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9章
第2049章
尔芙过来的时候,这些人正在议论四爷深夜出府遇袭的事情。
她站在窗外侧耳停了片刻,不等房间里热聊的众女发现她的身形就已经脸色平和地从穿堂的正门走了进来,无他,实在是这些人越聊越歪,已然开始光明正大地猜测四爷深夜出府的目的了,眼瞧着小乌拉那拉氏脑残地要将逛楼子得到帽子扣在四爷的脑袋上,她不得不出来打断她们沸腾如滚水般的八卦心了。
随着尔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穿堂里登时安静了下来。
“都坐吧。”她环视一眼房中众女,微微抬了抬手,边说边莲步款款地走到了上首落座,这就是嫡福晋的身份带给她的优越感,甭管你们是谁在做什么事情,只要她这位嫡福晋一出现,府中所有女眷都必须将注意力落在她的身上,起身行礼请安,她客气是她的事,却绝对没人敢端着架子在她落座前就先行坐回到位子上,便是家世出身高过她的佟佳氏,亦是要守着嫡庶尊卑的规矩。
当然,她在府里的威严,还是比不得已经过世的乌拉那拉氏。
起码乌拉那拉氏在世的时候,绝对没有人敢抢在她前头开口说话,而现在换做尔芙坐在嫡福晋的位子上,这些人就有些放纵了,还不等尔芙开口,一直以自个儿出身乌拉那拉氏沾沾自喜的小乌拉那拉氏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起昨个儿夜里四爷的去向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句话在四爷府里格外适用,尤其是跟四爷有关系的大事小情,那根本没有半点保密度可言,昨个儿夜里垂花门落锁以后发生的事情,还没有等到晌午,便已经在府里头传遍了,可见这底下人是有多么管不住嘴了。
本来就对底下人的某些做法看不惯的尔芙闻言,那双漂亮的柳叶眉立时三刻就拧成了一团,眉心蹙起川字,显然是很不高兴,看来有时候简单粗暴些,也并不全都是坏事,她一直善待手下人的做法,还是显得太宽和了些,虽说这底下人并非都是白眼狼,有感恩戴德,恨不得给她去庙里点长明灯祈福的,但是也就有蹬鼻子上脸的二皮脸在。
当然,眼下绝对不是处理这些细枝末节的合适时机。
她强压下心头泛起的恶心,故意不去看小乌拉那拉氏那张写满了挑衅的明媚脸庞,沉吟了片刻,缓缓将交叠放在身前的玉手搭在宝座的扶手上,免得克制不住地弄伤自个儿的手心,放缓了语调,尽量平和的低声说道:“乌拉那拉格格所问,也正是我想要和你们说的,这昨个儿夜里十三爷和十四爷过来找四爷喝酒,自家兄弟凑在一块喝上几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咱们四爷爱操心,瞧着十四爷喝得有些微醺,不放心他就这么醉醺醺地回去,担心底下人为求上位就勾着爷们去不正经的地方瞎混 所以就领着苏培盛送了一段。
只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 居然碰上了几个小毛贼,这左右住着的都是素有交情的朝中大员和王公亲贵,咱们爷怎么也不可能瞧着小毛贼行窃,却袖手旁观 便和小起手来,偏苏培盛的胆子太小,瞧着对面小毛贼人多势众就动了火器,这不一大早上,咱们爷就亲自进宫请罪去了。”
说着,她笑吟吟地瞟了眼撇嘴的小乌拉那拉氏,继续道:“这说法是专门糊弄外头那些喜欢传闲话的大嘴巴编出来的,所以你们听听就算了。
毕竟你们都不是外人,这四爷好,你们才能好,四爷不好,你们也甭想有好日子过,所以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昨儿个四爷确实是去送十四爷回府不假,不过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十四爷府里头的三五个护卫,本想着这段路不远,又是在内城行走,绝对不会遇到危险,可是也不知道是谁胆子那么大,竟然将私兵死士都弄出来了,也亏得四爷身手不错,又贴身穿着软甲,不然怕是就真要出大事了。
不知道这个答案,诸位妹妹能否接受呢!”
