏药没急着贴，等会拍戏会出汗，现在贴了有点浪费。
上夜戏就是熬人，白天睡了到点还是忍不住犯困，宗继把薄荷冰片糖含在嘴里，喝下一口凉水，顿时神清气爽。
影视城深夜也是处处喧闹，拍夜戏的不止他们一个剧组，各种大灯照射下如同白日。
张三靠在角落睡得鼾声不断，周围再大的动静也没将他吵醒。导演的监视器旁放了三罐红牛，其中已经空了两罐了。
宗继用眼睛记录着片场的一切，遇到帮忙的就上去搭把手，不过没做重活，他的胳膊还得留着等会上台拍戏用。
三天的拍摄在宗继肩膀的膏药味中顺利结束，后面两场都是夜戏，张三脸上的黑眼圈重得不用化妆就能去动物园伪装国宝，其他人的状态也或多或少有些萎靡。
只有宗继，这小子精神得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
“还是年轻好啊。”张三发出一声感叹，想当年他连熬三个通宵都不带喊累的，真是人不服老不行。
“张哥永远十八！”宗继还有心情跟张三说笑，三天相处下来，他没有开始那般拘谨，慢慢显露出少年人的天性。
一伙人走在晨光微熹的影视城中，天边透着微红，太阳还没升起来，凉风拂面。
是一个值得用一杯豆浆奖励自己的早晨。
宗继放缓步伐，张三哈欠连天：“你想玩就多玩会，我是不行了。以后有合适的戏我再找你啊。”
“那张哥你可要抓紧了，我肯定不会一直演龙套的，你要做好找人接替我的准备。”
少年人逆着光，朝霞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辉，意气风发的样子正如身后即将升起的朝阳。
影视城不会少他一个龙套，用不着找，就有无数人会前扑后拥地挤上他的位置。
张三没精力附和他的豪言壮语，笑着摆摆手走了。
影视城内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最新推出的早鸟套餐一杯豆浆加经典大肉包仅售五块钱。
齐重焰也刚拍完夜戏，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小赵跟在离他三步远的后面，满脸苦涩。
“你告诉他，我齐重焰的剧组，没有别人指手画脚的份！”
“撤资？我会怕他撤资？”
齐重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让编剧十点到酒店见我。”
哦豁，小赵默默为姜影后点了一排蜡烛，让她闹，还敢叫金主给齐导施压，现在好了吧，不仅没加到戏，原本的戏份也要不保了。
“去给我买杯咖啡。”路过便利店，齐重焰停下脚步，话音刚落将看见透明玻璃墙里面一口豆浆一口肉包吃得喷香的小孩，“算了，我自己进去买，你先回酒店。”
小赵转身转到一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齐重焰的心海底针，没人能猜透。
离开的最后一眼，小赵看见说要买咖啡的齐大导演拿着与他气质不符的豆浆和肉包去了用餐区。
明明到处都是空位，他非要坐到别人对面。
宗继吃得太香，当店员问齐重焰有什么需要，他鬼使神差地指着宗继的方向：“他吃的什么，给我来份一样的。”
盯着微信支付上的付款记录，齐重焰沉默了一瞬，五块钱。
“今天接了什么戏？”
对面落下一个人影，宗继抬起头，又是他？
“我已经下戏了。”宗继包子啃了一半，“你呢？”
“我也是。”齐重焰将吸管插进豆浆里，低下头。
“别——”
齐重焰狼狈地偏头，宗继后面一个字才堪堪出口：“烫。”
“你快吐出来。”宗继抓起买豆浆送的餐巾纸递给齐重焰，明明买热饮店员收银的时候都会提醒一句小心烫的。
齐重焰舌头上被烫到的地方已经麻木，宗继起身找店员要来冰块让他含着：“你没事吧？”
他蹙着眉，眼里带着紧张和关切，微微张嘴吸气，如同被烫的是自己一样。
“没事。”齐重焰把豆浆放远，显然是有了心理阴影，“谢谢。”
“不客气。”宗继把豆浆盖子揭开散热，“你最近注意都不要吃太烫太辣的东西，对了，你们剧组台词可以后期配吗？”
向来现场收音的齐重焰表示当然不可以。
“啊。”宗继眼神变成了担忧，“那你这几天拍戏怎么办？”
齐重焰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眼神表现得这么丰富，就跟会说话似的，他有瞬间挪不开眼。
“我不用说台词。”小孩好像把他当成了演员，齐重焰解释道。他虽是名导，但终究属于幕后人员，再加上他鲜少参加什么活动，小孩不认识他也很正常。
不过齐重焰也没直说自己是谁，期待小孩能自己发现，到时候他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定然会更精彩。
不用说台词，那就是替身了，难怪。
“你会越来越好的！”凭对方的条件，一旦有合适的机会，绝对能从替身转为真正的演员。
“借你吉言。”齐重焰说话变得含糊，舌头疼，不能再待下去了。
宗继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豆浆喝到见底：“我要回去补觉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最好去药店买点药，争取早点好。”
齐重焰嗯了一声，望着宗继走出便利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嘶，真疼！
宗继在家歇了一天，等肩膀没那么痛了，又背着包继续往返影视城，有刘旺、孙贵和张三三个在，他不愁接不到活。
“宗继，你现在有没有空？”
电话里孙贵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有什么大事。
“有的，怎么了孙哥？”
“你现在在哪？”得知宗继就在影视城，孙贵立马说了个地址，“太好了，你现在马上来西区203号，我在门口等你，快！”
宗继还没卸妆，孙贵催得急，他顶着满头发胶就往外跑，不到二十分钟便出现在孙贵面前。
“孙哥……”宗继喘着气，额上全是汗水。
孙贵跳下台阶拉住他，抽出湿巾：“把汗擦擦。”
宗继擦汗的功夫他嘴上没停，竹筒倒豆子地说了一堆，原来是有场半公开的试镜会，宗继上次拍哭灵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听说是导演让人给孙贵递的消息。这不，他马上把人叫过来了。
“可是我没试过镜。”宗继肉眼可见地紧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嗐，谁还没有个第一次的，你别担心，进去了就知道了。”
孙贵拉着宗继健步如飞，他看了，来的人不少，要赶紧进去拿个前面的号。
“简历呢，你有简历吗？”演员资料卡这东西宗继肯定没有，好歹弄张简历，总比空着手好。
简历宗继自然也没有，排了号，孙贵找人借了纸笔，宗继趴在桌上现场写了起来。
两人的行为引起了不少嗤笑，没见过试镜还现场写简历的。其他人看了一会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将宗继视为竞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