“福晋,您这是何意?”坐在下首首位上的佟佳氏被李氏撺掇着,接茬问道,她也确实是有些搞不懂尔芙这一大早就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是为了哪般,不过也不怪她会糊涂,谁让尔芙是个没有系统学习过宅斗技巧的小白花呢,她按照自个儿的思考模式去想、去猜测,那不糊涂才怪呢!
只可惜尔芙也没心情给她解开心底的迷惑,尔芙浅浅笑着,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装作根本没听见佟佳氏的问话似的,又扯了几句闲话,便给今个儿的请安礼下了结束语,客客气气地让诗情送各院女眷出去了。
转身回到上房里坐定,她让人把赵德柱叫了过来。
赵德柱是从尔芙一进府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身边跑腿的小事都有了其他小太监去忙活,整日里小日子过得比尔芙还自在几分,猛然听说尔芙召见,还真有些不适应,毕竟尔芙不大喜欢和尖着嗓子说话的太监打交道,往常有什么吩咐都是直接让宫女过去传话的,很少将院里的太监叫到跟前。
不过他却也不敢怠慢,他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现在能过得如此滋润自在,那都是有尔芙这尊大佛照应,不然他怕是连吃饱饭都困难着,所以他不等小宫女离开,便已经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忙招呼着小太监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太监袍换上,将身上那件穿了有小半个月的脏衣裳丢到旁边,又就着门口洗手盆里的凉水,将在炕上滚得乱糟糟的辫子细细整理好,这才跟着过来传话的小宫女来到了上房见尔芙,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往尔芙跟前凑,生怕尔芙从他身上闻到异味,将他赶到洗衣房去养老。
“近前来说话吧。”尔芙要交代赵德柱去办的事情是个秘密,她可不想让房间外头的耳朵们听见,所以她见赵德柱走到门口就忙着请安,很是不高兴地拧了拧眉,不过她到底是个心软的好主子,并没有为了这点小事就真的迁怒赵德柱。
赵德柱闻言,扭扭捏捏地上前,最终磨磨蹭蹭地站在了堂屋铺着的猩红地毯边缘位置,距离尔芙还有小两米远呢。
随着赵德柱走近,尔芙也看出了赵德柱的担心。
毕竟他身上那件那满是折痕的太监袍,以及顺着帽檐流到眉毛上的水珠,加之他那双沾满污渍的靴子,早就泄露了他不大好的卫生习惯,好在尔芙也不是个特别挑剔的人,并没有洁癖,左右赵德柱也不是成日在她跟前打转的人,所以她扫过去一眼就算了,并没有出言教训,更没有想要改变赵德柱生活习惯的想法。
她命赵德柱将大敞四开的房门关好,确保房间没有一丝缝隙在,这才说起了她的要求。
前院有陈福、张保共同领导的暗藏势力,专门负责替四爷监听各府、以及宫中的隐私秘密,做些不方便光明正大做的脏事,她觉得她也需要这样一个势力,她倒不是打算和四爷抢活儿,也不是想要牝鸡司晨地做女皇武则天,不过是想多出一副耳朵和眼睛来观察府里头的各种动静,她知道赵德柱很善于和人拉近距离,人际圈子颇广,又是早就烙上她尔芙标签的老人儿,值得信赖,所以她这才想要将这个活儿交给他。
“这事奴才能做是能做,可是就怕瞒不过陈福公公的耳目。”赵德柱并没有忙着打包票,也没有显摆他有多么能干、多么忠心,反而先就打了退堂鼓。
他并非是不想要在尔芙跟前露脸,他实在是怕尔芙学着乌拉那拉氏的做派,也步了乌拉那拉氏的后尘,让他去做些要命的事情,比如去谋害四爷的子嗣、妾室等等。
胆小如鼠、狡猾如狐,用来形容赵德柱是在准确不过了。
尤其是他曾经亲眼看见陈福公公给一个小太监剥皮以后,他更是怕陈福怕得要死了,生怕什么时候不注意做错事,便被陈福抓过去处置了,为此他连往前院替尔芙给四爷传信的美差,也一退六二五地让给王守才那个笨嘴拙舌的老小子了。
现在尔芙这般神神秘秘地将他叫到跟前,旁边不留一人伺候,突然提起陈福和张保手下那批不知道隐藏在何地的钉子、暗探,他怎么可能不心慌慌呢,想要谋富贵是不假,想要在尔芙跟前求个脸面,那也是真得不能再真的想法,他却不愿意把自个儿的生死都交托出去,若是换做其他主子遇到这样的奴才,早就是一顿乱棍打出去了,也就是尔芙为人宽容、谦和,也着实心疼他们这些苦命人,这才能允许他这般不够忠心的人在跟前伺候了。
说句实话,当赵德柱说出前面那番话的时候,那也是经过好一番挣扎的,他甚至已经做好被放逐到洗衣房做苦差的打算了,随着尔芙沉默的时间越久,他这心里头就越是打鼓,暗想:知道了自家主子的秘密,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也不知道他藏在墙缝里的那些个银锞子最后都便宜谁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学着其他太监去外面买个女人玩玩呢,虽说不能真刀实枪地体验真男人的感觉吧,起码能过过眼瘾和手瘾……
就在他胡思乱想地懊恼自个儿苦逼的人生时,尔芙开口了。
其实只能说赵德柱这人太聪明了,这聪明人碰到什么事就喜欢多思多想,不然绝对不会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唬住,她瞧着下首赵德柱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惨白惨白的死灰脸上时,笑着说起了她需要赵德柱做的具体事宜,“我并没有想过要你瞒住前院的陈福和张保两位公公,你也别怕我让你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帮我注意点府里头的动静,你也知道我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以前偏居一隅地住在西小院,做个不管事的侧福晋还好,只要麻烦不找到我头上就算了,小院被你和瑶琴她们打理得固若金汤,可现在我是嫡福晋了,这府里头的大事小情都要我做主,我恨怕被底下那些当差的婢仆当傻子似的糊弄着,所以就需要你这个干亲、同乡遍府的人帮助我了。
不过是想要多双耳朵和眼睛,便是四爷知道了,也不怕的。”说完,她笑着指了指旁边书房里墙边坐着的陈福大公公。
之前陈福并不是坐在墙边小杌子上的,而是一直站在屏风后面默默旁听,赵德柱一进来就被尔芙几句话弄傻了,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双屏风底下露出来的厚底靴子,现在有陈福公公在旁边作保,他这心里头就彻底安定了下来,嘴角立马就扬起了几分成竹在胸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道:“旁的事情,奴才不敢应下,这点小事,主子只管交给奴才,奴才保管将消息一丝不漏地送到主子手里,说起这府里头的事,有些事能瞒过各院主子,也能瞒过那些娇气的大宫女们,却绝对瞒不过咱们这些个最底层的小太监,奴才旁的本事没有,这些年和府里头的小太监关系都不错,他们也会愿意帮奴才这点小忙得。”
“行了,这牛皮就留着你以后再吹,好好当差,别误事,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现在先给你拿五百两银子通路子,这着人办事就不能老想着靠昔日情分,能在四爷府里当差的人就没有傻子,以后没钱了就过来吱声,不过你也甭想着私下贪了我给你办正事的银两,你在府里头的路子野,陈福公公更是耳目聪慧,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尽心,别怪我把你送给他做近身太监去。”尔芙笑着打断赵德柱的话,伸手取过旁边放着的锦盒,示意赵德柱接过去,冷声嘱咐道,大棒加甜枣,她也会使用这样的驭下手段。
赵德柱自是连声保证,他什么都不怕,就怕陈福公公笑。